在北京工作四十多年的表哥退休了,回到肇源老家旅遊,同時來哈爾濱看望我們。
我急忙預訂了飯店招待表哥。看着一桌子山珍海味,表哥卻沒吃幾口。我開玩笑地說:“表哥,咱東北可比不上你們北京,沒什麼特色菜啊!”表哥推了一下眼鏡笑着說:“我沒那麼矯情,其實就想吃一頓純正的粘豆包,品嘗一下家鄉粘豆包的味道。我一聽笑了:“那還不好說,市場有的是賣的,下頓飯咱就吃粘豆包!”
粘豆包對表哥來說,有着深厚的感情,雖然離開肇源縣城已有四十多年了,但粘豆包的那種軟糯,那種特有的香味,還有那些有關粘豆包的故事依然藏在他的内心。
表哥是我舅舅家的兒子,小時候我們兩家住前後院,我們都是五十年代出生在肇源縣城的孩子。那時候日子窮,家裡沒什麼好吃的,能吃飽飯就不錯了。粘豆包對我們來說就是好東西,隻有過年的時候我家才會蒸粘豆包。記得有一年天旱,收成不好,過年了,舅舅家沒有黏米做粘豆包。表哥就跑到我家來過年,準備吃粘豆包。其實我家也沒有多少黏米,我母親把黏米面摻進一半玉米面,做了一屜粘豆包。那時候肚子空,特别能吃,母親把粘豆包剛放到桌子上,我們四五個孩子就狼吞虎咽地搶着吃起來,最後看着蓋簾上沒有幾個粘豆包了,表哥就往自己碗裡加,我和姐姐不讓他夾,和他打了起來。姐姐說這不是你家,上我家吃啥,你走!氣的表哥摔筷子就走了,回到家裡一說,舅舅不但沒向着他說話,還打了他兩巴掌,說他沒出息。
如今說起這事來,我們都笑了。表哥感歎地說那時候的生活水平太低,各家糧食都不夠吃,能吃頓粘豆包就覺得是最好的美味了。我也由衷地說,是啊!六十年代是國家自然災害時期,物資匮乏,那時粘豆包對我們來說就是高級點心,看到家裡要包粘豆包了,心裡别提多高興了,要興奮好幾天,感覺特别幸福!
表哥說他對粘豆包有感情,還有下鄉時的一段往事,讓他難以忘懷。表哥中學畢業後,因為家在縣城,也做為知青下鄉插隊接受鍛煉。當時正是春天開始種大田的時候。俗話說農時不等人,表哥和社員起早貪黑地搶種玉米、谷子等作物。那時候都是人工種地,刨坑、點籽、陪坑,三人一條壟,天剛剛放亮就上工,太陽不落山不收工,非常勞累。這時候當地社員家都開始蒸粘豆包,好吃又頂餓。可表哥的青年點沒有黏米,又都是城裡的孩子也不會做粘豆包,還是天天吃大碴粥、大餅子。下地的時候聽着社員們議論着自己家裡蒸多少粘幹糧,有的說家裡包的大豆餡的;有的說家裡包的是小豆餡的;有的說包的是大黃米面的;有的說包的是小黃米面的。表哥一邊鏟地,一邊聽着他們熱烈地議論,本來就沒吃飽,此時肚子咕咕叫得更響了,隻能不斷地往下咽口水。
一天表哥正在地裡薅草,中午的太陽火辣辣的,表哥累得汗流浃背,腿也蹲麻了,就想站起來踢踢腿,伸伸腰,沒想到剛一站起來,就眼冒金星,暈了過去。生産小隊長忙叫人用馬車把表哥拉到他家,叫他媳婦熬綠豆湯給表哥喝,晚上又做了粘豆包,還蒸了一碗雞蛋糕給表哥吃。表哥真是太餓了,感覺粘豆包那麼好吃,于是一頓狂吃,最後感覺粘豆包已經吃到嗓子眼了,表哥才停住了筷子。而這頓粘豆包的味道,深深地留在了表哥的記憶裡,鄉親們的厚愛,就成了永久的懷念。
如今人們的生活條件提高了,粘豆包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喜歡吃的人也都是我們這些老年人,那種彌香的味道,依然是我們這一代人的最愛。表哥想吃粘豆包,我想不僅是為了換換口味,更主要是對留在生命深處的某種東西的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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