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訪/撰文:赫希同
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演員吳越剛剛從村裡回來,由靳東和她主演的新戲《溫暖的味道》剛剛殺青。
前一晚她才回到家,第二日趁着北京的好天氣,約了好友相聚。在開車去往京郊的路上,她接通了我的采訪電話,這很不“吳越”。
印象中的吳越,總是素着一張冷淡疏離的臉。我由此推測她的樸素低調,想象她的溫和寡言,預先描繪了一幅人淡如菊的滬女圖。
但其實,她真不是,她比想象的精彩太多。
她是典型的白羊座,這個星座典型的特點在她身上都可以看到。
她熱情,“我很熱,可能都會太熱。”表面上看起來高冷不好相處的女演員,其實常常請工作人員到她家裡吃飯。她下廚,據說手藝極好,很少失手。
她直率,一言不合就怼我。聊起《我的前半生》這部劇,我說:“很多人通過這部劇認識你。”
她說:“現在媒體很年輕,我相信你可能是九零後。你對我的認識可能是通過《前半生》,但是在這個地球上,很多人比你年紀大。”
一算也是,1997年她憑借《和平年代》拿下金鷹獎,那一年我還沒上小學呢。
吳越從不避諱談年紀,之前搜索引擎把她的年齡寫小了,她還費勁的找人改回來。
中年回首望從前,什麼時候最快樂?
吳越的答案是:“現在這個時候,是我最好的時候。我覺得人的一生,最快樂的時間是在四十歲出頭吧。不像年輕的時候,需要猛沖猛打。四十歲可以停下腳步,父母身體也尚好,不再像以前那麼急匆匆。”
她自以為:“我跟大家都一樣,沒什麼不同。”得到我的否認後,她好奇的問:“那别人什麼樣啊?都遇到什麼問題啊?”
待我說完,白羊座的熱情來了,她說:“我給你推薦兩本書,專門針對亞洲人的問題。”
四十出頭,未必是大多數人最好的時候。無憂無慮的童年、擁有年輕容顔的少年、體魄強健的青年,而吳越略過這些選項,青睐了不惑之年。
她的不惑之年,不是穩妥、平淡,不是日複一日的靜态循環。她沒有那麼無趣,她的日子依然熱烈,生機勃勃。
在一個半小時的采訪中,吳越遇到了諸如手機欠費、車子沒油的狀況。
影視創作中有個說法叫“生活的毛邊”,比如有裂紋的瓷碗、帶褶皺的衣服、有塵印的牆壁,不完美但更具生活的真實感。
遇到狀況的吳越,與之同理。生活生活,過于安穩妥當,沒有狀況發生,就失去過日子的鮮活了。
吳越改不了孩子氣,采訪最後我問她還有什麼想說的,她深思片刻,“我特别想通過你們這些媒體,跟大家說一下。希望人和人之間,能與人為善。”
她看過電影《奇迹小子》,記得那句“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戰”。她說:“不要輕易的去傷害一個人,大家走一遭都不容易啊,互相給點陽光,友愛一點不好嗎?”
她像個小女孩,看見流星祈願世界和平。說完自己也忍不住嘀咕:“這個東西很可笑,哪是我說了就可以的。”
今年,吳越在《少年的你》、《精英律師》和《大明風華》中貢獻了精彩的表演。大小熒屏之外,她依然孑然一身。
有記者問她:“是嫁給事業了嗎?”吳越說:“我是嫁給生活,嫁給自己。”
正如吳越所說,眼下是她最好的時候。正如行駛在藍天白雲下的汽車,迎風向前,自在酣暢。
演員吳越,是個妙人。
主編手記
妙人SHOW NO.036
1
書香門第的乖乖女
吳越記得小時候搬過幾次家,印象最深的是最早住的筒子樓。裡面有九戶人家,做飯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在門口,左鄰右舍和諧熱鬧。
從樓上能看到小學的操場。有時她在家裡睡午覺,父親下課的工夫也會回來看一眼。父親這種内斂的溫柔,她經年不忘。
吳越的父親吳頤人,書、畫、篆刻無一不精,是“天下第一名社”西泠印社的成員。母親也是知識分子,父母都在上海的中小學任老師。
在吳越的印象中,家長們大多數時候是嚴肅、嚴謹而嚴格的。
書香門第的家庭教育有什麼不同?她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有點麻煩,因為我至少要過兩個家庭的生活,才知道我家跟别人家有什麼不一樣。”
吳越的嚴謹不僅在對答之間,也貫徹到演戲上。一同出演《我的前半生》的合作搭檔,雷佳音感歎:“吳越師姐太認真了,每場戲都要做功課。”
做功課,是吳越從小就擅長的事情。小學的時候,她拿了數學競賽的第一名。初中高中,她都考進了上海名列前茅的重點學校。
“你很擅長讀書?”
“沒有沒有,完全沒有。”吳越連連否認,“我不是很愛讀書的,我就是比較聽話。”
她從小就是個乖孩子,懂事兒聽話。除了讀書,會把零花錢攢起來,買電影雜志。
她羨慕封面上的明星,看着漂亮的面孔,光鮮的衣着,那是她向往的生活。吳越決定,要做一名演員。
父親略有些擔憂,詢問圈裡的朋友,對方跟他講:“這個圈子有點亂啊,女孩子要不要學個别的?”但吳越堅持,父親也就支持。還幫她請了老師,教她唱歌。
吳越在考場上唱了一首民歌《山清水秀太陽高》,拿到了上戲當年表演專業的第一名。
山清水秀太陽高,好呀麼好風飄……也不管那路迢迢,我情願多辛勞……
2
從女一号開始的演藝路
吳越和北京有一種奇妙的緣分。小時候有人給她算命,說:“你以後會去北京。”
吳越那時候不懂,“上海人怎麼會去北京呢?上海也挺好的。”
沒曾想接到的第一部戲就是《北京深秋故事》,導演是滕華濤的父親滕文骥,男主角是陳寶國和李亞鵬,女主角吳越。
吳越的演藝生涯,一開始就是女一号。第一部戲不僅遇到陳寶國這樣級别的搭檔,連前來客串的都是葛優、張國立這樣的知名演員。
那是25年前的事了,回想起來,她仍覺得慶幸,“能掙到錢,還能拍到戲,非常幸福的一段時光。”
随後二十年間,她拍戲、拿獎,佳作不斷。《和平年代》拿了金鷹獎,《前妻》(又名《老丁的春天》)拿了百合獎,搭檔李雪健出演的《美麗人生》豆瓣評分高達8.8。
聊起以前的作品,她略有些感慨:“有的人說,哎呀,吳越怎麼老演這種……其實我演過很多種,他們都沒看過。”
年輕的觀衆對吳越的認知,開始于兩年前的《我的前半生》。淩玲是吳越接下的第一個配角,在此之前她演的都是女一号。
演了二十年戲沒出事,誰知道演了個淩玲卻仿佛捅了馬蜂窩。
當時劇集熱播,網絡上對淩玲的聲讨一波高過一波。有觀衆恨得牙癢癢,看電視時拿着刀,淩玲一出現就隔着屏幕“砍”她。
吳越的評論區每天都會收到各種各樣的謾罵,最後她幹脆把評論區關了,清淨。
經此一役,吳越算是體驗到了新媒體時代的爆紅。但是天知道,她才不想要這種顔色不正的紅。她沒辦法理解,有些人把情緒發洩到陌生人身上的行為。
“三個字形容,沒教養。兩個字形容,無理。四個字形容,無理取鬧。”她氣乎乎的說。
算是讓我見識到了,出身書香門第的人,生氣了都這麼文绉绉一二三四的罵人嗎?
以前,吳越從來不去想人物是否讨喜的問題。她說:“我原來沒有這方面的概念,但是現在網絡教會了我。這個叫讨喜,那個叫喪。作為演員,我覺得這個不可取。”
因為她認為好的演員要表演複雜的人性,不能去想人設的問題。人設好就演,人設不好就不演,那這個行當不是完蛋了嗎?
從那時候開始,每當媒體來問到她的時候,她都是在認真的用心的跟大家交流。她希望媒體能夠引導一些人運用正确的邏輯,看待演員和角色之間的關系。
這一點她從來沒有放棄過,每一次都不厭其煩的說,希望聽得懂的人,能夠寫出來,能被人看到。
3
幸福和遭罪
朱亞文看完《我的前半生》對吳越說:“越姐,我很想和你合作一部戲。”正好《大明風華》找到了朱亞文,他便推薦了吳越演太子妃這個角色。
吳越不追劇,很多年沒有完整的看一部電視劇了。《大明風華》播出後,工作人員興奮的告訴她,太子妃圈粉了,觀衆非常喜歡。
她說:“大家很高興,我也很高興。演戲,被喜歡是高興的事。”
在吳越剛出場的那幾集有個彈幕飄過來,“太子妃演過誰來着?快告訴我,我好着急,看她好眼熟。”
我問吳越,“這種叫不出名字的,氣不氣?”
她笑,“我已經聽到很多聲音說,她就是從演前半生出來的,以前不知道她演什麼,好像前面都沒演過戲。這樣的話我都能接受,說眼熟已經很好了。”
吳越的要求不高,就是希望自己花費心血演繹的角色,别被亂嚼一氣。比如《精英律師》中的羅琦,她看到有人說羅琦是壞人,簡直覺得不可思議。
“我不是很明白,可能是有代溝吧。我覺得她就是一個正常人。這樣的人設叫壞人?”
她演羅琦時,提煉了這個人物的兩個關鍵詞:簡單和輕信。
“因為她很簡單,所以很容易就相信了。聽風就是雨,她不是往裡吞,而是有什麼都發洩出去。她不隐忍,什麼都在面上。她對生活沒有很多設計,不是花很多心思,我演的是這種。但是大家看得好像不是這樣,那可能我演的不夠好。”
她期望得到觀衆和媒體正确的解讀,但恐怕就當下環境而言,隻能成為一種天真的期許。
人類的悲歡尚且不相通,何況是對一個素不相識的演員的理解,何況是對一個影視人物的看法呢。
吳越這樣天真的想法,不是因為她斤斤計較,不夠豁達,而是因為她屬實是一個注重精神和思想的人。
物質世界幾乎被她抛棄了,除了愛吃好吃的,她沒有什麼樣樣都要名牌的需求。
她沒吃過窮的苦,也沒太看得起錢這個東西。否則她就隻管拿錢演戲就完了,何必在意這些呢?她和她的家人,最看重的都是思想層面的東西。
父母擔心她入錯行,不是怕她賺不到錢吃不飽飯,而是怕她求不得不高興,他們期望自己的孩子開心。
而吳越感受到的幸福、快樂、或者遭罪,也通通跟錢沒關系,甚至跟環境也沒關系。
剛剛殺青的《溫暖的味道》在封閉的小山村拍,手機信号都時有時無的地方,她拍得歡歡喜喜。
當年拍《和平年代》,天天在軍營裡。拍完回家,父親到機場接她,走近了都沒認出來,“哎呀,你怎麼又黑又痩?”
吳越也歡喜,變得不像自己的時候,更像那個角色。
演員冬天穿夏天衣服,夏天穿冬天衣服,是常有的事。前幾集《大明風華》演得是夏天,眼尖的觀衆一眼就看出來:“這是冬天拍的嗎?太子妃臉都凍紅了。”
一張嘴說話冒白氣,為了營造夏天涼風習習的感覺,劇組還動用了鼓風機。
這個對吳越來說不是事,“我覺得這個是應該的,演不同的人生就應該有不同的環境。”
遭罪,對她來說都在内心這一塊。遇到不好的劇本不如願的角色,煎熬。好角色被誤解,沮喪。自己被誤解,難受。
她經常看到一些文章,什麼吳越為什麼現在還單身?什麼吳越素顔了不起。
“在我的思路裡,一化妝就得幹活了,所以我生活中都不化妝。每個人都不一樣,化妝不化妝都不代表什麼。但是很奇怪,現在是别人通過這個來給你總結,事實上根本不是那麼回事。”
人們在想象她的落寞和偉大,但不管誇還是罵還是可憐,在吳越看來都是同一種:不準确的解讀。
她獨處,但很自由,充實。不工作的時候,約上好友見面聚會,不出門的時候把家裡收拾的亮堂堂。她忙,覺得時間不夠用。
“真的得是我的好朋友,我才會把我的時間舍得給你。如果關系不夠的話,不給你了。因為我有大多的事情要做,看上去是一個獨居的人,但是不寂寞,很好。”
在她三十歲的時候,孤獨和寂寞會是一道難題,會心裡會不好受。但現在好像越來越沒有了,所以她喜歡現在,“成熟的時候,對我來說是最好的。”
演員吳越,最好的時候,依然擁有無限可能。大路迢迢,請你多辛勞。
,更多精彩资讯请关注tft每日頭條,我们将持续为您更新最新资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