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特伍德說,“時間是有形狀的、是看得見的,就像一串透明的水珠一樣,一顆疊着一顆。沒有什麼東西是會無端消失的。”
回憶過往,阿特伍德寫出了《貓眼》,這是她的故事,是她和幾個女孩的友誼,在身心留下的印記。友誼有時代表着支持,有時存在着傷害。如果這種傷害演變成一種有意的群體行為,那就成了欺淩。
《貓眼》的主人公,自從上了學,有了朋友之後,就不能再做自己了,她要迎合她們,對她們惟命是從。在長期的壓抑下,她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在洗澡的時候,故意把自己的腳皮摳破,通過這種痛感,感受活着的滋味。
有一段時間,父母帶她離開了這座城市,這讓她的内心得以喘息,她感受到了解脫——
“我的喉嚨不再緊繃,我也不再咬緊牙關,腳上的皮膚又長回來了,手指的傷口也部分愈合。我走路的時候,不用再擔心人家在背後盯着我、議論我,也不用關心我說話的聲音。”
《貓眼》裡有兩段關于主人公夢境的記錄,體現了她有一個正常的孩子,到有陰影的孩子的轉變過程。
一、短暫離開之後的5個夢
主人公剛搬家時,對一切都充滿了熱愛,活潑地像個野小子,交到了一些朋友。不知道為什麼,那些朋友對她總是有别的要求,她也隻能夠服從。慢慢地,快樂不在了,她養成了傷害自己的習慣。
日子就這樣過着,她無處求助,也無處傾訴。她不知道父母是否知情,也不知道該如何去溝通,更不知道溝通後的後果會是如何。
一次家庭旅行,讓新鮮的空氣流進了身體,她又有了一些活力,得到了某種療愈。重新與自己連接的時候,她開始做夢了,夢裡的世界展現了她的變化。
1.“我夢見死去的烏鴉還活着,隻是它的樣子沒有變,死氣沉沉的。它跳來跳去,拍打着腐爛的翅膀。”
在森林,她看到了一隻死透的烏鴉,用一隻棍子将它翻過來觀察,看它幹癟的眼睛和黑色的身體。夜裡,她夢到這隻烏鴉活過來了,這象征着意識與潛意識之間的矛盾。在内心深處,她已經知道友誼不在了,那些不好的友情該放棄了,但心中仍留有期盼,希望現實變成想象中的美好模樣。
2.“我們見我在多倫多,穿着冬裝,但連衣裙不合身。我把連衣裙套到頭上,然後好不容易才把胳膊伸進袖子裡。我走在街上,身體有一部分露在裙子外面,非常羞愧。”
新的地點,象征着要改變的心意。短小又讓人難堪的衣服,象征着束縛與不好的過去。受傷的記憶時刻在畔,如影随形。主人公内心沒有得到疏導,現實中沒有得到情感支持,如同一座孤島,與周圍的一切隔絕。
3.“藍色的貓眼在天空中閃着光芒,像太陽一樣……它擊中了我,直接進入了我的體内,但不疼,就是感覺很冷。”
貓眼是一顆主人公珍視的彈珠,它代表着快樂,代表着對生活的掌控。她的視野逐漸從外在世界轉向内心世界,從尋找外部力量到内心力量的喚醒。隻是,這個喚醒的過程比較痛苦,哪怕是太陽一樣的光,都無法溫暖。
4.“我夢見溪谷上的木橋正在倒塌。我踩着剩下的木闆,小心翼翼的走着。媽媽就站在山上,在和别人說話。”
溪谷上的木橋,本是孩子們經常玩耍的地方。夢裡的倒塌,象征着友誼的危機,和其中存在的危險。這時,本應有父母和成人出手相救,但他們站在安全的地點,視若無睹。這裡體現了成年人的麻木,體現了孩子的無助。
5.“漿果裡面裝滿了血,像黑蠅身體一樣。我的手一碰到,它們就裂開了。緊接着,我的手上就沾滿了血。”
主人公意識到,自己可以停止不好的友誼。但是,如果自己主動這樣做,會帶來負罪感,像是雙手沾滿了血。
二、看到母親的無助後,做的4個夢
主人公的母親經曆了一次流産,之後精神狀況不太好。父親常常讓她關注母親的情況,有時她需要把話說兩遍,母親才能聽到,就好像她去了别的地方。主人公目睹了成人世界的無助,也重新審視了自己的人生,她的内心轉變,體現在了這個階段做的四個夢中:
1. “我夢見隔壁的費恩斯坦太太和班納傑先生是我的親生父母。”
看到了自己父母的無助後,就好像頭頂擋風遮雨的傘壞了,她沒有了安全感。在夢裡,有了新的父母,有了新的依靠。而這些,都是不切實際的虛妄。
2. “我夢見媽媽生了一個孩子,本來是一對雙胞胎。這個嬰兒是灰色的。我不知道雙胞胎的另一個去了哪裡。”
沒有生出來的孩子,勾去了媽媽的魂,這片陰影籠罩着全家的人。潛意識裡,主人公也在跟媽媽一起,尋找這個孩子的蹤迹,承擔這部分傷痛。
3. “我夢見我們的房子燒掉了,燒得一幹二淨,原地有幾個黑色的樹樁,好像發生了一場森林大火,一座巨大的泥山在它旁邊矗立着。”
這個夢依舊顯示着現實的坍塌,和懸而未決的問題。
4. “我爸爸媽媽都死了,但也還活着。他們并排躺在堅硬但透明的大地上,穿着夏天的衣服,不斷沉下去,就像冰融化了一樣。在下沉的過程中,他們擡頭看着我,眼神中充滿哀傷。”
這段夢境充滿了破碎感,在“下沉”、“融化”、“哀傷”這些充滿了幻滅的字眼裡,主人公離開了父母的懷抱,在心靈深處意識到了,想要解決問題,需要另謀出路。但自己的視野太單一,力量又很微弱,還看不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從這兩個階段的夢裡,我們可以看出來,一個孩子經過了“不好的友誼”的洗禮後,心中出現的變化。這個轉變過程非常典型,即使對于如今的父母來說,依舊可以作為參考和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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