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的《俠客行》裡有一種俠士:
十步殺一人,千裡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李白當初寫他們,興許隻是借他人故事、澆自己塊壘。
但我怎麼也沒想到,這批人最近正悄悄混入各大國産劇,他們搖身一變,生長為了一種很新的老男人——
“中年白幹系演員”。
說白了,就是那種長得又很糙,卻偏要跑來演戲圈摻合的演員。
結果戲都播完了,也沒人認出他們。
不僅在國産劇裡認不出來,甚至他還是個知名歌手——更白幹了。
代表人物,以下這位成熟穿搭的小哥:
瞅瞅這西裝革履下的小身闆,這“媽嫌土”的尼龍襪配皮涼鞋。
他縮着個脖子坐在公園小闆凳上,嘬了口酸奶。
不知道的,都以為是“京圈太子”董子健跑迷霧劇場飙演技來了。
結果呢,哥一個華麗麗大轉身——
好家夥,費玉清。
啊不是,老舅!
對,就是那個“東北蒸汽波說唱的奠基人”、“AKA搖蛇界的郭富城”——
寶石Gem。
頂着個徐志勝同款三七劉海、舔着一臉松垮又腼腆的笑,和海清相親時還局促地擦了擦手汗……
在風靡全網的電視劇《平原上的摩西》裡(并沒有),老舅董寶石,飾演男主董子健的父親一枚。
成為了我的開年第一大震驚。
屏幕裡幾乎所有得知真相的觀衆都發出了難以置信的驚呼。
語氣之詫異,如同看到了GAI在新東方當大廚。
“好啊,你也是個rapper?”
無聲無息地裹挾在這波春節國産劇大亂鬥中,很少有人知道,《平原上的摩西》還入圍了柏林國際電影節劇集單元——是首部入圍此單元的華語劇集。
不誇張地說,它就是這波春節國産劇大亂鬥裡的最大遺珠。
而寶石老舅,則是遺珠中的遺珠,徹底演活了一個看似吊兒郎當、實則靈活善于變通的東北老哥。
接下來,讓我們一起收看,《白幹系之老舅版》。
這是和海清結婚時的老舅:
在婚禮上他喝到東倒西歪,臉上的兩抹紅暈演都演不出來。結果要給老丈人開門時,屁股用力一撅——嘿,愣是把門頂了開來。
看過《樹先生》的觀衆都忍不住問,這哥們兒是吃了多少個王寶強啊。
吊兒郎當的樣子,你都能想象到下一秒他到手了就要開始家暴的劇情。
結果呢,後一個鏡頭裡,他又在給妻子的領導送禮,好讓她調到更合适的崗位方便看書。
先回頭看了看身後門開沒開着,再快速揣出兩大瓶茅台,然後不經意地走到了窗邊。
既體現了一個社交王者的風範,又讓人覺得他内心其實很細膩。
這是婚後幸福肥的老舅:
穿着個秋褲塞襪子裡,跟個街溜子似的擱門口一站,熱情招呼你去他家做客,“回去做甚,進來聊會兒”——
事實上他也的确是這麼做的。
還有當爹後的老舅,騎着自行車教訓前座的兒子“真是叫花子吃不了夜飯”。
自己卻腰間别了個鑰匙、晃裡晃蕩地找門衛大爺打趣。
那德性,能讓每一個“爹帶大”的東北孩子吓一跳——
恍惚間以為看到了自己親爹。
而我個人最喜歡的片段,是他後來在舞廳裡孤獨地穿梭,隻身避開沉醉舞步的人群。
路邊燒烤攤的昏黃燈光,打在他寂寥的臉上。
領口松垮的polo衫下微微隆起的啤酒肚随着呼吸一次次起伏,裡面裝滿了一個東北男人表面水波不興、底下滿腹怅惘的中年。
無論年輕還是變老,他竟然都演得惟妙惟肖。
這一刻,試問還有幾個人記得——
他是曾在《中國新說唱》的舞台上一身混子氣息的饒舌歌手,寶石。
寶石老舅開始演戲,其實也就這兩年的事。
查了下他上一次露相,還是在《一年一度喜劇大賽2》裡搭檔阿奇與阿成,演一個會rap的廚子。
當時黃渤就評價他,演起戲來有一種“邪魅的絲滑”。
隻不過,另一邊不明真相的觀衆仍在屏幕裡提問:“這綜藝這麼有錢了嗎,居然還請到了沙溢?”
你說二喜不夠紅吧,自打《野狼disco》紅遍大江南北,這些年老舅在各大聯歡晚會乃至春晚上也沒少曝光。
歌唱了一年又一年,臉露了一場接一場。
誰成想到頭來一上國産劇,很多人愣是沒認出他。
從underground歌手,到underground演員,這步子邁的——
怎麼講,你老舅直接成了你舅姥爺。
事實上,老舅還隻是“白幹系”的代表之一。
作為演技宇宙裡一個隐秘的分支流派,白幹系的宗旨,就是灰頭土臉地混進每一個國産劇傳播love&peace,再不動聲色地離開。
也就是開頭說的,“事了撫衣去,深藏功與名。”
“絕不能讓觀衆一眼認出”已經成了他們不滅的信仰。
而上一個把它發揚光大的,還是派系初代掌門人,早期的肖央。
同為跨界小歌王,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記得——
這位在《誤殺》裡走投無路的父親,是當年唱着家喻戶曉的大俗歌《小蘋果》的筷子兄弟。
這一役,直接讓他徹底隐藏了歌手的本體,又名“河北宋康昊”。
此外,是一起上過《追光吧哥哥》的“老骨頭組合”:
沙寶亮和周曉鷗。
沙寶亮不用說,經典案例在《鬼吹燈》裡的阿克。
頂着一頭好像五年沒洗了的頭發,曬得高原紅的臉頰和滿臉的大胡拉碴,一出場我還真以為是藏族人。
誰還想得到什麼暗香不暗香,100%純天授唱詩人一枚呀。
加上沙哥本身演技在線,混迹其中簡直是融合得天衣無縫。
還有《星漢燦爛》裡吳磊名義上的爹、實際的終極大boss。
這一副正邪難辨、但又充滿籌謀的臉,你咋看咋似曾相識,可就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網友:“趙又廷你老好快”
區别于滿屏的美和帥,幾乎每一個形象都天差地别,轉型不可謂不成功。
至于周曉鷗這名字,很多人可能還不熟。
但隻要拉出他的作品清單,你一定會覺得驚訝。
《龍嶺迷窟》裡的操着一口陝北方言的土匪村霸馬大膽;
《征服》裡孫紅雷的死對頭、涉黑商人吳天;
《奮鬥》裡撬了華子牆角的豬頭……
是的,這些,都是那個在《我是歌手》裡嘶吼着“你到底愛不愛我”的原零點樂隊的主唱——
周!曉!鷗!
就知道炸炸炸!用點子智慧!
誰也不知道這些年他們到底演了多少戲。
這群人好像總能自由穿梭在每一個國産劇裡,而又不至于被觀衆牢記。
是什麼讓他們出現得如此毫無違和感,除了長得糙、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主角臉”外。
更重要的是,他們似乎還都有一種共同的氣質。
我概括其為,一種紅過、又好像沒有的“陌生感”。
首先,是臉生。
這就是歌手跨界演藝圈天生的好處。
衆所周知,臉熟之于演員,就如同甜蜜的婚後生活之于一個搖滾歌手。
好還是好,外人看着,總覺得少了點味道。
以寶石在《平原上的摩西》中的一出劃船相親戲為例。
試想一下,假若把你眼前的這位男人換作了沈騰。
你是否會覺得,下一秒,他就要因為毛豆吃太多而跳湖蹿稀。
又或者是變态殺人狂秦昊,可能你的小腦瓜裡已經忍不住串戲到了《小白船》。
“一起劃嗎,要命的那種。”
總之,觀劇時的代入感都會大打折扣。
最終效果,就好比是欣賞林永健出演《三體》。
連聶帥特級演員,也逃不過觀衆心中自動腦補的貴婦人濾鏡。
所以你真别說,恐怕還得是老舅,也隻有老舅——
這個來自祖國寒冷地區的無情饒舌王子,天天頂着他那張因為帶着個墨鏡(在我印象裡)而永遠看不清眼的臉,坐在迷霧劇場那一支吱嘎作響的小船裡。
才能在2023年的今天,還能帶給觀衆一種全新的陌生感。
另外,是演員本身的可塑性和對社會的感知力。
老舅給很多人最深的印象,是三壘滴發,哦三又帶壘回尬,栽那三翼酒吧,喇管他C贊C尬。
他也的确像個混子,大背頭、BB機,一個舞池裡的007。
有網友就曾描述老舅,就像“混社會的二流子”,“人到中年、一事無成,還在苦苦支撐自己大哥形象,但沒啥用。”
我願稱之為,東北廢工業傷痕氣質。
@AKA你的寒王
早在《野狼disco》裡,他就已經唱過這種上世紀八九十年代迪廳裡的耍酷青年。
在五光十色的玻璃射燈下,他們拙劣地模仿着遙遠南國的洋氣粵語,搖得醉生夢死、搖得六親不認。
老舅這種對東北後工業時代的感知,和《平原上的摩西》原作者雙雪濤不謀而合。
而一個内行的影視從業者,會從他迷離不羁的小眼神背後得出判斷:
這樣的人,你給他随便換身打扮,公文包一夾、拿個大哥大,喝點酒再往人群中一站,就能完成從頭到腳的改造升級。
啥AKA說唱鳌拜,分明就是你好友列表裡的“AAA真皮皮包全國批發——董哥”(周末休息版)。
丢鄉愛裡,下一秒就戴上霹靂手套就可以和趙四鬥舞、和劉能吵架、和謝廣坤一起瞎撺掇兒子出軌。
而放到馬大帥中,就能無縫銜接和範德彪一起上演一出搞投資被騙。
“誰能比我更ganster?”
事實上,我聽說寶石老舅的下一部國産劇作品,還真就是和範偉合作,拍東北妖山志異。
不誇張地說,這年頭唱歌的都比一些演員會演戲了(此處就不點名了)。
一個“白幹系”演員的演技就如他們臉上的溝壑,光是那條演都演不出的法令紋,就能讓内娛一衆小鮮肉滾動出局,帶着俠客行精神一路文藝複興。
生活并不容易,而“白幹系”演員在閱曆漸長後,早已漸漸被削弱了ego。
他們明白,沒有誰是宇宙的中心。
不搶戲,不整容,也懶得磨皮。
白幹系演員知道在國産劇的每一個角落、不露聲色地演好每個小角色,就是在演出“自己”。
“白幹系”就是中年男人的去油指南,靈魂的歸宿。
而得知真相後恍然大悟的觀衆,也會一次次發出“居然是他!”的驚歎。
然後又一次次地把他們忘記,就像隻有七秒記憶的魚。
七秒過後,眼前又是一個全新的劇抛臉演員,帶給你以全新的沉浸式AR體驗。
白幹系是個好東西,希望内娛再多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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