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來宗教是一種特殊的意識形态和信仰,我國唯一的土生土長的宗教是道教,在數千年的曆史發展中可以說是曆經辛酸,但它一直默默地傳承着中華文明的傳統文化,就連魯迅先生都說過“中國的根底全在道教”。
明朝時期佛道盛行,上至皇帝、太後、士大夫等社會上層,下至平民百姓大多迷戀佛道,現在故宮裡的養心殿最初就是嘉靖帝為了煉丹而增建的。
就在嘉靖萬曆年間,江南地區出了一位不同尋常的女道士,23歲時宣告自己即将羽化白日飛升,竟然吸引了近10萬人來圍觀,最後的結局如何,相信大家也非常好奇。
名門望族弱小姐 慘遭變故入空門
明朝這位不簡單的女道士法名昙陽子,俗名王焘貞,是出生于顯赫的太倉王氏家族的千金小姐,這個家族可不簡單,據說是北宋真宗朝宰相王旦的後裔,她就是光耀太倉王氏的王錫爵的女兒。
她的父親王錫爵和哥哥王衡都是厲害的人物,參加科舉時全都高中榜眼,被人們稱之為“父子榜眼”。
但事情往往有得必有失,兒子王衡自幼體弱多病,高中沒幾年竟然讓父親王錫爵白發人送黑發人,唯一值得安慰的是給王錫爵留了個孫子王時敏。
王錫爵一不小心竟把王時敏培養成了一代大畫家,而王時敏後來成家生了九個兒子,居然個個都中進士,由此可見,他們王家人的智商都超高,而且家風極好,注重讀書。
出生在這樣一個書香世家的王焘貞童年卻不是很幸運,她母親因為生她難産差點就丢了性命,而她也是出娘胎就多病多災,臉色蠟黃,瘦不拉幾,大家都以為這個小丫頭養不活,沒想到她竟然頑強地活了下來,勉強保住小命算是比較幸運的了。
雖然活了下來,但畢竟先天太弱,從小藥罐子不離身,而且怎麼養都不長肉,人家小姑娘粉哆哆白胖胖的很可愛,她就是皺巴巴黃乎乎的像個小難民,還有一樁怪病,常常莫名其妙地哭,而且哭起來撕心裂肺,讓人心煩的很。
正是因為王焘貞從小多病怪異,所以家裡上上下下都不太喜歡她,包括她的父親王錫爵,這也導緻她性格越來越孤僻。
但畢竟是親生女兒,王錫爵考中進士到京城為官時,把她也帶去,想讓她多見見世面,改改不合群的性子,為此還為她請了教書先生和女紅師傅。
可誰知王焘貞對琴棋書畫都不感興趣,見了書本就扔掉,對女紅更是敬而遠之,一個月都做不好一個荷包,萬般無奈之下的王錫爵隻好又把她送回了太倉。
回太倉後王焘貞整日靜坐冥想,而且迷上了學道修仙,特别喜歡看各種道家典籍,因為她年紀還小,家裡人也沒有太過在意,隻要她不經常莫名其妙地哭得全家心驚肉跳,大人們就不多管她任由她去。
時間就這樣靜靜地流逝着,王焘貞也一天天的長大,畢竟家庭條件不錯,經過調養身體也不像小時候這麼虛弱了,雖然也瘦,但看上去白白淨淨的,算不上國色天香,也稱得上是一個小家碧玉。
按照當地的風俗習慣,一般女孩子十五六歲就要風光出嫁了,因此很多女孩子不到十歲家中長輩就會為她們定好門當戶對的親事,待到滿15周歲及笄之後就可以披上嫁衣了,做個幸福美麗的新娘子。
王焘貞漸漸長大這定親的事也就提上了日程,王家在當地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家,雖說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但媒婆也是絡繹不絕的上門。
父母看似不怎麼喜歡她,為了她的終身幸福,還是為她精心挑選婆家,最後在12歲那年才定下親事,男方也是官宦人家,是浙江布政司參議徐廷裸的兒子徐景韶,一位翩翩少年公子。
古代的禮節比較繁瑣,兩家既然定下了姻親之好,就各自為日後的結婚做各種準備了,待到萬事俱備,隻等三個月後如期舉行婚禮之時,卻傳來噩耗,未婚夫徐景韶暴病不治過世了,這對王家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
王家擔心女兒受不了打擊,原本想将此事先不告訴王焘貞,瞞一段時間再說,但大戶人家人多口雜,她還是很快知道了自己從未謀面的未婚夫已死的消息。
王焘貞不眠不休,不吃不喝長哭了三天三夜,家人記得等到她擦幹眼淚出現在大家面前時,她宣布了一個令家人大跌眼鏡的決定:她要“缟服草屦”地為未婚夫守節!
王錫爵看着這個從小就獨特立行的女兒,頓時一個頭有兩個大,但還是耐下性子來勸說:“你又不曾出嫁,和徐家公子未曾謀面,守節談不上吧?”
王焘貞卻冷靜地反駁說:“皇帝駕崩,老百姓為什麼要為未曾謀面的他穿孝呢?不做官的人難道就不是皇帝的臣子了嗎?”
王錫爵一聽這話無法反駁,無奈之下隻得順從了女兒的意思,于是,王焘貞開始了清心寡欲不問俗世的寡居生活。
更令人吃驚的是守節的第三年,有一天王焘貞突然對她父親說,她遇到了道教的仙人朱真君、蘇元君,得到了他們的指點和傳授,她要遁入空門做女道士,并且自己取了法名“昙陽子”。
昙陽子奉道羽化 王世貞妙筆作傳
道教信奉的是萬物有靈、天神合一,是一種神仙信仰,從最初的黃帝問道到曆代皇帝長生不死藥的尋訪,從《易經》到《道德經》,道教漸漸地成為了禮樂文明的繼承者。
漢魏之際,道教始創,南北朝時期,道教發展很快,随着信徒不斷的增多,女道士也開始慢慢出現,帶有神話傳說色彩的女性道教人物有太陽女、太陰女、太玄女、樊夫人、東陵聖母等。
明朝時期,自從嘉靖皇帝潛心奉道近半個世紀,道教在讀書人中傳播甚廣,許多人都崇信道教,就連王焘貞這樣的千金小姐,平常呆在閨閣之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能對道教教義和人物如數家珍。
王錫爵聽了女兒的話,以為是女兒長期生活在封閉環境裡,産生了幻覺,因此一開始隻是随便聽聽,并不放在心上,誰知王焘貞卻不是随便這麼一說就算了,而是每天都會反複說,她真的遇到了道長神仙。
不僅如此,王焘貞自取道号“昙陽子”以後,她每日焚香灑露,迎接真君駕臨,修習氣功,學習辟谷修仙,一段時間後,還向家人展示自己的法術,比如在牆上灑下甘露,靈魂出竅到處“飛遊”等等。
面對女兒種種怪異舉動,王錫爵身為朝廷官員不敢對外聲張,擔心會給政敵提供口實,但事與願違,名門望族王氏出了這麼一位“女神仙”的消息自還是不胫而走,短時間内傳遍了太倉、蘇州、杭州直至整個江南。
江南名士紛紛來訪,其中有文壇霸主二十年的大學問家王世貞。
當時太倉有兩個王姓大族,一個是稱太原王氏的王錫爵家族,另外一個是稱琅琊王氏的王世貞家族,兩個名門望族的關系不錯,兩家相距也不太遠,當時王世貞在官場受到打擊,灰溜溜地回到家中快一年半了,這中間和王錫爵交往較多。
剛開始時王世貞不太相信,不是說他不信道教,而是不敢相信深閨小姐會突然變成法力無邊的法師,但等到他與王焘貞隔簾論道之後,卻有醍醐灌頂、如夢初醒的感覺,最終折服于這個小姑娘的道家理論之下,心悅誠服地拜倒在了昙陽門下,成了她的虔誠信徒。
說起來,這樣一位名滿天下、富甲一方的文壇領袖,而且已是年過半百,閱曆深厚,卻拜一位經年閉門不出年方二十出頭的女子為師,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更奇怪的是,不僅王世貞不僅自己當了王焘貞的弟子,竟然還說服王錫爵拜自己的女兒為師。
就這樣,王焘貞的信徒裡有了當時太倉這兩個最有名望的人後,名噪一時的大文豪、大學者馮夢龍、屠隆、沈懋學、王敬美、徐渭等也緊随其後對王焘貞崇拜得五體投地,女道士昙陽子的信徒也與日俱增。
就在王世貞懷着激動、虔誠的心情,和王錫爵一起在山林之中沉湎于修道,不複聞問時事時,王焘貞突然向他們說起一件令人出乎意料之事:她将在九月初九“羽化”,并将準備羽化之事,托付給他們倆。
釋家修行追求成佛,道家修行追求成仙,道教的最高理想就是羽化升天,成為神仙,千百年來,不知多少人學道修仙,向往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羽化飛升飄然世外。
魏晉時期有一位女道士叫南嶽夫人魏華存,據傳“幼而好道,志慕神仙,凡住世八十三年,托劍化影而去”,所以,王世貞他們也不敢勸阻。
王世貞和王錫爵商量,既然大師自己言已修煉成真,他們就閉門謝客,按她囑咐着手籌備就是了。
昙陽大師即将羽化的消息不胫而走,信徒們奔走相告,人們對她的膜拜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都想在大師羽化當天目睹盛況。
到了萬曆七年(公元1579年)農曆九月初八,王焘貞到直塘焚香拜祭了徐景韶。
第二天農曆九月初九,太倉城内萬人空巷,在近10萬人的圍觀見證下,王焘貞先于徐景韶墓前絞發,然後左手握劍,右手執拂塵,靜坐于直塘高閣,如期坐化,芳齡僅23歲。
王錫爵、王世貞等人看到王焘貞已然香消玉殒,一口咬定她是羽化飛升,便引領一衆善男信女追思禮拜,現場頗為神秘而且引起轟動。
在這之後,王世貞渴望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像王焘貞一樣得道飛升,便潛心學習王焘貞的辟谷修仙之術。
修道之餘,他妙筆生花揮毫寫下了洋洋灑灑的《昙陽大師傳》,書中描寫了昙陽子的超凡法力,記錄了昙陽大師夢中得仙人指點修煉内丹,辟谷時仙人朱真君指引,谒見了西王母,終于羽化升仙的全過程。
《昙陽大師傳》一經問世,因為王世貞本身的影響力,立刻被衆信徒争相傳閱,同一時間,同樣是昙陽子信徒的大才子徐渭在浙江也寫了篇《昙大師傳略》,與王世貞的《昙陽大師傳》彼此呼應。
這樣一來,不管王焘貞是服毒身亡還是真正的羽化升仙,整個事件籠罩上了濃厚的神秘氣息。
當時王錫爵、王世貞等人官場失意,他們大力宣傳昙陽子仙化之事并不是如普通人表面看到的那麼簡單,其實自有其真實用意。
王世貞是一位自我期待相當高,很想有所建樹的文人,因官場失意不得不回鄉隐居避禍,而王錫爵也不甘仕途挫敗,正好兩人同鄉又是世交,就利用王焘貞羽化事件引起朝廷注意,尋求時機,期待東山再起。
還真被他們夢想成真了,經過一系列的宣傳和鬥争,萬曆十二年王錫爵被朝廷征召,拜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王世貞被啟用為應天府尹,後升南京刑部右侍郎,至此,王焘貞羽化升仙的事件才慢慢地冷卻下來。
古代女子的人生在封建禮教的影響下,可見是多麼的慘淡,試想王焘貞如果在未婚夫過世後不遁入空門,之後的人生也是很難如意,一頂克夫的帽子會把她壓得喘不過氣來。
如果她修道後短時間内不羽化成仙,那麼青燈古佛就伴随她一生了,她自己應該也不曾想到,自己的離去還能令父親官運亨通,也許,在她父親心裡這是她最大的價值所在了。
參考文獻
覃仕勇 《中國史速讀》2020年
郭寶平《明朝大書生王世貞傳》2017年
張承宗 陳群《中國婦女通史》 201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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