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劉金祥
一代文壇巨擘雖然已作古千年,但他的拳拳赤子之心依然充滿溫情、熱度不減,其光耀千古的詩詞作品中溢于言表的家國情懷今人心生仰慕和敬意。
在中國文化發展悠遠曆程中,蘇東坡無疑是一座巍峨奇崛的高峰,是一位為後世敬仰的曠世文豪。他既生性曠達、從容灑脫,又天賦異禀、穎慧絕倫,詩詞文書兼擅,儒釋道全通,是中國文化史上極為罕見的全才和通才。他不僅豐富了詞的表現題材,而且改變了“詩莊詞媚”的傳統定位,從而提高了詞在中國文學體系中的地位,推動了宋代詞作藝術風格的多元化和主流化。在蘇東坡流傳至今的360多首詞作中,婉約詞、豪放詞、曠達詞各有千秋、競顯風流,其詩其詞所蘊含的深摯家國情懷值得後人不斷抉發和深入解讀。
《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是蘇東坡最為脍炙人口的名篇之一,且由于該詞氤氲着濃郁家國情懷千百年來為人們所反複吟詠不斷傳誦,清代詞評家胡仔在《苕溪漁隐叢話》中評價到:“中秋詞自東坡《水調歌頭》一出,餘詞盡廢。”《水調歌頭》全詞意境闊大,風格豪邁,行雲流水般的鋪陳中蘊含着深深的家國情懷。蘇東坡在中秋月圓之時“把酒問青天”,闡釋月圓人未圓的孤苦心境。上阕開篇“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是化用李白名作《把酒問月》,李白于酣醉之時向夜空中高懸的明月發問,六百多年後的蘇東坡也在中秋月圓之際把酒問月,“不知天上宮阙,今夕是何年”,在美好想象背後傳達的是對天上仙境的憧憬與向往,“天上”似乎更多的是飄逸想象之外的一種心靈安慰。“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詞人想要乘風前往月宮,可又擔心那裡瓊樓玉宇繁多,更何況置身高處會感到寒冷難耐。從“我欲”到“又恐”又到“何似”的心理轉折中,展示了蘇東坡心緒的跌宕和情感的起伏。“高處不勝寒”一語雙關,其一是指地理意義上的站在高處身體難以承受自然界的低溫,其二是指政治意義上的置身廟堂之“高”則孤高苦絕、心寒膽怯。下阕則轉向對現實世界的描繪與反思,“轉朱閣,低绮戶,照無眠”意味着詞人的目光轉向朱閣绮戶,月光柔和地撒向人間,照射着還未曾入睡的人們,後面相連兩句則集中體現了詞人的曠達胸襟和達觀态度。“但願人長久,千裡共婵娟”這一千古名句,前句化用唐代許渾《秋霁寄遠》中“唯應待明月,千裡與君同”之句,意在突破時間的局限;後句又與南朝謝莊《月賦》“隔千裡兮共明月”具有異曲同工之妙,旨在打破空間的阻隔,表達對所有經受離别之苦的世人的美好祝願。蘇東坡的這首詞曆來為人所贊譽和稱頌。公元1074年蘇轼調任密州知州,依舊處在被外放遭冷遇的逆境中。盡管當時“面貌加豐”頗有曠達表現,但是難以掩藏内心的悲涼和郁憤,《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正是寫于這一窘迫時期。兄弟離散與官場失意僅僅是該首詞作的表層意蘊,該詞深處彰顯的是對國家的思慮與對百姓的擔憂。
《念奴嬌·赤壁懷古》是蘇東坡表達家國情懷的又一首曠世名篇。詞人因“烏台詩案”被貶到黃州擔任團練副使,面對滾滾東去的長江波濤,蘇東坡内心深處雲思泉湧,于感奮激昂中有感而發。上阕開篇“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意指千古英雄難以再生,生死輪回生命有限,他們的豐功偉業早已被湮沒在曆史塵埃中。但蘇東坡卻另蓄心機:既然千古風流人物難免如此,那麼一己之榮辱窮達複何足悲歎!“亂石穿空,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一句描繪出一幅氣勢磅礴的大江東流圖,詞人筆下的長江一如自身一樣,廣博、曠達、潇灑、豪邁。下阕由“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一句起筆,到“一時多少豪傑”再到“遙想公瑾當年”,視線不斷收束最後聚焦在大智大勇、儒雅風流的周瑜身上,“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這句透露出一個重要信息,即奠定三國鼎立基礎的赤壁大戰的主要功臣,在蘇東坡看來是周瑜而并非諸葛亮。周瑜通過赤壁一戰捍衛了東吳雄踞江東的一方霸主地位,而蘇東坡隻是一介書生無力抵禦外族入侵已成遺憾,卻又因言獲罪不能上為國分憂下為民解愁,難以排解的家國情懷隻能通過詩詞加以揮灑和呈現。蘇東坡經“烏台詩案”一難,原本跌入谷底的政治理想更加笃定更加堅毅。
總之,蘇東坡的家國情懷深深熔鑄在他的詩詞創作中,無論是遣懷抒情的《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還是詠史懷古的《念奴嬌·赤壁懷古》,蘇東坡均将自身宦海浮沉與國家命運緊緊相連。谪居也好騰達也罷,蘇東坡始終是那個“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的蘇東坡。一代文壇巨擘雖然已作古千年,但他的拳拳赤子之心依然充滿溫情、熱度不減,其光耀千古的詩詞作品中溢于言表的家國情懷令今人心生仰慕和敬意。
(作者系哈爾濱工業大學兼職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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