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蘇轼打着擺子回來時已經是半夜了。在月光下他撇着眼隐約看到了自家的家門。
他得意地打了個酒嗝,想要推門進院。
“這門怎麼不動呢。”蘇轼走到門口推了幾下發現門已經關了。
“給我開,開!”蘇轼又卯足了力氣推了幾下,然後發現現在的自己好像沒門有勁。
“院裡有人沒,給老爺我開門啊!”蘇轼終于惱了,從門縫裡大喊。可院裡的燈早都熄了,過了半天才傳來幾聲書童的呼噜聲表示應答。
望了眼自家的高牆,再掂量下自己喝醉的身子。蘇轼沉默了,冰冷的現實讓他的酒醒了幾分,他終于意識到自己今天回不去家了。
唉!他長歎一聲,決定到江邊的小亭子裡熬過這一夜。
待在亭子裡時,蘇轼決定把這件事當個教訓記下來。于是經過腦内的反複修改後,蘇轼寫道:
《臨江仙·夜歸臨臯》
蘇轼
夜飲東坡醒複醉,歸來仿佛三更。
家童鼻息已雷鳴。
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
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夜闌風靜縠紋平。
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
那一天喝醉的蘇轼,惆怅地望了一夜江面。
二
蘇轼是個全才,詩、詞、文、書、畫無一不通。同時,他還是園藝師、美食家、品酒師、釀酒師。蘇轼愛喝酒,他自己承認過,他曾在《次韻王定國得晉卿酒相留夜飲》一詩中寫道:“使我有名全是酒,從他作病且忘憂。”
蘇轼好酒,有些時候喝得很風流,比如他在寫名作《水調歌頭·明月幾時有》時開篇第一句就與酒有關:“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在清風明月間蘇轼把着酒盞飄飄然,天地之中喝酒的蘇轼潇灑且惬意。
有些時候蘇轼喝酒喝得很大氣,蘇轼在黃州遊赤壁古迹時,回想古時的“千古風流人物”,不僅以酒來助遊覽之興,也拿酒來祭奠古人。于是在《念奴嬌·赤壁懷古》中“一樽還酹江月”,将古今歲月、人事榮辱、過往兵争都吞進了他的一杯酒中,而後一起順着滾滾長江東流而去。
但除了這些風流大氣的喝法外,蘇轼在喝酒時顯出的生活化氣息更重。
有一天蘇轼端着酒杯,開始想老婆,越喝越想,想到一半時候記起老婆已經不在很久了,就扔了酒杯在那哭,最後哭累了睡着了。
等第二天醒的時候腦子緩過來點,不哭了,便又給亡妻寫了一首詞:
《少年遊·去年相送》
去年相送,餘杭門外,飛雪似楊花。
今年春盡,楊花似雪,猶不見還家。
對酒卷簾邀明月,風露透窗紗。
恰似姮娥憐雙燕,分明照、畫梁斜。
蘇轼酒醒後擦了擦眼淚:老婆啊,我想你。
三
蘇轼不僅喜歡喝酒,他釀酒的水平也很不錯。
蘇轼因為烏台詩案被貶黃州時,他的好友楊世昌來看望過他,并将自己一個釀甜酒的秘方告訴給了他。之後蘇轼按方果然成功釀出了酒來。
在品嘗了自己釀的酒後,蘇轼覺得當真不錯。按他自己的說法是:
三日開甕香滿城,快瀉銀瓶不須撥。
百錢一鬥濃無聲,甘露微濁醍醐清。
——《蜜酒歌》
但蘇轼之所以學習釀酒并不是因為他想體驗釀酒生活,而是因為窮。蘇轼喜歡喝酒,但被貶黃州後他擔任的團練虛職俸祿很少,加上官家賣的酒又少又貴又不好喝(為釀既少,官酤又惡而貴),無奈之下蘇轼隻好自學釀酒。因為貧窮給了蘇轼不竭的動力,并督促着他孜孜不倦地工作,他最終才能成功地釀出酒來。
予雖飲酒不多,然而日欲把盞為樂,殆不可一日無此君。為釀既少,官酤又惡而貴,遂不免閉戶自醞。——《飲酒說》
之後,蘇轼還把這種釀酒方法整理成《蜜酒法》傳與後人,《蜜酒法》裡是這麼記載釀酒工序的:“予作蜜格與真一水亂,每米一鬥,用蒸面二兩半,如常法,取醅液,再入蒸餅面一兩釀之。”
在學會釀酒後,蘇轼更管不住自己了,他每天挨個去請那些好朋友喝酒,經常興高采烈地出門然後酩酊大醉地回來。
有一天蘇轼在出門辦事時又喝了一場,回來時正趕上下大雨。跟蘇轼一同走的那些人要麼趕緊找地方躲雨,要麼趕緊跑着回家。
但喝開心了的蘇轼并不着急,他覺着這場風雨正好幫他醒醒酒。看着那些躲雨的同伴蘇轼得瑟地說:“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餘獨不覺。”
他還寫了一首詞顯擺:
《定風波》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
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然後回去後不久蘇轼就病了。
當然生病這件事蘇轼沒好意思直接說,這是我們從蘇轼的另一首詞裡推出來的。
蘇轼曾作《浣溪沙·遊蕲水清泉寺》一詞。其中的名句是“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
而詞前有這樣一段話:
“黃州東南三十裡為沙湖,亦曰螺師店。予買田其間,因往相田,得疾。聞麻橋人龐安常善醫而聾,遂往求療。”
這段話的意思就是蘇轼前段時間在出門相田時因為某件事得病了,然後找了個大夫給自己看病。
根據記載我們知道蘇轼找醫生看病的時間是元豐五年三月左右,而他喝酒淋雨的時間是三月七日。
時間對上了,得病的原因也就明确了。我們完全可以合理推斷,正是由于那天喝醉後的淋雨導緻蘇轼生病了。
但病好之後,蘇轼仍然毫不悔改,他在病愈後寫的《浣溪沙》詞後補充了一句“是日劇飲而歸。”
沒錯,病好的蘇轼接着大吃大喝,毫不顧忌自己的身體。可是再好的身體也不是鐵打的啊,天天“劇飲”沒誰可以受得了。
終于蘇轼再次病了,而且得的是痔瘡。
這次連他弟蘇轍都看不下去了,他說親哥啊,咱就老老實實待兩天吧,别作了昂!
「餘時病痔呻吟,子由亦終夕不寐。因誦淵明詩,勸餘止酒。」
蘇轼面對着關心自己的弟弟也犟不下去了,隻能陪笑着說道“從今東坡室,不立杜康祠。”
可弟弟不在面前的時候蘇轼就不是這副嘴臉了。
有一次他患眼疾時有人苦口婆心地勸他說不要這麼大吃大喝下去了,對身體不好。
誰想蘇轼卻聽不得這個,他把手一揮說,那不行,吃東西的是嘴,跟别的地方有什麼關系,書童,接着給我上酒菜!
餘患赤目,或言不可食脍。餘欲聽之,而口不可,曰:“我與子為口,彼與子為眼,彼何厚,我何薄?以彼患而廢我食,不可。”《東坡志林》
唉,最後勸的那人也沒辦法了。誰讓蘇轼就是這種人呢。他愛酒、知酒、醉酒、釀酒、談酒、寫酒,一生與酒為伴,注定與酒有着不解之緣。
結尾
元豐五年九月的一天,蘇轼又出門喝酒去了。
蘇轼的書童在家裡從黃昏等到了晚上也不見老爺回來。
他知道,那群酒友們又将老爺灌醉了。
書童站在門口向外張望了一會兒,看不見老爺的半點人影。他的臉漸漸冷了起來。
面對老爺的這種放蕩的生活态度,尤其是不按作息來的種種行為給他生活質量帶來的影響。
書童有心給老爺一個教訓······
-作者-
聆思。專業寫文。業餘設計。業餘後期。愛好鍛煉。會刀花和給母牛助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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