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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地勤角度看戰鬥機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9-16 02:41:18

“這是我的戰機”

■解放軍報記者 李偉欣 衛雨檬

特約記者 殳細泉 吳李華

一個地勤角度看戰鬥機(這是我的戰機緻敬)1

東部戰區空軍某旅機務兵列隊等待飛行員接收戰機。王毅 攝

站在炫酷的國産新型戰機下,原本個子不高的李合侯,顯得更加“渺小”。

身為東部戰區空軍某旅機械技師,李合侯皮膚黝黑,鼻梁上還帶着未痊愈的傷痕,神色間流露出幾分拘謹。

當李合侯凝望戰機時,記者從他的眼神裡感受到一種強大氣場——這是屬于他的地盤。

“這是我維護的飛機。”這句話從李合侯口中蹦出,自信瞬間從他身體裡迸發出來。

緩緩走在機場滑行道邊緣,李合侯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遠處等待起飛的戰機。

那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驕傲。

“我的飛機要落地了”

戰機緩緩滑出,機組成員由縱隊變成橫隊。

李合侯的腦袋跟着戰機向左轉動,雙眼盯向跑道盡頭。他嘴唇翹起,面容嚴肅,像一尊雕像矗立在停機位上。

李合侯喜歡以這種具有儀式感的方式,目送維護的戰機騰空而去。在他心中,這是飛行員的戰機,也是他的戰機。

2002年,空軍在雲南元陽征兵。剛滿18歲的李合侯成為村寨裡唯一入伍的青年。那時,他并不知道,自己是當地第一個參加空軍的哈尼族人。

橫跨2000餘公裡,這名來自大山深處的哈尼族青年,走進了一個從未見識過的世界。

春去秋來,雲卷雲舒。李合侯的眼睛追尋着一架架戰機,在滑行道和起降道上“奮鬥”了18年,不知疲倦,毫不厭煩。

又一個飛行日。按計劃,李合侯維護的戰機要飛行4架次。大約一小時前,他剛剛目送“他的戰機”飛向天空。

與李合侯交談,記者注意到,他頻頻擡腕看手表,還不時擡頭看天空,偶爾扭頭觀察滑行道。

突然,李合侯站了起來,做出準備起跑的姿勢。“我的飛機要落地了。”此刻,他臉上流露出的,是等待孩子放學的父親才有的神情。

站在戰機正前方,李合侯揮動雙臂,引導戰機歸位。“我想立刻知道,飛機飛行時有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他說。

盡管擁有“優秀航空機務人員”“一級強軍工匠”等頭銜,曆經“紅劍”演習、“金頭盔”比武競賽、國慶閱兵等重大任務,但回憶起維護的戰機第一次未按時歸航的情形,李合侯還是心有餘悸。

那是多年前的一個飛行日。李合侯在停機位上來回踱步,時不時擡起手腕看時間,又反複拿起計劃表詳細比對。

“是飛機出了什麼故障?還是我看錯了回來的時間?”李合侯死死盯住天空,細細尋找着閃爍的光亮。

天空中仍不見戰機的影子。随着時間流逝,李合侯的神色越發不安。

“來了!我的飛機回來了!”

與平時戰機落地時的冷靜不同,這次就像見到闊别多年的老友、久不歸家的孩子,李合侯的語氣格外激動與親熱。

“沒出什麼問題吧?”登上舷梯,李合侯忐忑詢問。飛行員忍不住拍拍他的肩膀說:“指揮所臨機讓我去執行了一項任務。放心,一切都好。”

戰機發動機的強大風力,吹得後方灌木叢劇烈搖擺,空蕩的機場回蕩起巨大的轟鳴聲。置身機翼下,記者的心跳突然加速。

戰機停穩的一瞬間,李合侯搬起一個舷梯,挂在戰機上。他迅速爬上去,幫飛行員楊鑫三下五除二解開救生傘。“飛行時感覺怎麼樣?”他說這話時,另一個舷梯還在其他兩個機械員手裡擡着。

李合侯一會兒鑽到戰機底下,一會兒又爬到機背上。稍不注意,記者便跟丢了他的身影。

整個檢查過程中,李合侯時不時摘下手套碰一碰機身,随時用解刀擰一擰疑似松動的螺絲。哪怕看到一根頭發絲兒,他也要去摸一摸。“萬一是裂紋呢?”任何隐患征兆他都不會放過。

電子技師曲來輝說:“認識他幾年來,我看到的永遠都是認真。”

機務大隊大隊長杜玉輝贊歎:“李合侯一直都以最認真的态度對待工作中的每一個細節。”

戰機某些部位用常規工具難以清潔,怎麼辦?李合侯會想方設法制作一個。想再提高自己的維護标準,怎麼辦?他會自掏腰包從網上購買“魔力擦”。一套維護流程走下來,他能把戰機擦得比自己的臉還幹淨。

一邊說着,軍械員石鑫、特設員孫浩、航電員何學宇已經結束了自己的工作,在旁邊列隊。

震耳轟鳴中,機械員黃日凱和李萬同站在戰機兩側,盯着站在舷梯上的李合侯,等待他給出“搬走輪擋”的手勢。

李合侯仍在忙碌,爬上鑽下、繞來繞去,沒停下過雙手與雙腳。陽光下,他的嘴唇有些幹裂,那是身體幹燥缺水的信号。不過,滿心滿眼都是戰機的他,此時無暇顧及自己。

“我舍不得家,可我也愛着戰機”

“别送了,我自己回去吧。”李合侯抱了抱妻子和兒子,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坐落在哀牢山腳下的小家。

坐在返程的飛機上,李合侯心裡不是滋味。年幼的兒子不哭不鬧,還推着行李箱送自己離開,一副“我已經習慣了”的神态。

通往營區的水泥路向上延伸,李合侯腳步沉重。每一次離家歸隊,都要經曆一遍不舍。18年來,這樣的痛苦好像随着次數的累計越發深刻。

再往上走幾步,他看到了營區的大門,門邊還挂着那副對聯:“甘當天梯托驕子,誓做戰鷹守護神”。

營區裡,整齊排列的營房像極了李合侯剛剛作别的小家。推開門,朝夕相處的5名戰友圍擁過來,驅散了李合侯心中的失落與愧疚。他拿起抹布,仔細清掃着“家”裡的角落,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卧室一樣。

晚上10點,李合侯帶着“收班”的機組成員回到營區。經過宿舍前那條小路,戰友們陸續回到宿舍。

此時李合侯拿起手機,反反複複地看家人發來的幾段視頻。屏幕裡,兒子抱着爸爸寄來的遙控玩具汽車,玩得不亦樂乎。

妻子那張讓人疼惜的臉,浮現在李合侯面前。2014年,懷孕5個月的妻子妊娠高血壓,醫生建議終止妊娠。李合侯勸妻子放棄,可她執拗地堅持到7個月。

一個地勤角度看戰鬥機(這是我的戰機緻敬)2

機械技師李合侯(右)和機械員陶海鵬進行發動機檢查。梅鑫浩 攝

李合侯執行任務不能歸家,眼睜睜地看着苦熬了兩個月的妻子再也堅持不下去。而他隻能用蒼白的語言安慰她……

無人知曉,那段時間,平日開朗的李合侯常常蒙頭流淚。第二天醒來,他又咬緊牙關,“該怎麼堅強就怎麼堅強”。

擡頭看看星雲密布的天空,李合侯思緒萬千。

“外公身體好嗎?”選晉士官那年,李合侯像往常一樣在電話裡詢問着母親。

“挺好的。”母親的回答迅速果斷,沒有引起李合侯的懷疑。

第二年,李合侯才有機會休假回家。“外公,我回來啦!看我給你帶的煙鬥。”

回應遲歸外孫的,隻有寂靜的風聲。李合侯靜靜地環視房間,電視機前再也不見外公的身影。老人安詳地離開了人世,但為了不影響李合侯工作,家人沒把消息告訴他。

外公以前特别喜歡看電影《上甘嶺》。在李合侯記憶裡,外公常常驕傲又羨慕地告訴外孫,當兵可厲害哩,部隊裡都是“真正的好人”。

祖祖輩輩生活在大山裡的哈尼族鄉親們,極其崇拜解放軍。因為,共産黨領導下的解放軍幫助他們推翻了舊社會、過上了新生活。

外公的話,在李合侯心中烙下了磨不掉的印象——當兵,是“一件很厲害很光榮的事”。

一次,隔壁村剛入伍的年輕人戴着大紅花,從李合侯的寨子經過。鄉親們都向他喊話“好好工作”“給家人争光”。少年李合侯格外羨慕,“我長大後,一定要去當兵!”

一朝夢圓,格外珍惜。現在,哈尼族的鄉親們都知道,寨子裡有這麼一個了不起的年輕軍人,立過二等功、三等功,得過全軍士官優秀人才獎一等獎。漸漸地,李合侯成了鄉親們口中的傳奇。

2年、3年……轉瞬間已經18年,家鄉人羨慕欽佩的言語不知不覺間換成了:“你什麼時候回來?”

“我舍不得家,可我也愛着戰機。”李合侯有些沉默。

從西南邊陲到東南沿海,李合侯一路奔波。親人悄然逝去、朋友漸行漸遠、家鄉沒了小時候的味道……即便這樣,李合侯也從來沒有要退伍的想法。

僅僅是休假期間暫别戰機,李合侯心中也非常惦念。

“很多次,我夢見失火,常常大喊大叫着驚醒過來。”休假時間長了,李合侯往往心裡不踏實。

2020年10月28日,哈尼族的春節“十月年”翩然而至。

“今年回來嗎?”母親多次期待地詢問李合侯。

雖然回不去,但李合侯早早在家鄉當地預定了100多斤自釀酒,托人給親朋好友送到家門口。那天,他的微信朋友圈裡,是哈尼人齊聚一堂的視頻。

“上一次回去過‘十月年’是什麼時候?”記者忍不住問。

李合侯歪頭想了一會兒,一時竟沉默了。

“上一次是——2017年,上上次是2007年……”

那晚夢裡,李合侯真切地站在那片他心心念念的土地上,對倚門盼望的妻兒、父母、外公和鄉親們大聲地說:“我回來啦!”

走在那長長的機場跑道上,從未離開

周日,李合侯與機械員劉宇浩一起爬上機場内的小山。

在山間小路上,靜聽林間小鳥啾啾細語,李合侯不由得想起了家鄉的山林。

故鄉的村寨依山而建,守着一座山頭。兒時的李合侯常常和小夥伴們舉着長長的竹竿,追尋着知了擾人的長鳴,在樹林間尋尋覓覓,爬上爬下。

“聽,有人在吹笛子。”李合侯把竹竿削成了一根能吹響的笛子,“嗚——嗚——”,一路吹着回家去。

看到老人在拉二胡、吹口琴,“搗蛋鬼”李合侯也會拿過來自己拉一拉、吹一吹。時間長了,最初吹不成曲調的李合侯學會了多種多樣的樂器,雖不精通,但也可以愉悅自己。

曾經手握樂器安閑飄逸,現在手持扳手敲敲打打。李合侯這雙傷痕累累的手已很少拿起那些曾經心愛的寶貝。如今,各色樂器已經被機械類書籍取代。

對籃球的愛好,李合侯還保留着。他偶爾會約戰友們去球場。他和戰友組成的球隊,就像他所在的機務大隊,“氛圍好,大家互相信任,有競争但不分誰是第一”。

在長長的飛行跑道上,李合侯的青春和戰機緊緊系在了一起。

從閉塞的哀牢山深處千裡迢迢來到空軍某機場,望着閃閃發光的先進戰機騰空而起,李合侯心中的震撼,是難以用語言形容的。

“航空機務人員隊伍是空軍主體戰鬥力的重要組成部分。”機務大隊大隊長杜玉輝說:“如今,戰機性能正成為影響作戰的重要因素。我們機務人員的使命,就是維持戰機性能最優。”

旅隊改裝某國産新型戰機之際,有一部分機務兵随老式戰機分流到西南地區。

如果選擇保障老式戰機,就可以回到家鄉。如果跟着部隊接裝國産最新型戰機,就要繼續“流浪”。

從部隊駐地出發,在行程緊湊的前提下,李合侯要轉乘5次交通工具、花費近12個小時才能回到家鄉。

“我就想去保障最新型戰機。”李合侯很執着。

一個地勤角度看戰鬥機(這是我的戰機緻敬)3

戰機起飛前,機務兵進行最後的地面檢查。梅鑫浩 攝

迅速掌握國産新型戰機理論,考試成績全旅第一,成為空軍作戰部隊首位國産新型戰機士官機械師——這是李合侯展現出來的能力。

機務大隊教導員李恒偉說:“李合侯維護的戰機,飛行員們都特别放心。”

機械專業代理主任梁萬宇曾經是李合侯的徒弟,他對師傅很佩服:“在他帶領下,機組的機務維護作風更強。”

“你夢見過自己駕駛戰機嗎?”在發動機嘈雜的轟鳴聲中,記者猶豫很久,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沒有!”李合侯哈哈一笑,“我知道自己成不了飛行員。”

“與其他機務兵相比,我們機械技師還算幸運!你看,我還有機會坐進座艙裡。”李合侯滿足地說,“我知道按鈕的位置,也知道操作杆的方向。”

李合侯常常給兒子買飛機模型,然後一起玩“角色扮演”。

兒子扮演飛行員,爸爸就扮演守護飛行員的機務兵。

“爸爸,這架是你的飛機,我不玩。”視頻裡,兒子小心翼翼地拿着那架最大的飛機模型,崇拜地說。

陽光灑落在地闆上,四五架小小的“戰鷹”模型散落着,蓄勢待發。

“收班!”沿着滑行道邊緣,李合侯帶着他的機組,慢慢走進深深夜色,機場上重歸寂靜。

多年來,李合侯跟随戰機走南闖北。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無論去哪兒,他都一直靜靜走在那長長的機場跑道上,從未離開。

(采訪中得到王正、王登飛、時代、唐朝能等大力幫助,特此緻謝。)

空軍機務兵:不上藍天,心在蒼穹

■解放軍報記者 李偉欣

沿着機場起降跑道一側,汽車緩緩而行。車窗外,一架架戰機挺立在停機位上。那低調的灰色、流暢的線條,吸引着記者的目光。

遠處,一群官兵圍着戰機繞來繞去,還有一個爬到戰機機背上。

他們,是誰?

空軍中校吳李華說,那是機務兵。

面向戰機,背對人群——負責維護戰機的空軍機務兵,是一群不上藍天的空軍人。

此刻,機場上飄蕩着驅鳥的鞭炮聲、口哨聲,停機坪上各種特種車輛持續轟鳴,仿佛進行着大合唱。慢慢地,戰機發動機開機的聲音也融入其中。

這,是屬于機務兵的“工作背景音樂”。

有一種聲音,當你不熟悉時,聽起來十分刺耳;當你投入情感,便能體會到其中的激情與快樂。

在機場這首節奏激昂的“交響樂”中,記者走近了這群機務兵。一張張黝黑的臉,一片片幹燥的嘴唇,在記者眼前晃動。記者上前一步,伸出雙手,握緊那一雙雙疤痕遍布、浸滿寒意的手。

空曠的停機坪上微風徐徐,航空煤油的味道撲鼻而來、揮之不去。機務兵安之若素,面色如常。

戰機,機務兵此刻心中隻有戰機。

“極端負責、精心維修”是他們的座右銘。他們愛較真,常常為一個故障解決方法吵得臉紅脖子粗;他們認死理,為找出故障原因,時常連續排查幾天幾夜連軸轉。

真正走進這群機務兵,記者發現,同樣的藍色機務工作服下,是各色各樣的面孔和性格:專業如杜玉輝、熱情如王正、要強如李合侯、實在如曲來輝……但,這群機務兵對機務工作都有着相同的自信與執着。

夕陽斜照,戰機滑向起飛線。

機務兵排成橫隊,溫柔自信的眼神始終追随着戰機。他們眼中,沒有什麼比戰機更酷;他們身後,不起眼的影子被無限拉長。

飛機騰空的一刹那,所有人的目光都追尋過去。此刻,沒人再看着這群機務兵,包括專門來采訪他們的記者。

機務兵離飛行員很近,每日都能遇見;他們又離飛行員很遠,交流最多的通常隻有一句話——“飛機沒什麼問題吧?”

注視着戰機起起落落,目睹着飛行員平安歸來……這是機務兵的常态,也是機務兵的幸福。

日複一日的平凡工作卻又時常驚心動魄,他們的心情常常被戰機飛行拉扯着——

看出故障時後怕,沒發現故障又會擔憂;戰機提前返航了會擔心,戰機遲遲未歸更覺憂慮;看着戰機順利完成任務時會小小得意,得到歸航的飛行員回複一句“沒問題”,瞬間便安了心。

他們,将自己的青春獻給了戰機。

回頭看去,那群奮力托舉戰機的藍色背影,如此平凡。

擡頭向上,是人人都能看見的戰機;低頭向下,是飛不上藍天的機務兵。

落筆之時,一段“國産新型戰機超低空掠海飛行”的視頻短片火爆網絡。一名維護這型戰機的機務兵給記者發來“每次想到它的價值,就會覺得自己很幸運!沒多少人手裡能掌握這麼昂貴的裝備,所以更得好好對待它。”

一個地勤角度看戰鬥機(這是我的戰機緻敬)4

(本文刊于《解放軍報》2021年1月7日第5版)

來源: 中國軍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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