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韓雪麗

沉香—不問

其實女兒一進家門，雖然若無其事，但楊青卻馬上明白了，有什麼事發生了，而和常子墨有關系，倒了現在這一步，楊青已經接納了這婚事，接納了常子墨這個女婿，女兒喜歡的父母都要讓步，她已經讓步，可是如果有了變故，婚事不成，她也能接受，她終是對常子墨不太滿意，倒不是糾結于他的外地人身份，而是明白，常子墨對女兒，遠不及賀甯對他的在意，一個女人，太愛一個人，這樣的婚姻，女方太累。倒不如找一個愛自己的人。

不問是美德，如果賀甯不願意提，她不打算問。

她一直在放手，她明白，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思想，和好惡，不是她能替代，她的底線，隻要孩子不跑到外地去，就成。

其時，賀甯進門時，已經九點半了，她刷牙洗臉，這個時間，可以回房準備睡覺，可是她沒有，她坐在沙發上，媽，舊相冊在哪裡，我要看看。

楊青起身，從自己的卧室裡，抱來三大本相冊，這些相冊裡，除了少量的母子合照，都是賀甯從小到大的照片，楊青不愛照相，說是不上相，沒什麼意思。自己看了都不喜歡。

賀甯翻看着，看到年輕的母親，擡頭看看，媽，其實，你年輕時，比我現在漂亮，楊青看看女兒，是嗎，你謙虛，你漂亮，你比我長得洋氣。

賀甯說，上次羅婷說，你長得特秀氣，氣質特好，有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感覺，她說我長得太天真的樣子。什麼都寫在臉上。

楊青搖頭，氣質，這個東西，最虛了，喜歡你的，就說你氣質好。不欣賞你的，就說你俗氣。不要太當真，羅婷的思維，和我們不一樣，她太仙氣。

賀甯想到仙氣這個詞，是贊歎，還是不以為然。

她繼續看，媽，你為什麼不放一張，你和我爸爸的照片，曾經肯定有，你總應該留着吧，我不信，你都扔了。

楊青起身，有些煩躁，放那個幹什麼。

賀甯歎了口氣，媽，你們好些年不聯絡，沒見面，你有多大的怨恨，也該氣消了吧，你們是沒關系，可是過去總是過去，總讓我知道，他長什麼樣吧。

楊青看看女兒，我不怨恨他，沒什麼可怨的，路是人走的，磨了泡，怪自己，你都不知道他長什麼樣，挺好的，知道了有什麼用。

賀甯看看母親，你一直放不下嗎，提起他，你的态度就變了，好似換了一個人，你是怨恨，還是在意呢。

楊青起身， 天不早了，不要談這些了，你是大了，有些事，是應該告訴你，可是我覺得，還是你結婚後，再說比較好。其實，你隻要明白，你的日子，過好過不好，都取決于你，隻要按本心行事，就成。

她說完了，收起相冊，走了。

賀甯也不知道今天怎麼了，被常子墨刺激了，怎麼就翻看這些老照片，怎麼就提了那個讓母親不開心的人，她總感覺，母親似乎真不是怨恨，她隻是不願意提起。

她其實不是不懂，有一次她聽羅大夫和丈夫聊，男人就是狠心，自己的孩子，也不聞不問的，真是可以。

羅叔叔說，想必是成了家，再成了家，可不就不想過去的事了。

賀甯想，看來，羅大夫和羅叔叔是見過父親的。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好奇心還是有的，可是想想，知道了又怎樣，還真要記得一個二十多年對自己不理不睬的人嗎，讓這個人在自己腦海裡有一席之地，她搖頭，不，可能母親是對的。

她起身，是不是，有些無聊，有些傷感。

常子墨，她打開手機，沒有電話，沒有短信，什麼都沒有，這時候，突然發現，他離自己真的很遠。

賀甯提醒自己， 不要弄一副失戀的嘴臉，該幹什麼幹什麼，她決定，好好睡覺，有點出息，可是她不知道，楊青卻沒睡好，一夜翻來覆去，女兒的發神經，讓她不爽，可是在這件事上，是她欠女兒一個交待，她一直不提當年往事，是怕自己傷心。

也怕賀甯失望。

沒有哪個孩子，應該承擔父母婚姻失敗的後果，可是這總會影響他們的生活，她要把影響減輕到最低程度。賀甯還算懂事，多年不問，現在突然如此，自然是心情不爽。

常子墨這個混蛋，有什麼資格讓女兒傷心，她歎了口氣，感情這一關，總是女孩子的大關，她決定不問，要讓賀甯成長一下，不要總是把感情看得太重。

心裡這麼打算的，所以她還是面色如常，給賀甯準備早飯，賀甯起來，情緒還可以，正常吃飯，然後拿了包準備出門，楊青說，你下午早點回來，我給你包餃子。賀甯點頭，成。

賀甯想起什麼，你多做點，我叫羅婷過來吃，她特别喜歡你包的餃子。楊青笑笑，不用了，我多包點，給他們家送過去。

沉香—講座

羅婷再次遇見嚴副總是在一個講座上，嚴副總是客座的講師，講台上的他，到比公司裡氣質更好，神采飛揚，羅婷的專業，和這樣沒關系，是一個同學拉她來湊數。演講的題目是，人力資源在現代管理學中的地位和意義。

其實羅婷不大聽得懂，可是她還是被嚴副總吸引，這樣的嚴副總，是有一種光芒，她對嚴副總有印象，是因為賀甯有時候會提起，還有她生病時，那大捧的百合花，當時感覺，這個人挺有意思。

課程結束的時候，她上前和嚴副總打招呼，這個場合的嚴副總，好似年輕了不少，他看見羅婷有些驚訝，你在這。

羅婷笑笑，指指同學，我高中的同學。陪她來的。

嚴副總釋然，我說你的專業，和這個沒什麼關系。

一回生二回熟，現在也算是半個熟人，羅婷不知怎的，會讓同學先回去，和嚴副總共進晚飯去了，不過到底也隻是吃了飯， 就告辭，羅婷堅決AA制。她心中有些奇怪，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是讓下午那個講師給迷惑，可是，講台下的嚴副總，似乎又少了那道光。

羅婷回到家，有些惆怅，她意外的在小區裡看見賀甯，她有些奇怪，賀甯的婚事，談的差不多了，前幾天還說，一切OK,怎麼會一個人在月下轉悠，二人相識多年，她知道賀甯，她不是太詩情畫意的人，看月亮這種事，是自己有時候的即興之作，賀甯是心煩的時候，才會在外面轉悠，可能是怕母親感覺出來，她的母親，是個極敏感的人。

她上前拍了賀甯一下，賀甯看見朋友，吓了一跳，你呀，壞東西，也不告訴我，吓我一跳，賀甯說，你想什麼呢，這麼着迷。那個什麼未婚夫，又出什麼狀況了，讓你煩。

賀甯歪頭，為什麼這麼說，我一臉的失戀嗎。

羅婷在台階上坐下來，不是失戀，也是失意，能讓你煩的人不多，他應該是一個，值當哪，你這樣折騰自己，要我說，女人自立，不隻是經濟上自立，更是精神上自立，誰離了誰過不了，他失去你，是他的損失，不是什麼豪門富二代，還能上上鏡，就一個小老闆，滿大街都是。

賀甯有些不高興，他挺好的，沒那麼差。

羅婷打了個噴嚏，得了，好有什麼用，對你不好，有個什麼用，對你好才是好，别替他說話了，聽我的，别折騰自己，你媽這麼辛苦養大你，不是讓你為個男人沒精打采。

賀甯看看她，你是不是沒有為男人心動過。

羅婷搖頭，有呀，有一瞬間，過了那一瞬間，也就那樣的，我隻為自己負責。

賀甯想想，你是向姐說的那種，不為愛情亂了方寸的人，天生特理智。

羅婷說，對吧。

她起身，好了，不提心動不心動了，走吧，回去吧，說是快夏天了，到底晚風還涼，小心感冒了。

二人手拉着手上樓，羅婷說，記得嗎，上小學時，我們都這樣上學下學，多好，時間過得真快，我們都這麼大了，我呢，導師介紹我去上班了。

賀甯說，那多好，羅阿姨肯定高興。

二人到了家門口，各回各家。賀甯是真的放松了心事，回去就睡了，羅婷在陽台上看月亮，眼前出現了嚴副總在講台上的形象。

她望望賀甯家的陽台，小時候，陽台都沒封着，她們各自趴在陽台上，看星星聊天，說月亮的故事，那樣的時光，真美。

是不是人長大了煩惱就多，按母親的說法，她和賀甯都不讓人省心，一個不見對象，一個老也談不成，都是不省心的，看人家樓下的娟子，同樣的年紀，孩子都上了托兒所，多好。

娟子的媽媽，幫着接送外孫女，成天樂呵呵的。

她不解，是不是老太太們，都喜歡管第三代，這是一種成就嗎，怎麼她就理解不了。她有些不解，嚴副總是怎麼離的婚。

不知怎的，再有嚴副總的講座，她又去了，其實，對于上課的内容，她真沒什麼興緻，可能把賀甯拉來，賀甯願意聽。

她更多的是看着嚴副總，這個人，在講台上真帥氣。

不過，課結束了，她和同學打個招呼，先走了，沒有和嚴副總聊天。她不知怎的，總難把台上台下的嚴副總合成一個人。

好似那是兩個人，嚴副總看見了羅婷，本來要打招呼，可是一轉眼，看見她遠去的身影，很美麗。

沉香—感情

羅婷有了心事，眼前有時候會出現嚴副總的樣子，她總是揮揮手，苦笑一下，她提醒自己，不可能，不可能，她隻是迷戀了一下他神采飛揚的樣子，可是生活裡，他不是那個樣子，她記得，他那天和母親寒暄的樣子，他是個冷靜的人，羅婷知道，人有多面，你因為一面，喜歡一個人，是注定落寞的。比如生活裡的嚴副總，就沒有講台上的光芒，像一個明星，你愛的是角色，不是那個人。

羅婷更忙了，她到了醫院報到，分到了急診科，這是規矩，必須先進這裡，又忙又累，從學校到醫院，差别太大，她總是忙得暈頭轉向，她現在明白，這份工作的艱巨性，她心裡明白，一定要扛住。她漂亮，自然有人幫忙，可是，工作的事，還是靠自己。

羅婷平素是個高傲挑剔的人，還有些潔癖，可是工作中，換了個人，沒有一點的架子，很和氣，說話輕聲細語，不怕髒不怕累，赢得了一片贊揚。

她有時候會出神，這份工作，是她努力多年才得到了，如果不是導師的介紹，她還進不了這樣的地方，這裡的人，都是研究生學曆，有太多的博士，比如急診室的主任，就是博士學曆。

她現在，又想深造了。

她想，應該想辦法出國讀博。她把想法和學院的院長提了，院長一直欣賞她，說她有靈氣有天份，院長答應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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