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的開學季，一名22歲的北大畢業生本應該遠渡重洋，去麻省理工學院領取每年7萬美元的全額獎學金，優哉遊哉地在那裡研究數學。學成之後，或者留在那個國度，在那裡開枝散葉；或者衣錦榮歸，做國内的金領，這是他的多選項——無論哪一個選擇，對普通人來說都是可望不可即的起點。

然而，這個曾經在國際奧數比賽中代表中國參賽，并取得滿分成績的年輕人、和韋東奕一樣堪稱神仙級别存在的年輕人，卻在22歲的時候，沒有和家裡任何人商量，帶着一個20寸的行李箱毅然決然地走進了北京西山的龍泉寺，成為了當年的“頂流網紅”。

他不顧滿臉驚愕阻止自己皈依的父母，覺得這條路一定如書本裡描寫的那樣富有詩意和禅意，他一定會在這條路上走到終老。

在他的初衷裡，遁入空門就能遠離紅塵俗世，可以一心傳揚佛法。

12年過去了，這是一個生命的輪回——人生能有幾個輪回呢？

這個當年風華正茂的天之驕子在2022年5月脫去袈裟，供職中關村一家心理咨詢機構，成為其聯合創始人之一，帶領着十幾個人的事業部開拓市場、開發心理學課程。

面對向他發出邀約的心理咨詢機構主要負責人開出的高于普通員工的叁萬元月薪，他主動要求将之降低到和普通人一樣的兩萬元——扣掉各種稅費之後，實際到手一萬多元。

這一萬多元的工資，需要支付這個在世界級大城市生存的34歲的中年人的全部開支——不算少，也不算多。當然，如果你留意一下12年前，他而今的薪金水準遠遠低于麻省理工學院當年承諾給他的全額獎學金！

柳智宇對自己主動提出降薪一事的解釋是：自己不打算買房買車，也不打算結婚生子，錢的多少對自己而言沒有什麼意義，能夠讓自己庸常地生活下去他就已經很滿足了。

從這一點來說，柳智宇雖然走出了佛門，但身上還有佛門弟子的影子，當年的慧根還在。不是嗎？

柳智宇為什麼遁入空門？又為什麼走出了空門？我想，答案就是：他一直都在失望；他想尋找一方淨土，但一直都沒有找到——學校不是，佛門也不是。

風華正茂的往昔，柳智宇雖然聰慧異常，但并不能融入到周遭的現實中去，有點落落寡合——他的内心一定是失望的。

在這裡，我必須闡明自己的認識：我不認為這是柳智宇的錯！恰恰相反，這是我們的錯！

世界上的人那麼多，為什麼我們必須就要向世俗低頭，活成讨好别人的樣子？如果小時候的柳智宇不那麼落落寡合，可能就沒有後來取得“奧數滿分”的柳智宇，他可能已經“泯然衆人矣”；如果很多像柳智宇那樣的人都不落落寡合，可能我們的科技樹就很難被一些人中龍鳳點滿——科學之路從來都是孤膽英雄走出來的，酒桌飯局上的應酬隻能影響利益的分配方式，對人類科技的發展絕不是助益，隻會扮演掘墓人的角色。

柳智宇的失望不單單因性格而起，還有人把他作為了一個工具。

進入中學階段，他成了華師一附中的驕傲，因為他的數學成績總是出類拔萃——他能夠代替這個學校，乃至代表這個地區參加各種比賽，為學校和這個地區的許許多多的人取得榮譽、迎來好名聲，進而鋪開一條金光大道：育人有方。

2006年，他進入了國家奧數代表隊，華師一附中歡欣鼓舞，為他制定了專門的訓練計劃。這個計劃的精髓當然就是發憤圖強、勤能補拙、熟能生巧等等。

為此，柳智宇曾經在一個假期内做了3000道奧數練習題。也正因為如此這般，他患上了嚴重的眼疾，經常感覺眼睛腫脹幹澀，并有幻象出現，伴随着頭暈陣陣襲來，對身體健康有嚴重影響。

他也曾提出“退出奧賽”的要求，但被學校BOSS“做通了思想工作”，回家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繼續歸隊集訓。

不孚衆望，他在第47屆國際數學奧林匹克比賽中，以滿分成績帶回一枚金牌。可在我看來，這枚金牌既是他的榮耀，同時也是學校和學校所在地區的榮耀。

柳智宇依靠這個成績得到保送北大的資格；在他周圍的一些成年人何嘗沒有得到這枚金牌的實惠呢？答案是肯定的。

很多人不了解學校這個行業的特殊性——弟子的成就當然是弟子的成就，但更是各個老師、BOSS的晉身之階：他們可能依靠這麼一個學生而獲得了更高的職位和更高的工資。在這些人眼中，柳智宇或許不單單是一個“神童”，某種程度上也是一個工具。

在這個過程中的柳智宇快樂嗎？或許吧；但不快樂一定也會經常襲來，為他後來的決定埋下了伏筆。

大學二年級的時候，他在學校禅學社團的組織下去北京西山的龍泉寺做義工。

寺廟大多開建在兼具清幽和雄偉的風景之地，格局宏大，極具磅礴凝重的中式建築之美，這讓柳智宇心向往之，很想永久生活在這一派寶相莊嚴之地，自得其樂。

開啟寺廟生活的柳智宇用12年經曆告訴我們：很多東西并不是我們想象那般美好。

抛去平日裡的早起晚睡、研習佛法和超負荷的體力勞動，寺院裡的人際關系一點也不單純，和滾滾紅塵别無二緻。

僧衆們在一起生活，因為個人生活習慣的異同，總會有不滿的彼此指責充斥：柳智宇忘了關窗、忘了關燈等等小事，照樣會成為人們攻讦他的緣由，并因此而産生争端，幾近于全武行。

此時，“出家人慈悲為懷、虛懷若”谷隻停留在書本層面，就像桃花源隻停留在我們午夜夢回的清夢裡一樣。

窺斑知豹，小事尚且如此，柳智宇怎麼可能不卷入寺廟裡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

僧衆讓他失望，他的師父也一次次讓他失望。

2013年，他不顧自己的眼疾，精心研讀了500多篇寺内授課實錄和随談記錄，并做了大量的前期文字整理工作，在此基礎上，根據自己的領悟撰寫了五篇文章。

可在這五篇文章刊行的時候，作者的署名竟然變成了自己的師父——學誠法師。

2014年起，他又輾轉上海、福清、天津等多地，對南山律宗典籍“八大部”進行了系統性校勘，根據現代人的閱讀和理解習慣，重新編訂出了一套32本的南山律宗典籍——《南山律典校釋》。

這次編撰工作完全由他一個人完成，絕沒有第二個人參與進來——大家也不太願意參與進來。超負荷的工作量讓他眼疾複發，并且出現體力極度透支的情況：坐在書桌前，即便努力控制情緒，他的身體也會不由自主地顫抖不止，幾近于抽搐——趴在書桌上都無法緩解。

讓他非常失望的是：當這麼一部典籍付梓印刷的時候，作者的名字再次變成了他的師父——學誠法師。

柳智宇去為自己讨說法，釋學誠法師一句“出家人不為名不為利”就讓他啞口無言——這種說法太高屋建瓴，他沒有可以辯解的餘地。

時間線繼續拉長，2018年，他的師父卷入“騷擾女弟子”事件，他想換個環境，離開龍泉寺，到其它寺廟落腳。

但是，這是一個行業，行業金字塔之上的人們同氣連枝，他們不會允許一隻白天鵝在烏鴉的世界裡心想事成。所以，柳智宇去過很多寺廟，卻屢屢碰壁。迫不得已，他隻能以僧人的身份在寺廟之外的萬丈紅塵裡艱難度日，直到2022年，他宣布脫去袈裟，回歸到12年前的自己。

看到柳智宇一個輪回的遭際，我很想談談我所處在的這個行業——教師行業。

當我在自媒體上揭開教師行業的面紗，讓大家看到不忍卒讀的一面時，部分局外人總是鄙夷一笑，居高臨下地告訴我：“你就是個小角色，教師群體内部的争鬥都是小玩鬧，怎麼可能波詭雲谲？教師說到底都是文化人，你們的争鬥有我們這些在社會上摸爬滾打的人的争鬥觸目驚心嗎？！知足吧！你在教師行業就如此痛苦，放到其他行業豈不是痛苦萬倍？”

我讨厭這種說法——這種說法非常無知，柳智宇的經曆就是側面一個例證：寺廟夠神聖吧？在寺廟的文化内涵裡，他們應該比教師更加睿智、平和、謙恭有禮、與人為善，可事實呢？！

佛門好像并不是清淨地；師門同樣不是清淨地！

掌控着話語權的那些教師群體就類似于柳智宇的師父“釋學誠”，他們完全可以用“教師不為名不為利”做幌子，把許許多多老黃牛踩在腳下，把許許多多利益據為己有！

教師行業有着秩序井然的梯級架構——或者說是僵化的梯級架構，在這種架構之下，金字塔之上的老師們不會讓老黃牛一樣的老師得到利益——因為利益總量是一定的，一些人得到利益，另一些人一定會失去相應的利益。誰會嫌錢紮手呢？

這些教師喜歡利用梯級架構來說事情——如果一名清白的老師覺得利益受損而提出自己的意見，他們會揮舞起“不服從”的大棒：“不服從”是各個層級管理者最不能忍受的錯誤，因為這會動搖整個利益分配者的根基。

從這一點來說，那些教育體系之外的局外人所面對的勾心鬥角就沒有這麼多牽絆——大不了“此處不留我，自有留我處”；走之前還可以“沖冠一怒”：起碼進行一番嘴炮輸出。但教師隊伍不一樣：很多時候，濃濃的無力感包圍着不想去同流的老師，他們隻能選擇去吃一個又一個啞巴虧。

多說一句：根據統計，目前教師隊伍中的男性比例已經隻有28.83％——幾近于四分之一，四名教師中隻有一人是男教師。這意味着什麼？

不是我促狹，從蘇格拉底、柏拉圖到愛因斯坦，他們好像都對女性的一些特質頗有微詞（我再次強調：我是一個女權主義者）。限于篇幅已經這麼長，我隻摘抄柏拉圖說過的一句話——女人天生道德潛能劣于男人，因此她是更大的危險，也許要比男人危險一倍！

還有叔本華，他在《論女人》一書中言之鑿鑿地說：女性天生缺乏正義感，目光短淺；她們隻适合做看護病人或者小孩兒的工作。

他們這些話是否正确，大家自然都有自己的看法；但我始終認為：教師群體中的男性越來越少，這本身就是内耗嚴重的一個标志！

總之，教師群體都是高學曆之下的精緻的利己主義者，大家都會精明地站在清白者的對立面，完全孤立那一名站出來的教師，甚至于不惜讓他“污名化”。

或者，這就是梁山水泊“投名狀”的變形——弱者就應該成為強者的食物？

弱肉強食正确嗎？不正确！

弱肉強食是自然界中野獸的生存法則，我們生活在現代文明下，受到過高等教育。我們有同情心，我們不是野蠻人，我們的追求是：讓所有人感受到幸福。

達爾文隻是把“弱肉強食”限定在自然界，我們卻把它拿來放進了人際關系之中，這叫什麼？這叫——社會達爾文主義！

如果你贊成這種說法，你一定是曆史潮流中很多惡名昭彰的人的擁趸——我沒有什麼可以規勸你的。

反正，即便是寫出了《厚黑學》的李宗吾說：達爾文學說，本沒有錯，錯在因生存競争而倡言弱肉強食，成了無界域之競争，已達到生存點了，還競争不已，馴至歐洲列強，掠奪弱小民族生存的資料，以供其無厭之欲壑。

列子在《列子》中也說過——勝者為制，是禽獸也！

即便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教師同行們，我們應該做俠客，還是做宵小——這難道不是一個問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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