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作者/姜天涯
上海有一個百年老哏。
無論是過去的各種上海喜劇表演形式,比如滑稽戲、獨角戲、電影、廣播劇,還是今天各種新式的本土娛樂形式,比如脫口秀、短視頻等等,“蘇北”這兩個字,是永遠繞不過去的。
那麼,為什麼“蘇北”會成為上海長盛不衰的老哏呢?
01
這幾年迅速崛起的上海本土脫口秀、短視頻,讓蘇北話再度成為一個熱哏。
在某場線下脫口秀裡,有演員吐槽了自己有路怒症的朋友。
“隻要看到前面江蘇牌照,伊馬上火就大哦,喉嚨響起來,哪能回事體啊,侬個蘇北人,會開車子伐啦?”
他将蘇北人在上海的地位,和黑人在美國的地位類比,進而提出了“Subo Lives Matter”的口号。
在一場脫口秀上,演員說到了“蘇北”這個上海人熟知的哏。
當然,這是經過喜劇化處理的橋段說辭,觀衆也沒有必要當真。
數十年來,但凡以“上海”、“搞笑”為tag的博主,幾乎是繞不開蘇北人和蘇北話的。
最近一次圍繞“蘇北”的熱議,是《愛情神話》裡城管帶蘇北口音的一句台詞:“腳踏車不好停在這裡的啊,推走推走!”
其實在上海,蘇北形象是一種近乎傳統式的存在。這是各類喜劇中經常存在的一類形象。
這其中影響力最大的,當屬1987年開播的廣播劇《滑稽王小毛》。
1987年11月19日《解放日報》上關于《滑稽王小毛》熱播的新聞
這檔節目曾陪伴上海市民25年。王小毛原本在蘇北農村務農,1980年代到上海,頂替媽媽進工廠上班。
劇中的王小毛操一口蘇北口音的上海話。
這部廣播劇的主題曲也是用蘇北話唱的:“笑也是樂(la),樂(la)也是笑。我是滑稽王小毛~哦王小毛。”
編劇葛明銘曾在街道生産組工作,當時的廠房在石庫門居民樓。
每到中午,他都會聽到住在樓上的蘇北老太喊自己的孫子:“小毛,小毛~喫飯,喫飯~”于是,“王小毛”便成了他構想中的名字。
1988年3月28日《解放日報》上關于票選王小毛漫畫形象的資訊
而王小毛的設定,也是那個時代的縮影。
王小毛的扮演者之一王汝剛曾在采訪中說:“這個和當時的頂替政策有關。那個時候上海街頭就是有很多方言混雜。”
外地人初到上海,由于方言和生活習慣上的差異産生笑料——這是滑稽劇目的經典叙事。
1958年,大衆滑稽集團協助演出的《三毛學生意》中,三毛是一個蘇北鄉下來的少年。電影中,三毛的第一句台詞就是“哎呦喂,乖乖啊”。
電影《三毛學生意》劇照
也是這一年,大公滑稽劇團創作的經典滑稽戲《七十二家房客》進行了首演。劇中的主角之一,就是蘇北小皮匠。
很多滑稽戲、獨角戲裡都有蘇北話和蘇北人的形象出現。
比如經典獨角戲《十三個人搓麻将》、《方言雜談》、《頭頭是道》、滬語小品《告别石庫門》等。
甚至獨角戲最初出現的時候,也用了蘇北話。
上海第一個嘗試表演獨角戲并将其引進舞台的,是錢化佛。
1915年他在“三馬路大新街口”演出《西太後》時,用揚州方言演唱京戲《空城計》片段,并用揚州話報了一段菜名。
1915年4月30日《申報》刊登的《西太後》演出廣告
後來這種以方言反差和地域差異而制造笑料的手法,一直是上海滑稽重要的招笑手段之一。
02
在通刷了一番經典滑稽戲之後,一個疑問出現了。
出現在滑稽戲、脫口秀裡面的蘇北,是面目模糊的。相對而言,蘇南就有名有姓。
比如姚慕雙、周柏春的經典獨角戲《十三個人搓麻将》中,廣義上屬于蘇南吳語片區的人物有蘇州人、常熟人、常州人、丹陽人、無錫人。
而蘇北人是作為一個整體形象出現的,被統稱為“蘇北人”。
《十三人搓麻将》中,相比蘇南各地,蘇北是一個模糊的概念。
那麼到底什麼是蘇北話?蘇北話又來自哪個具體的蘇北?
這兩個問題放在以散裝出名的江蘇省,就成了天問。絕大多數上海人是根本搞不清的,絕大多數江蘇人估計也同樣懵。
知乎上就有這樣的提問:“上海土著所說的蘇北口音,具體是指江蘇哪些市的口音?”回答五花八門,出入頗大。
為此我們專門請教了表演藝術家王汝剛。
他回答說:“我們講的蘇北話,以江淮話為主。所謂江淮話,就是鹽城、揚州這一帶的語言。”
但具體到每一個角色,王汝剛都會列人物小傳,根據人物唱段區分。
“同樣在蘇北,如果塑造的人是有書卷氣的……我就會用揚州話。勞動人民(的話),一般以鹽城話為主。”
1978年版本的《七十二家房客》中,王汝剛飾演的蘇北小皮匠就是鹽城人。“因為戲裡有唱段,他唱的是淮劇,而不是揚劇。”
1978年版的《七十二家房客》中,王汝剛(右)扮演了蘇北小皮匠這一角色。
“而我在《海上第一家》演的飯店老闆阿強,開個大酒樓。他祖籍廣東,說的是一口上海話,但會根據飯店迎來送往的客人,說不同的方言。”
“在這當中有揚州話。我的依據是他後面有一個大段的表演,是為出身揚州的清代末科榜眼朱老先生說揚州評話,那我的語言根據就有了。”
有一點需要說明一下,其實根本不存在“蘇北話”這個詞。隻有具體的揚州話、鹽城話,或者語言學上稱為“江淮官話”。
而大家廣義上理解的“蘇北話”,并不是現在地理、經濟概念上的蘇北。因為更北的徐州、宿遷,說的是中原官話,已經屬于北方官話的一個分支了。
03
蘇北口音的帶偏能力堪比東北口音。
就像跟一個東北人聊完天,講話會自帶大碴子味,和蘇北人聊完,也有同等效果。蘇北話抑揚頓挫的節奏感,感染力很強。
但要成為一個百年老哏,蘇北話還得有頑強的生命力。
一個甯波人到上海幾代後,後代有可能講不來甯波話了。
但蘇北話卻有着超強的生命力,一個上海蘇北後代的語言模式很可能是這樣的——在家講蘇北話,出門講上海話/普通話。
甚至對他人講上海話,但轉身對自家的狗狗說蘇北話。
過去在上海生活的人,生活中多多少少會受到蘇北話的感染和帶偏,會說幾句蘇北話就自然而然了。
蘇北話是如何做到對内傳承,對外通吃的?
一個顯而易見的原因是,相較于吳語,屬于江淮官話的蘇北話更好懂。
舉個例子,上海國棉十七廠的全國勞模黃寶妹,上世紀50年代的時候經常要去外地推廣經驗。
作為浦東高橋人,不會說普通話的她,到了外地就無法和當地人交流。最後她想出了用蘇北話和外地人溝通的辦法。
黃寶妹後來接受采訪,回憶了身為浦東人用蘇北話跟别人交流的往事。
“蘇北話比上海話好懂。我們小組全部都是蘇北人,隻有兩個是浦東人,我蘇北話可以講的。”她曾在紀錄片裡說道。
蘇北話屬于江淮官話,而在中國約有七成人口以官話為母語。
王汝剛這麼解釋為什麼蘇北話這麼有哏:
“江淮地區正好是處于南北交彙之處。它的語言既有南方的細膩和生動,又有北方的粗曠、豪邁,是南北語言的融彙之處。”
“而且蘇北方言能使很多觀衆聽懂,北方觀衆也能聽懂,南方觀衆也能聽懂。隻有讓人聽懂,才能産生笑料。”
當然,這也和蘇北人在上海的移民史有關。
并不是一開始就天然存在“蘇北”概念的。
在清代中期以前,長江以北是繁榮之地。在19世紀,随着大運河被海運取代,以及1853年黃河改道,蘇北走向衰落。
1860年代晚期的饑荒,20世紀前三十年的洪水、貧困,之後的戰争,使得大批江淮一帶的人向南遷移。
這些蘇北人劃着小船,沿水路一路向南。當時逐漸成為遠東中心的上海,成為了他們南下的終極目的地。
電影《三毛學生意》中,剃頭師傅聽出了三毛的鄉音出于同情收留了他。
伴随着移民的形成,包郵地區開始漸漸有了“江北”的概念,指的是長江以北地區(作為貶義詞的“江北”,後逐漸被中性詞“蘇北”取代)。
但江北/蘇北的概念,在上海和江南以外的地方并不存在。
在上海,狹義的“江北/蘇北”一般指長江以北、說江淮官話的江蘇地區。
絕大多數逃荒來滬的蘇北人,屬于無計劃和被迫移民,在上海無親無故,也沒有甯波人做生意、廣東人開百貨的同鄉根基,隻能從事底層的勞動工作。
于是蘇北人承包了當時上海絕大多數的服務性行業,例如:拉黃包車、碼頭裝卸工、清潔工、沐浴理發、倒馬桶工、小皮匠、拉糞車工等。
以人力車夫為例,1934年上海從事該行當的人有10萬左右。
根據當時的一項抽樣調查,蘇北籍占了超過90%,大多來自鹽城和阜甯,以至于蘇北方言成為該行當的流行語。
1934年上海市社會局抽樣調查數據 (東台現由鹽城市代管)
而揚州人則大多從事三把刀(廚刀、修腳刀、剃頭刀)的工種。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解放後。
1959年,上海的三輪車工人中,蘇北籍還占到了76.94%。1982年閘北區清潔衛生管理所的工人中,依然有58.04%的蘇北人。
從事服務行業,使得蘇北人和本地人、其它地區的移民,産生了廣泛的接觸,蘇北話也就滲透到城市生活的角角落落。
而這些當時逃難/移民而來的蘇北人,他們在上海選擇的群居方式,也大大加強了蘇北話在上海的生命力。
大量蘇北移民到了上海之後,他們以相對集中的形式,居住在在蘇州河北岸、鐵道兩側以及城市周邊荒地,搭棚栖居或者租住廉價的棚屋。
這一模式一直延續到了解放後。著名的番瓜弄、潭子灣、朱家灣、潘家灣和藥水弄等地,蘇北人占比都在30%以上。
潭子灣、潘家灣、王家宅地區被稱為“兩灣一宅”,曾是市區最大的危棚簡屋地區。 /陳泰明 攝
聚集使得蘇北話在這些棚戶區得到高頻使用,進一步鞏固了蘇北話生生不息的活力。
1996年開始舊改前的虹鎮老街,以及這兩年剛剛開始動遷的定海橋區域,蘇北話直到居民搬離前的那一刻,還是當地的通用方言。
聚居和就業範圍,決定了蘇北人在上海的另外一種生活方式——内部通婚比較多。
蘇北人一直到上世紀90年代之前,都很難和其它地區的後代通婚。
這是由社會偏見導緻的。老報紙裡,擇偶難曾是蘇北後裔的普遍遭遇。
“一位戶籍民警說起這麼一件事:前不久,一個男青年怒氣沖沖地到他這兒說要堅決改掉蘇北籍貫……與他談了4年之久的女友,和他在領結婚證書時,硬是一下子變了臉。女友的理由簡單而滑稽:‘哼,你對我隐瞞了籍貫!我上當了!’”
——1989年的1月的《解放日報》寫道。
1989年1月12日《解放日報》上的報道
“我叫張強,今天二十八歲。近年來,我談了幾次戀愛均告失敗。而失敗的唯一原因是我的籍貫是蘇北人。記得一位女友同我分手時說:‘你什麼都好,就是籍貫不好。’”
——1987年3月11日的《新民晚報》記錄了這樣一段“電話傳呼”。
1987年3月11日《新民晚報》上的報道
這段報紙的記錄其實很有意思。
要知道,戶口本裡的籍貫肯定不會寫“蘇北”,當年報紙直接就把“籍貫是蘇北人”這個說法登出,間接說明了上海人對蘇北的觀念既堅定又模糊。
也難怪《蘇北人在上海,1850-1980》一書的作者美國人韓起瀾,花了好幾年才意識到這一點。她在書的前言裡寫道:
“在我已經工作了好幾年之後才吃驚地認識到,根本不存在關于蘇北或蘇北人的明确定義……我發現蘇北并不是一個客觀的、明确界定的地區,而是代表一種關于某一特定地區同質同類的信念。”
“該地區可以包括整個江蘇北半部,也可以僅指某些部分;它可以包括鄰省山東、安徽的一些地區以及江蘇南半部某些地區,就看你問誰了。”
美國學者韓起瀾撰寫了這本研究蘇北人的經典著作
1983年的《報刊文摘》的《建國以來青年擇友覓偶标準要求初探》一文(摘錄自《社會學通訊》)中,上海女青年在70年代至80年代初的擇偶标準之一就是,“不願與蘇北人結緣”。
1984年的一項調查發現,上海年輕一代蘇北人大約70%同蘇北人結婚。閘北區1986年的婚姻登記檔案中,甚至80%原籍蘇北人選擇蘇北籍配偶。
因此一直到30多年前,上海蘇北後代在婚姻大事上,很可能還是内部消化,他們的小孩還是說蘇北話。
以此,蘇北話在上海的生命力既悠長又強大,其他移民方言,比如早期移民的蘇南方言、甯紹方言,一比之下都是小透明。
04
由于職業構成、經濟條件、居住狀況、文化水平等因素,一種對蘇北的刻闆印象彌漫在上海近百年。它是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可以指代一切心理上的負能量。
曾經的歧視,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1982年11月29日的《解放日報》批評過這種現象。
《何必要罵“蘇北人”》一文寫道:
“在24路電車上,一乘客因擁擠而踩了另一乘客的腳,引起争吵,誰也不想讓。突然一乘客發覺對方有明顯的蘇北口音,于是就嚷道:‘侬蘇北人少講兩句……蘇北人!蘇北人!’說完得意地笑了幾笑,似乎在這場争吵中,她完全赢了。”
1982年11月29日刊登在《解放日報》上的文章
即便是跨越太平洋,這種偏見也成為某種指涉。
在研究蘇北人的經典著作《蘇北人在上海》一書中,美國學者韓起瀾也舉了一個類似的例子:
“一位在解放前上海家境殷實的老年婦女解釋道,每當她在紐約乘地鐵想要抱怨波多黎各人或非洲裔美國人的行為時,就把他們說成蘇北人。”
40年前,一個蘇北籍青年,是斷然不敢開口暴露自己的蘇北口音的。他們在生活中的種種遭遇,讓他們甚至想要修改自己的籍貫。
“在本市數十萬蘇北人中,南市、楊浦、普陀等區已有相當部分蘇北籍市民身不由己地更改了籍貫。”
——1989年1月12日的《解放日報》中《與其受人白眼,不如一改了之》報道。
80年代,作家程乃珊根據自己在楊浦區生活的經曆創作了小說《窮街》。
小說《窮街》後來被改編為電視劇,曾在楊浦定海路街道取景拍攝。
這個中篇小說裡,男主張祥麟的侄子,把學生登記表上的籍貫,從江蘇鹽城改成了浙江甯波。
在這篇小說裡,張祥麟和他的學生分享了自己童年的經曆:
小時候,張祥麟因為同學罵他“小江北”而對同學發了火。老師叫來雙方家長。
同學的母親反問道:“你是江北人嘛,她罵錯了嘛?”
張祥麟的母親憤憤不平道:“江北人怎樣?江北人就不是人了?”
這個橋段可能是有記載的“Subo Lives Matter”最早的覺醒了。
但這樣的橋段,在新世紀已經幾乎不會出現了。蘇北歧視,正在或已經成為曆史。
歧視的消解,是現實層面的原因,這包括經濟的進步,城市的發展,以及人們觀念的轉變。
在近30年上海的大變樣中,棚戶區幾乎消失了,按照族群分布的聚居模式被徹底打破。
著名的蘇北人聚集區“兩灣一宅”,現在變成了“中遠兩灣城”。虹鎮老街變身瑞虹新城和太陽宮。
曾經的“兩灣一宅”如今成了大型樓盤“中遠兩灣城”
聚居模式和就業方向也完全打破了陳規,第一批蘇北移民的後代已經到了第四五六代,上海蘇北後裔已經可以說一口流利的上海話或者普通話了。
至于通婚,在意籍貫上那幾個字的人寥寥無幾了。
進入21世紀後,上海的新移民群體更是來自全國各地,這一點,讓上海市民很難再形成對單一區域來源移民群體的特别看法。
随着蘇北移民及後裔獨特性的消失,等到10後、20後成年的時候,上海的年青一代也許再也沒人能get到蘇北哏了。
回望蘇北移民和蘇北方言在上海的這段曆史時,我們深深地體會到這樣一個小道理——越是卑微的,越是強大。
參考資料:
1. 韓起瀾、盧明華,《蘇北人在上海,1850-1980》,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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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錢程,《滑稽戲裡的“諸葛亮”為什麼用揚州話唱<空城計>》,解放日報,2018年10月17日。
4. 荀澄敏、吳飛,《笑也是樂,樂也是笑,我是滑稽王小毛》,新聞晨報,2018年8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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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陳中亞、應延甲、許志遠、吳立江,《關于歧視蘇北人情況的調查》,社會,1983年4月。
7. 孔祥成,《現代化進程中的上海人力車夫群體研究——以20世紀20-30年代為中心》,學術探索,2004年第10期。
8. 何雅君,《30年成片舊改圓130萬戶“安居夢”》,新聞晨報,2022年8月1日。
9. 周健,《與其受人白眼,不如一改了之,本市部分蘇北人更改籍貫》,解放日報,1989年1月12日。
10. 《面對偏見的挑戰》,新民晚報,1987年3月11日。
11. 董錫健撰文,胡德榮摘編,《建國以來青年擇友覓偶标準要求初探》,報刊文摘,1983年3月22日。
12. 黃虎,《何必要罵“蘇北人”》,解放日報,1982年11月29日。
13. 鄭依菁、田波瀾,《她在寫作和現實中重建“老克勒”傳統》,東方早報,2013年4月23日。
14. 邵建,《1949以來上海蘇北人歧視的消解》,史林,2009年12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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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稿子:姜天涯/ 編稿子:韓小妮/
拍視頻:姚祖鴻 姜天涯 陳不好玩/
寫毛筆:楊 卓/ 做圖片:二黑/
拿摩溫:陳不好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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