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達拉宮腳下,兩排垂柳遮天蔽日,纖細的柳葉像是藏族姑娘的眉,顧盼神飛,婉轉多情。她的枝幹卻總是遒勁,像是高原上的風,烈烈地吹過,将經幡捋得平展展的。
高原的氣候惡劣,隻有柳樹能夠穿越四季的輪回,在每一個充滿希望的春季來臨,隻要一場雨,哪怕是沒有雨隻要一點兒潮潤的空氣,她便能在枝頭悄然綻出葉芽,在早春的料峭裡,總能給那些為了信仰五體投地的人們以新生的喜悅和歡愉。
孩子們在柳蔭下鑽來鑽去,讓那些枝條柔柔地在臉上摩挲而過,孩子們嘻嘻的笑聲和着轉經筒的銅鈴在空氣中飄蕩。那些笑聲也就在經筒的轉動裡流轉,也許前一刻這樣的悅耳也曾經是另外一個生命的哭泣,下一刻,不知道又将這樣的情緒轉到何方去。
人世一場,都是轉瞬,喜樂也罷,哀傷也罷,不過是臉頰上拂過的一陣風,煙霧般散去,再也不見了蹤影。我們在時間的縫隙裡偷得一寸的光陰,悄然生長和感受,所有的喜怒哀樂,不過是那些成排的柳樹所面對的,一樣的是春夏,一樣的是秋冬。
柳樹喜水,喜陰,卻在多雨的南方并不如這高原和草原這般常見。造物的安排總像是在和衆生玩笑。高原氣候寒冷,降水不多,朔風強勁,日照充足,大街小巷遍植的偏偏是柳樹最多。藏紅色的喇嘛服映襯着青青柳色,總讓人心裡 生出一種異樣來。
越是好生長的植物越是要在這樣貧瘠的地方紮根,造物弄人,也在弄樹,這世間萬物何曾躲過那雙巨大的雙手。
在呼市的大小公園裡晨跑,雖然深秋時節的風已經寒意十足,但是道路兩旁的柳樹卻生機盎然,幾片細長的柳葉兒落在水面随着水波悠悠地蕩漾,繁茂的樹冠映照在水面上,就像是秀麗的姑娘在臨水照鏡,美不勝收。滿頭大汗地跑完兩圈,喘息着凜冽的西風,咳嗽起來憋得整個臉都火辣辣地發脹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沒有了氣息般那麼急促。
我從河水的倒影中看到自己紫脹的臉,和那些柳樹的枝幹重疊在一起,是那種嶙峋的怪異圖案。坐在柳樹旁邊的巨石上稍事休息,擡頭的時候發現好像是選擇了一個最好的視角去打量這些綠色的華蓋。
柳樹種得并不密集,但是由于生長得快,生長的時間比較久遠,而且是随了這草原的粗犷豪邁,并沒有人斫去那些橫生的枝丫,于是每一棵柳樹都分出五六個大的枝幹來,真正的四面八方地伸展出去,一棵柳樹長成五六棵的規模,且各自都能夠和諧避讓,将那一抹蔚藍的天空遮蔽得枯瘦。
每一株柳樹都是這樣生長,于是一條曲曲折折的路就成了一個綠色的柳樹拱門,從拱門下經過,若不是那陣朔風刮過,總有一種恍惚以為置身于南方的某個小城。然而走過不少南方的小城,确實沒有見過這麼好的柳樹,也許有,隻是我沒有見到過罷。
晚上夢裡總是感覺自己是那株置身于這北方的柳。也許更喜歡生長在江南的霧中雨,隻是不小心被造物安放在了這個北方的小城,那就安心地生長吧,長成最繁盛的模樣,然後對着那些虛無嫣然一笑,興許生命就在這笑裡完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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