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小人物·大職場】的第 100 期人物：211畢業，但是卻無法在上海立足，回家鄉考入國企，卻發現自己成了曾經最讨厭的那類人：搞關系的人

年齡：27歲 職業：國企員工

坐标：陝西 月入：5k

9年前，那時候我剛滿18歲，青春洋溢，鬥志昂揚。

那一年，參加高考，我以不錯的成績被上海一所211院校錄取，選擇了設計類的專業。

因為我從小就喜歡畫圖、喜歡創意，喜歡天馬行空的想象，小時候還經常自己設計和制作一些小玩具。從西北來到上海讀大學，那時候我是全家人的驕傲，家人們提起我，都會豎起大拇指。

在人才濟濟的大學，在發展迅速的上海，我卻成了最普通最平凡的那一個。

不像上海本地的室友，對上海各大高校的學術動态信息了如指掌，也不像班裡的大學霸門門功課考90多分，為了保研的目标每天加班加點泡圖書館。

大學4年裡，我隻是按部就班地上下課，按部就班地談一段校園戀愛。

現在回想起來，最讓人難以忘記的就是每天晚上畫手繪，那時候我的夢想是畢業以後去設計汽車，各種汽車外觀手繪圖紙，我畫了厚厚好幾摞。

大三實習期間，在系主任的推薦下，我去了蘇州的一家設計公司實習。這家設計是國内某個大型汽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的附屬公司。但是因為附屬的性質，規模不大，業務也很有限，很快我就覺得在那裡學不到什麼東西，每天隻能做基礎性的工作，對自己的綜合能力和專業技能沒有提高。

蘇州和上海還是有一定距離的，我不能住在學校，隻能自己在公司周邊租房子，實習給的薪水很少，每天120元，能租到的房子環境都比較差。兩個月下來，我就萌生了辭職的想法。

從蘇州的設計公司辭職以後，我回到了學校，想在上海本地找一份工作。上海的實習機會也不少，但是同樣實習生隻能打零工，學到的東西不多，其實這是很正常的現象。我在上海找到了一家工業類産品的設計公司，實習期間很努力也很認真，雖然得到了一定的提升，但是局限性也不小。

大三快結束的時候，我開始了解轉正的相關事情，了解設計工作的前景，現實讓我的心情跌入谷底。

我的工作能力和學習能力很一般，學曆是本科，沒有讀過研究生，也沒有任何留學背景，沒有參加過全國和國際性的比賽，也沒有再比賽中獲獎，這樣的資曆很難在上海找到一份正式的、滿意的設計工作。

設計師行業的要求，要麼需要過硬的設計專業能力，比如國際性設計大賽獲獎；要麼需要過硬的學曆來證明自己有潛力，比如碩士學曆、留學背景。

這就意味着，要麼我需要自己很強大，學習能力、設計能力、思維能力、軟件能力很強，要麼我家很有錢，能支持我出國留學的昂貴費用，用錢砸出來一個設計師前程。

顯然，我普普通通，我家也普普通通，我唯一有可能的路子就是，先從打零工的實習生開始，然後轉正繼續在工作崗位做基礎工作，做5、6年還不一定有出頭之日。這樣一想，我能留在上海的可能性越來越小。

實習結束後，我意識到直接在上海找設計的工作，當一名設計師的不可能的。我的設計師夢碎了。

設計師夢碎了以後，我開始準備考研。

那時候大四了，對基礎知識的掌握和對考研的認識不充分，所以備考考研失利了。聰明做不到，極緻刻苦也做不到，在考研這場硬仗裡，千千萬萬和我一樣的人都隻能當分母，看着少數的分子上岸。

考研是每年的12月底，公務員國考是每年的12月中旬，因為考研，我也錯過了那一年的國家公務員考試。等到大四的最後一個學期，我更加迷茫了。

眼看就要畢業了該何去何從呢。在家人的建議下，我報了幾所家鄉本地的國企單位，陸陸續續參加了幾個考試，最後在家人的幫助下考上了一所當地還不錯的國企。

畢業後，我從上海回到了陝西，回到了當初告别過的家鄉。放下了畫筆和設計圖紙，來到國企單位。6月中旬拿到畢業證，7月初我就入職了，很快就投入了工作。初來公司就被分配到了基層。

到崗的第一天，領導給我們開會說，他當時說了一句話，我記到了現在：“關系是泥飯碗，學曆是鐵飯碗，能力是金飯碗。”

當時我以為他是一位強調能力，不看重關系的領導，後來才發現，其實他是表示自己不參與投票、不參與舉薦，因為在我到單位的前一年，他徇私給自己的親外甥提拔，被其他員工檢舉告發了，從那以後他基本上在提幹工作上不作為。

而實際上，這個公司是關系第一，能力第二，學曆第三。就是這樣，在這裡，永遠話裡有話，話外有話，必須小心謹慎地做工作和處理人事關系。

我在基層的工作從那年7月份持續到第二年3月份。

基層工作需要倒班，實行的是兩班倒的制度。

兩天白班，兩天夜班，休息兩天，六天一輪。白班是早上8點上班，下午5點下班，夜班是下午5點上班，早上8點下班。基層工作工資3000，獎金根據自己的業績，我能拿到2000出頭。所以每個月的工資大緻就是5000多，在家鄉那個小地方，物價低，開銷少，這個收入水平算是中等。生活平穩，每天上班，下班，提高提高業績，和同事領導搞搞關系，想來也确實有點無聊，尤其對于年輕人來說，過于寡淡。

慢慢地，我學會了察言觀色，也基本上摸清了公司的套路。來這裡的員工基本可以分成三種：第一種是沒有學曆的，大專或者大專以下的，也沒有什麼人脈關系，通過社會招聘和别的私企簽訂勞務合同，然後來到我們公司工作，不算我們公司的正式員工，比臨時工稍微穩定一點，工作自由度高，待遇比較差，是公司的底層，很容易被排擠、被欺負。

第二種是學曆高的，有碩士學曆，但是沒有人脈關系的，這類員工工作穩定，有五險一金，但是被提拔的可能性很小，升職機會也很少，而往往這類人的人文素養很高，不屑于搞關系，也不喜歡這樣的風氣，所以我認識的好幾個這樣的同事都辭職了。

第三種是，學曆一般，和我一樣的本科生，沒有關系，但是特别努力，工作能力特别強，能參加很多活動，也能有很好的業績。

按理來說這樣的員工會被提拔，但是領導會覺得“既然你這個工作幹得好，那你就一直幹這個吧，也不用提拔”，領導會把升職的機會留給有關系的人，而這些特别努力的人在發現了這樣的規律後，工作積極性就被打擊沒了，慢慢被磨平了上進心，放棄了自己，甘心混迹于基層，真正的人才就這樣被埋沒。

我當然不想像這三種人一樣。我得讓自己立足。

所以，我在保證較好地完成工作的基礎上，參加一些活動，加上家裡是本地的，也方便開始走動走動關系。第二年，我從基層調動進了機關。

機關的主要工作内容是分析材料、寫報告、寫方案，并監督落實情況。機關不需要倒班，不再那麼辛苦，基本上是固定的朝九晚五，工資也是3000元出頭，獎金比基層的2000稍微少一些，加起來每個月将近5000元的收入。

不知不覺，在機關工作了4年多。在家人的幫助下，我在本地買了房子，面積也不小，買了車，還換了一次新的更好的車。在機關算是順風順水，一直在努力升職加薪，現在每個月有5000多的工資。

當時和我一起在基層工作，但是不屑于人脈關系的研究生，有一個和我一直關系不錯，他現在做起了家教公司，也開了自己的第三家分店，我們還經常開玩笑，等我有了孩子也送去讓他輔導，肯定能成績不錯，至少比我學習能力強。

在家鄉本地，有很多年輕人羨慕我的生活，有房有車有穩定的工作，很多人也覺得我的情商高。

但我心裡明白，我讨厭這樣的環境，卻别無選擇。

環境使人成長，一切都是為了生活，為了生活就要學會低頭，我終于成了自己年輕時候最讨厭的那種人。

現在，我明白了讀書的意義，讀萬卷書行萬裡路，書裡可以教我們做人，不是社會的這種“低頭式做人”，有時我覺得自己很土，腦子裡沒有東西，沒有思想，我這種人隻能被大勢所趨。

有時候想到那個做着設計夢的小夥子，眼睜睜看着他被現實打敗，我竟然覺得自己是個看客，說不上心痛，隻是有點麻木。希望還沒有低頭的人，不需要低頭，希望還在做夢的人，能做得久一點。

一直以來，就有個想法，講述身邊普通人的職場、創業故事，他們可能沒有世俗意義上的成功，沒有腰纏萬貫，甚至還在努力為生活，為房子打拼，但是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他們的故事也是獨一無二的，他們的故事裡一定有悲傷，有溫度，有力量，有觸動你的某些東西，小人物，也有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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