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邱俊霖

在今年的第44屆世界遺産大會上,來自中國的“泉州:宋元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項目成功被列入《世界遺産名錄》。作為宋元時期中國的世界海洋商貿中心,現存中古時代世界最長的跨海梁式石橋便坐落在泉州,它就是安平橋。

這座古橋橫跨泉州市晉江縣安海鎮和南安縣水頭鎮之間的海面。在古代,修建跨海大橋可不容易,在安平橋修建之前,泉州當地已建成了曆史上第一座跨海大橋——洛陽橋。

建洛陽橋時,人們創造了“筏形基礎”。傳統橋梁通常一個橋墩對應一個獨立橋基,而洛陽橋位于洛陽江出海口,傳統橋基抵禦不了海水沖擊,“筏形基礎”解決了這個問題:即通過投填石塊在水底形成一條橫向的矮石堤,并在此基礎上建設橋墩,石堤就像一個筏托舉着橋梁,使石橋在狂風暴雨中屹立不倒。

雖然都是跨海大橋,但洛陽橋隻有360丈(約1200米,現存834米),而安平橋比洛陽橋長得多,如果也到水底築堤建基,工程量浩大。況且安平橋跨越的水域更廣,水文條件更複雜,很多地方淤泥堆積,純粹以石塊堆砌不僅耗時耗力,而且石塊還容易下陷,難以形成合力。

工程量大加上技術瓶頸讓安平橋的修建一度中斷,紹興二十一年(1151),新任泉州郡守趙令拎開始主持續建安平橋,人們才找到了解決橋基建設難題的辦法,即“睡木沉基”:在落潮時将建墩區域平整,然後用兩層以上縱橫交叉編成的木筏固定在築墩處,再在筏上壘築墩石,随着墩石逐層增高,分量也不斷加重,木筏便漸漸沉陷到了泥沙中,并一直下陷到承重層,這樣就保證了橋墩的穩固。

“睡木沉基”簡便實用,而且省工省料。同時,安平橋還沿用了洛陽橋使用過的船形墩,但又分為三種形式:水流緩的水域采用長方形墩,較深時改用半船形石墩,水流最急處則采用雙頭尖的筏形墩。這些設計充分考慮了海潮、水流等因素,有效減輕了水流對橋墩的沖擊力。

此外,安平橋的橋面用整塊的花崗岩大石條層層累疊而成,這種方式充分發揮了石條的重量優勢,保證了橋梁的穩固。由于石條塊頭大,最重的甚至重達十噸以上,所以,安平橋采用了“浮運架橋”法,就是将石條先放在木排或船上,漲潮時水漲船高,石條被輕易托起,然後讓木排或船駛入兩墩之間對齊,等到落潮時水位下降,石條便落在了墩上。

安平橋的修建汲取了洛陽橋的技術成功又不照搬其經驗,體現了古人的工匠精神和非凡智慧。南宋紹興二十二年(1152),安平橋全線貫通,投入使用。據記載,建成後的安平橋長811丈,合2700多米長(現存2070米)。在宋代修建這樣的跨海大橋完全稱得上是一項“超級工程”。安平橋的修建掀起了建造大橋、長橋的熱潮。

南宋紹興年間,玉瀾橋、蘇埭橋等“超級工程”相繼建成,泉州南門外的玉瀾橋長1000餘丈,約3000米以上,同樣位于泉州南門外的蘇埭橋達到了驚人的2300丈,差不多接近8000米,這些橋的長度都遠超安平橋。此外,陸續建成的大橋還有海岸長橋、下辇橋等,其中海岸長橋有七百七十餘孔,下辇橋六百二十孔,雖然長度難以細考,但它們的橋孔都比安平橋多得多,因此,長度也應該超過安平橋不少。

有學者統計過,宋代泉州地區修建了大小橋梁近百座,是曆代的高峰。造橋熱的重要前提是技術,安平橋建設所帶來的先進技術與寶貴經驗無疑給造橋熱提供了先決條件。當時還有“閩中橋梁甲天下,泉州橋梁甲閩中”的說法。

造橋熱的出現也反映了南宋時期泉州海上貿易的繁榮,泉州能夠成為宋元時期中國的海洋貿易中心,大大小小的橋梁功不可沒,正是這些橋梁讓泉州地區的海陸交通變得暢通,也讓泉州的對外貿易規模遠超前代。

清代同治年間人們重修安平橋,并在中界橋段亭側的一座寺廟門柱上刻了一副對聯:“世間有佛宗斯佛,天下無橋長此橋。”意思是人間所有的佛都以釋迦牟尼佛為祖,而天下沒有一座橋比這安平橋更長了。

宋代修建的“超級橋梁”甚多,比如之前提到的玉瀾橋、蘇埭橋長度都遠超安平橋,為何後來安平橋倒成了中國古代的第一長橋呢?原來,經曆了幾百年風雨,許多長橋已經損毀不存,有些隻存下了原橋的一部分,而保留相對完整的安平橋因此成為了中國古橋長度的天花闆。

安平橋的“天下無橋長此橋”紀錄在國内一直延續到了20世紀,直到1905年,平漢鐵路鄭州黃河大橋(橋長3015米)建成,安平橋的長度記錄才被正式打破。中國是橋文化的故鄉,從宋代的洛陽橋、安平橋到如今的杭州灣大橋和港珠澳大橋,一座座“超級工程”令人驕傲與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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