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王怡

2019年7月初，四年一度的女足世界杯落下帷幕，美國女足在決賽中2-0擊敗荷蘭女足，如願衛冕。

時間撥回到20年前。1999年女足世界杯在美國本土舉行，決賽更是放到了洛杉矶著名的玫瑰碗體育場。這場比賽不僅見證了美國女足二度加冕世界杯冠軍，更記載了一個可以載入女子運動曆史的瞬間。

120分鐘的平局後，美國女足後衛布蘭迪·查斯坦主罰的第五粒點球沖破中國門将高紅的十指關，幫助美國隊以5-4戰勝中國。

當着比賽場館玫瑰碗9萬多名現場觀衆以及全國4000萬電視觀衆的面，欣喜若狂的查斯坦脫下了自己的球衣甩動，揮舞着雙臂，跪下慶祝。她歡慶的照片也成為日後女性運動曆史上最經典的時刻之一。

球衣下的運動内衣也跟着她暴露在聚光燈下。

今天看來，這樣的畫面沒什麼勁爆的，但是當時卻引發了無數争議，以至于有些陰謀論者懷疑這是查斯坦的贊助商耐克為她寫的劇本。

“這個行為的意義超越了足球，”她在2009年接受采訪的時候表示，“我希望讓女孩子也能享受到男孩子踢球時的樂趣，這種經曆會讓她們變得更自信。”

如今，查斯坦已經50歲了，看到當年那張身穿運動内衣的照片時，她還是會感慨：“真得在健身房多練練。“

密西西比州立大學的社會學教授瑞秋·艾莉森表示，女性權利狀況的進步并不是一個順暢無阻的過程。查斯坦和她的隊友在1999年奪冠，給了當今的運動員争取平等薪酬和待遇的通行證。

“查斯坦和她的隊友們留給後輩的最大财富，就是展示了在綠茵場上付出總會有回報，要敢于争取美國乃至各種足球組織的認可和資源。”艾莉森表示。

借助女足世界杯的契機，女性運動員發出了争取個人權利的最強音。

在2019年3月8日國際婦女節當天，美國女足全體28名球員以“性别歧視”為由，将美國足協告上了法庭， 理由為：足協在管理男女足的做法上存在明顯的差異，包括比賽場地、訓練條件、醫療條件和出行待遇，其中最為核心的差異在于薪酬數額。

美國女足球員們表示，她們獲得了三次世界杯冠軍（現在已經是四次），四次奧運會冠軍，而美國男足甚至都沒有打進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決賽圈，但他們的工資卻始終遠高于女球員們。2016年底，美國女足隊員所能得到的最高工資僅為7.2萬美元，和男足隊員的收入相比不值一提。

在友誼賽獎金方面，男足運動員平均每場個人可獲得13.166萬美元，最高26.332萬美元的獎金，而女足運動員平均每場個人獎金僅為4950美元，最高也隻有9.9萬美元，即一名頂級女足球員最高獎金收入僅為一名頂級男足球員的38%。

在女足世界杯上的優異表現，肯定為女足姑娘争取平等待遇增添一枚砝碼。據福克斯體育統計，收看2019年女足世界杯決賽的觀衆數量相比2018年男足世界杯決賽提升了20%。

在決賽中，為美國隊首開紀錄的聯合隊長梅根·拉皮諾埃，也在世界杯期間陷入了美國總統特朗的“隔空嘴仗”。拉皮諾埃曾公開表示奪冠後不願意去白宮。她的做法和許多美國運動員想法一緻，但是卻遭到了特朗普的斥責，稱拉皮諾埃不尊重“國家、白宮和國旗”。

但是，縱使倔強如特朗普，也得在女足奪冠後在推特上表示祝賀。

不過，現在的女足姑娘可能無法重現20年前查斯坦脫衣慶祝了。2004年，國際足聯正式禁止男女足運動員在比賽中脫衣慶祝。

過去，袒露身體是自由的象征。而現在，女性運動員在外形展示方面則遵循“我說了算”的原則。

查斯坦曾經和NBA球星凱文·加内特一直參演過一部耐克的廣告片。兩人展開了桌上足球的對決。查斯坦打進一球後，倆人沉默良久。終于，加内特問：“你怎麼不脫上衣啦？”

“我們現在肯定不會關注女運動員的運動内衣多過比賽，這體現了女性運動正在逐漸正規化和常規化。”明尼蘇達大學塔克中心的女性運動研究名譽總監瑪麗·喬·凱恩表示。

在美國女足奪冠後，《體育畫報》立刻宣布四名女足隊員——拉皮諾埃、艾利克斯·摩根、克裡斯特爾·鄧和艾比·達爾凱姆，即将登上新一期的雜志，并且在雜志的照片中展現精英運動員式的身材。

比起《體育畫報》上的女足姑娘，查斯坦穿着運動内衣的照片簡直保守得像中世紀肖像。

運動員們常說，自己的身體是刻苦訓練的證明，所以他們并不羞于展示身體。不過，研究表明，運動員過于暴露的照片可能不會吸引到抱着觀賽目的的球迷，反而容易引發性感火熱的遐想。

甚至，女運動員依然在和針對自己身體的性别歧視抗争。2018年秋天，美國新澤西羅文大學的橄榄球教練，強烈反對女運動員穿着運動内衣在訓練場上出現，因為這會對他的運動員産生幹擾。

時至今日，外界和女運動員自身，依然在尋找和她們的身體、外形和諧的相處方式。

1999年比賽結束後，曾有人出價50萬美元買下查斯坦身上的内衣，不過她拒絕了。

查斯坦說：“我不希望人們誤讀那個時刻。”現在，那件黑色運動内衣被裝挂在她家裡的辦公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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