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郭慧敏 實習記者/吳琳 陳虹羽
編輯/計巍
農民主播賈胖子在玉米地
“沒想到我沒什麼文化,卻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農民主播賈胖子說。“意義”對他而言,是帶火家鄉玉米,分享種植技術,更是維護農民“不管年紀多大,都想給家裡賺點錢”的尊嚴。
在快手,像賈胖子一樣的農業技術内容創作者數量已超過17萬,農業技術類直播日均3.5萬場,随時随地解決着種植養殖難題。
在第五個“中國農民豐收節”,快手農民主播紛紛在直播專場展示着特色農産品,然而在這之前,他們中的很多人并非農民,而是商人、建築工或高材生,他們也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回到這片熟悉的土地上。
43歲時,張老五返鄉回到吉林四平做起了直播
回到家鄉
張老五回到家鄉時身無分文。
此前,他在工廠打過工,下海經過商,做生意,開飯店,當服務員,幹洗車行,但始終沒“幹出名堂”。因為喜歡音樂,他還投入所有積蓄跟人合夥開了一家酒吧,後來因為疫情也開不下去了,“那時候,就是一下跌入谷底那種感覺”。朋友王三勸他回老家,因為在家種點地,養點牲口,稍微掙錢點也能生活,于是43歲的張老五“硬着頭皮”回了吉林四平。
回家後他發現村裡變了,之前總刷到一些“網紅”把農村拍得又舊又破,“實際上不是這樣”。屯子裡,每戶人家都配了垃圾回收桶,安裝了太陽能燈,廁所也都翻新了,用的材料還是鋁合金的。鄉親們對他也好,看他缺什麼,就給送什麼,他想着能不能把這個新農村新面貌,拍出來讓大家看一看,于是找到王三,“咱們兩個一起弄個短視頻吧?”就這樣,張老五成為了一名快手三農領域的内容創作者。
和張老五不同,賈胖子早早便決定返鄉,年輕時在外當雜工、建築工并不穩定,加上父親年紀越來越大,家裡上百畝玉米地需要人照看,他20歲就回了家,種地之餘開始收糧,對接山東濰坊一家糧食加工企業,還開起烘糧廠,一幹就是15年。
2019年冬天,賈胖子去一對老夫婦的地裡收玉米,收完準備開車走的時候,他看到老夫婦彎着腰,用鐵絲在摳地裡的苞米粒兒,“東北都是用鏟車和拖拉機收玉米,難免會掉,他們撿起這些玉米粒,就能多賺二三十塊錢”,賈胖子覺得,二三十對年輕人來說吃頓肯德基都不夠,但對農民來說,這錢買農藥能給玉米打一兩個月。
“既然幹了這行,又懂不少玉米相關知識,總得做點什麼”,當天,賈胖子就決定開直播,分享種植知識,“希望讓他們每畝增收100到200元”。
在快手,像賈胖子一樣的農技内容創作者數量超過17萬。快手三農2022年農技人報告顯示,平台農技直播日均3.5萬場,種植養殖難題随時随地能被解決。
但起初父親堅決反對賈胖子這麼做,因為作為收糧人,他們的利益會受到直接影響,比如今天賈胖子在直播間告訴大家某地玉米收購價漲了兩分錢,第二天他再去收購就得給農戶漲兩分,如果一天收幾十萬斤糧,那成本就要增加幾千甚至上萬。
同樣遭到父母反對的還有王傑,一個回鄉創業的九零後。他從小在四川内江一個小鎮長大,直到上大學來到成都,才見到高樓大廈,覺得“好先進,好有科技感”,他在成都上學,參加創業大賽,做服裝生意,待了整八年,“越來越覺得,對大城市的感覺跟以前不一樣了,節奏很快,好像是為了生活而生活”。
他開始懷念小時候,湖畔邊上,老房子前櫻桃樹枝葉茂盛,爺爺奶奶坐着乘涼扇扇子,同村小朋友聚在樹下玩遊戲,嬉笑聲和着流水、蟬鳴,熱鬧得不得了。長大以後他很少回村裡,偶爾回去一次發現年輕人都往城裡跑,一個村子隻剩下十幾個老人,許多農田和果樹也沒人打理,“資源都浪費了,太可惜”,就這樣,王傑和幾個好友結伴,決定回鄉創業拍視頻。
父母對此并不理解,總覺得擺弄電腦除了打遊戲就幹不了别的,“為啥不去上班?“你這樣生活會不會成問題?”父母反複問,他也沒法回答,“老一輩對互聯網沒什麼概念,認為短視頻就是打發時間”,所以他隻能等到賬号做起來,再給他們一個答案。
直播中的張老五
成為“農民主播”
最初,張老五和王三拍的是美食視頻,效果一直不好,直到今年1月才出現轉機。在東北農村,一到冬天,煙囪就容易堵,導緻火炕不好燒,屋裡冷冰冰的,有天張老五家煙囪堵了,他想起父親教過他,用鞭炮蹦可以通煙囪,他想着,借這機會拍個蹦煙囪視頻試試效果。
“扯淡,你這又點炮仗又點火的,萬一平台給你判定違規咋辦”,王三反對。但張老五堅持:“沒事,我刷到過别人放鞭炮。”
他讓王三去買菜準備包餃子,自己拎出一挂過年要放的鞭炮,爬上屋頂,屋頂跟煙囪之間,有一個水泥砌的台階,他把手機支架放在台階上,鏡頭對準自己,随後把鞭炮點着,扔進煙囪,“砰”地一聲,煙囪一下子就通了。“我的天,我爸果然沒騙我,這玩意兒百試百靈”。
王三回來看到張老五在房頂,沖他大喊:“上房頂幹啥去了?”張老五也沖他喊:“三兒,你把進院喊我這句話,再來一遍。”就這樣,他們拍成了第一條蹦煙囪的視頻,播放量達幾十萬。在這之後,兩人常去幫鄰居通煙囪拍視頻,保持内容有趣的基礎上還上網學各種拍攝和剪輯技術,他們的視頻越來越火。
好多朋友跟張老五說,不能浪費流量,可以琢磨帶帶貨。張老五馬上開始研究,他發現四平出了十幾個網紅,沒有一個能正兒八經介紹四平玉米,“我很痛心”。碰巧快手三農領域負責人聯系上他,張老五決定借這機會為家鄉玉米代言,直播講解四平玉米及玉米面條等各類玉米産品,希望家鄉特色能銷往更多地方。
賈胖子也開了直播,就在收糧回來當晚,“農民不容易,我直播就是希望他們賣糧的時候不挨坑”。過程中,他講解了玉米儲存知識、玉米收購價格浮動等,還告訴大家自己是做烘幹塔的,烘幹塔在冬天烘糧,每斤玉米用煤和電烘幹的成本需要三到五分錢,如果農戶自己采取自然晾幹的方法,并儲存好,将水分從30%降到15%,再賣出去,就可以省下烘幹的錢。
雖然整場直播隻有148個人觀看,他還是講了5個小時,并且從那之後連播了7天,每天15小時,内容包括怎麼做田間管理,怎麼預防病蟲害,怎麼增加産量……事無巨細,粉絲漲了兩萬多。
雖然直播預報收購價格影響了賈胖子作為收糧人的利益,但越來越多人知道了他,并且都托他對接收購企業,賈胖子的收糧範圍從最初的方圓30公裡擴大到現在的500公裡,“我原來是一個商人,現在我選擇站在農民的立場上,我相信隻要農民富了,我們自然就富了”。
與賈胖子被“撿玉米粒”的畫面打動不同,王傑幫助大涼山通過快手銷售農特産品始于一個求助。他和朋友最早運營的是一個劇情類賬号,走搞笑路線,收獲了不少粉絲,其中有一個當地農民,果園裡十多畝地的李子因疫情原因滞銷了,于是私信王傑,希望他們團隊能幫忙帶帶貨。“當時他說話那聲音都快哭了,我們就決定幫他銷一下”,為此,王傑團隊開始運營“川南四枝花”賬号,以特色走秀形式帶貨。
視頻裡,幾個男孩光着腳站成一排,以田間地頭為背景,穿着自己用竹筍、樹葉、塑料袋等做成的衣服,配合着音樂節奏,依次走着誇張的模特步靠近鏡頭并展示手中的農産品。“通過這次我更加感受到了互聯網的力量”,王傑告訴深一度,以前在實體店,來上十個人買東西,店家就忙得不亦樂乎了,而在網上,一天賣幾百單都覺得很平常。
川南四枝花團隊(後排左一為王傑)
改變農産品銷售模式
直播帶貨不僅解決了當地農産品滞銷的難題,更重要的是促進了農産品銷售模式的轉變。
川南四枝花今年重點銷售了涼山鮮核桃。去涼山收核桃的時候,王傑了解到,往年農戶打完核桃都隻能放在家裡,等市場上的收購商把車開到大山裡來,才能賣出去。但商家來的時間并不确定,有時候一個月才來一次,“鮮核桃從樹上摘下來,保鮮的時間有限,萬一商家不來,果子就砸在自己手裡了”,王傑告訴深一度。還有的農民會起早,走兩小時山路把核桃背到縣城裡賣,實在賣不動的就隻能拿來做成幹核桃,“那樣肯定是不值錢的”。
而在直播帶貨模式下,團隊會有成員專門負責對接農戶,每天根據直播訂單量,“現摘現發”,“因為鮮核桃保質期不長,這樣能保證用戶收到最新鮮的産品”。
如今,川南四枝花賬号在銷售量方面,每天能穩定在一千單左右,常有農戶誇獎王傑和團隊,“小夥子你們真厲害,對着手機說幾句話,幾千斤核桃就銷出去了,我們平時自己背下山去賣,一天頂多賣一百斤”。王傑聽了很有感觸,想起帶貨這些日子,看到涼山三四歲的小孩就開始幹農活,衣服、鞋子沒有一件好的,都是哥哥穿完給妹妹,一個一個輪着穿,“所以幫到他們的時候,那種喜悅是發自内心的”。
在吉林四平,這裡盛産玉米,處于世界“三大黃金玉米帶”之一東北玉米帶上。不同于大涼山的鮮核桃,在這裡,往年鄉親們會在豐收季收玉米,之後打成散粒或直接儲存在家裡,等到來年春天,會有專門收玉米的大車上門收。價格一般在每斤一塊兩毛五分三,大家很在意“分”的單位,不少家庭每年要賣幾萬斤玉米,一分錢也會被放大幾萬倍。老百姓很樂意賣給這種大車,因為可以省去自己運輸的費用。
“但這是個非常不穩定的市場”,賈胖子介紹玉米因為種類和等級的不同,其市場價格也有相應差異,比如瑞普909和宏育708價格并不相同,商販在收購時會考慮自己對接的企業中,哪個企業收購價高,就會去收他們需要的玉米種類,而農民無法及時掌握市場信息,也就無法保證每年都能賣上好價錢。
大車上門收糧的方式之外,有的農民還通過經紀人(相當于中介)賣糧——由經紀人聯系商販,再由商販轉賣給烘糧廠,也就是賈胖子手中。“農民到烘幹塔有三層關系,而且農民是最底層的,所以總是種地,但總是富不起來”。
直播後,賈胖子直接面向農戶收糧,還有不少企業通過快手聯系到賈胖子,告知自己需要的玉米種類,賈胖子則根據這些信息,幫鄉親們選種,選肥料,選藥,并提供種植咨詢,比如玉米感染病蟲害,用什麼藥去治等等。
與賈胖子同為四平人的張老五并不收糧,而是專注于幫助四平宣傳、銷售玉米産品,“四平區域内所有的玉米産品,我都可以負責推銷”。張老五告訴深一度,很多做玉米制品的商家沒有合适的宣傳平台,做完也賣不出去,另一方面,很多人想買玉米制品但又不知道哪家好,“我要做的就是,讓大夥兒知道四平玉米制品多優秀”。
在快手舉辦的第五個中國農民豐收節“幸福鄉村豐收季”專場直播中,張老五進行了11小時的直播,介紹和宣傳來自四平的黃玉米、黑玉米、玉米發糕、玉米鮮面條等特色玉米農産品,直播和短視頻總曝光量超1.24億,累計觀看人數達350萬。
涼山農戶以往賣核桃需要自己背下山
“我沒什麼文化,卻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被直播帶貨“解救”的不隻是滞銷的農産品,還有鄉村留守婦女們。王傑告訴深一度,村裡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不少五六十歲的婦女被剩下,帶小孩或是種地,整天圍着玉米、水稻和白菜打轉,但現在,她們都加入了團隊,負責打包工作,按件計費,每天工作一下午,平均每人能賺到100元,“有了工作,她們都可開心了”。
王傑越來越覺得,改變正在發生,“意義”也正在顯現,“意義不在于我們能賺多少錢,而在于能實際幫助多少人,在于富農”。現在,王傑和團隊已經幫助兩百多戶農戶賣了核桃,他們堅持拿出利潤的一部分,用來買物資定期送到山裡,米面油和衣服等等,一次山裡一個孤寡老人為表達感謝,臨走時追上來,遞過兩個紅薯,“也沒有說啥,但那會兒突然就想哭”。
“意義”對于賈胖子來說,是一份意料之外的禮物,“沒想到我沒什麼文化,卻做了一件有意義的事”。
賈胖子告訴深一度,村裡有很多60歲左右的老年人,由于信息閉塞,有時候賣糧抓不到好時機,給家裡賺不了多少錢,而對于農民來說,不管多大年紀,給家裡多掙錢是心願也是尊嚴。他有一個吉林遼源的粉絲,原來在學校食堂工作時每月能掙900多,但因為生病了隻能回家,後來通過看他直播學技術,抓時機,當年玉米多賣了一萬多,比外出打工一點也不少掙。
還有一位黑龍江的大姐,卧床三十年,一直覺得自己是累贅,直到看了賈胖子直播,把聽到的知識都轉述給家裡人,讓家裡的玉米多賣了錢,這才感覺到自己的價值。賈胖子家的牆上挂滿了農民送來的錦旗,在他看來,錦旗是送給像白衣天使一樣救死扶傷的醫護人員,而他隻是一個農業主播,“覺得特别榮幸,怎麼也沒想到能幫這麼多農民”。
回到家鄉不滿一年,作為農民主播的張老五不再身無分文。
目前他直播接廣告的收入,每月有六七萬,過去開酒吧欠下的幾十萬債務,正一點點被還清。他還花六萬塊置辦了一台通煙囪的設備,以前他需要把機器放在煙囪頂上,用大風力把煙囪裡和爐膛裡的灰給抽出去,操作不方便,機器還容易漏油,現在他隻需要把新機器的管子伸到炕洞子裡,就能抽走裡面的灰,抽一次至少能維持六到八個月,整個冬天炕都是暖的,“這事兒我以前想都不敢想”。
雖然直播帶貨做起來了,但原來的風格還要保留,張老五想繼續通煙囪,也想繼續拍美食。他經常需要一天跑好幾個地方通煙囪,飯也顧不上吃,之後他想把幹完活餓得不行,吸溜面條的狀态也拍給大家看,“希望能堅持拍攝真實又正能量的内容”。
與此同時,他的團隊也越來越成熟。一開始,隻有他和王三兩個成員,後來王三妻子和同村的二貓子都參與進來,還開通了“咱屯三哥三嫂”等賬号,張老五負責拍視頻,王三負責外聯,三嫂負責對接商單,二貓子則負責開車和做飯,忙得“熱火朝天”。
左鄰右舍也常來咨詢拍視頻的事情,張老五都耐心解答,“我自己是農民出身,希望鼓勵身邊的農民一起做好内容”,至于拍攝靈感,幾乎來自于身邊發生的小事,“今天他家車壞了,明天他家大棚丢東西了,都是故事”,在張老五看來,好故事應該像玉米一樣,“銷”往更多地方。
“知識也一樣”,賈胖子被平台評為了“幸福鄉村帶頭人”,他希望通過直播,能将玉米種植及售賣相關知識分享給更多農民,實現“買農資少花錢”。如今,“直播助農”正在推動數字經濟的發展紅利向農村地區滲透,快手等短視頻直播平台則通過數字賦能農業、農村和農民,推動着農村高質量發展。
據統計,2021年,數十億個商品訂單通過快手發往全國各地,農産品訂單有近5.6億個。王傑希望,作為擅于運用短視頻及直播工具的“新農民”,能夠通過線上互動、線下聯動的方式,助力農民越來越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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