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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朝花夕拾的疑惑

生活 更新时间:2025-01-12 05:58:21

記者 | 董子琪

編輯 | 黃月

“作為文學性個人史寫作的《朝花夕拾》,成就于魯迅的生活危機、挑戰和轉折的連續過程中的一個重要節點上。”南京大學文學院教授吳俊在新作《文學的個人史:魯迅傳述和》中說,《朝花夕拾》寫于魯迅持續的不好甚至惡劣心态過程中。在這段時間裡,魯迅經曆了外部環境的劇烈動蕩與個人生活的急遽變化:他從北京離開前往廈門,又從廈門去往廣州,最後至上海定居,兄弟失和、戀愛同居、論争訴訟等等事件都發生于這一階段,魯迅的個人身份也由公務員變為教員,又成為自由寫作者。

對于朝花夕拾的疑惑(朝花夕拾有據可考但不能完全相信)1

《文學的個人史》日前由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出版,在舉辦的新書活動上,作者吳俊與複旦大學中文系教授郜元寶、張業松以及評論家閻晶明共同讨論了魯迅和他的《朝花夕拾》。

打撈過去的分寸

郜元寶評論《文學的個人史》一書将《朝花夕拾》中魯迅個人生活的節點巧妙地拎出來,并展現了魯迅的修辭方法。1926年的魯迅已經45歲,這樣一位成名的文學家為什麼突然在紛擾中尋出一點閑暇,将自己過往的道路用輕松的方式寫出來?他試圖提問:“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童年,人到中年都喜歡眺望過去,都認為可以将自己的童年打撈出來,可是一旦落在文字上就很費躊躇。這是為什麼呢?”

如果我們能夠深入理解這個問題,就能夠理解《朝花夕拾》。在當下和過去之間建立起一座橋梁,就是魯迅的秘訣,郜元寶說,“我們看到很多作家回憶童年都是災難性的,一撲進去就享受自己的過去,把時代和當下忘得幹幹淨淨;還有一些人永遠不會忘記當下,總是對現在念念不忘。他們既沒有很好地打撈過去,也沒有利用今天的氛圍賦予回望過去的支點和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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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中的《瑣記》看上去寫的是細碎的事情和很不起眼的人物,可是魯迅從這中間發現了大問題。郜元寶認為,吳俊仔細辨析了《瑣記》裡的情感,比如魯迅後悔喊父親這個細節展現了什麼樣的情緒——是把中醫恨到了骨子裡、把衍太太貶到泥土裡去,還是真的在自我忏悔?這類細節顯示了魯迅書寫的分寸感,“大藝術家在寫自己的生活時具有分寸感,失去了分寸就像打槍失去了準心,會傷及無辜。”

郜元寶提示讀者,對于《朝花夕拾》,我們還應當提出幾個問題。其一是正文十篇為什麼有七篇半集中于寫童年;其二是《藤野先生》的結尾,藤野對他的恩情“小而言之,是為中國,大而言之,是為學術”,這一小一大的區别是什麼?難道為了中國是小,為了醫學和學術反而大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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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據可考但也不能完全相信

《朝花夕拾》有真實的記錄,也有藝術的想象和構思。吳俊說,其書寫的主幹是個人生平,在細節上可能有許多虛構。在活動現場,吳俊展示了一百多年前魯迅在仙台醫學專科學校學習時留下的“文物”,這是吳俊1994年參加仙台醫學專門學校(即現在的東北大學)會議時得到的校史紀念館制作的文物複制品:一份魯迅在藤野仙台醫學專科學校的課表,其中就有藤野先生執教的解剖學;一份班上的學生名冊,上面的“清國 周樹人”被紅杠劃掉了,因為那時魯迅已經退學;一份帶有東京語言學校弘文學院标記的學費繳費單;一份醫學科缺席調查表,表上還有周樹人的名字;還有清政府公使向仙台醫學專門學校開具的介紹信以及回信。

魯迅的寫作是有據可考的,但我們不能完全相信,畢竟是文學創作,也是文學的個人史。閻晶明舉例道,周作人在《父親的病》一文裡對魯迅在父親死前那樣呼喊“父親”的場景予以否定,對于不在現場的人來說,魯迅叫的是父親,而不是口語化的爸爸或爹,也是有些奇怪的。《藤野先生》裡寫魯迅看了幻燈片後決定棄醫從文,這在今天已成定論,可日本學者現在還在研究影響魯迅的到底是什麼幻燈片,東北大學和電影院也都沒有記錄,也有人說他看的是報紙。藤野本人在魯迅去世後已經知道,學生周樹人變成了中國的文豪魯迅,非常感動,但對贈魯迅照片這件事記不清了,幸好照片背後有親筆的“惜别”、“贈周君”及署名落款,否則更說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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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雖然是回憶文章,但與魯迅的現實處境和心境有直接的聯系。閻晶明說,《藤野先生》的結尾與憶舊沒有關系——“每當夜間疲倦,正想偷懶時,仰面在燈光中瞥見他黑瘦的面貌,似乎正要說出抑揚頓挫的話來,便使我忽又良心發現,而且增加勇氣了,于是點上一枝煙,再繼續寫些為正人君子之流所深惡痛疾的文字。”——即便拿給藤野先生看,他也看不懂說的是什麼。彼時正是魯迅與現代評論派、跟教育部總長陳西滢争論最激烈的時候,所以我們即便是在懷舊文章中,也能看到論戰的痕迹。

寫給戀人的絮語

“現在把《朝花夕拾》講讀成政論、雜文,這未免辜負得太多了。”張業松認為,可以将《朝花夕拾》看作一部情感教育讀本、一部講給戀人聽的個人生活和成長曆史。魯迅面對即将與自己共同生活的人完全敞開心扉,“将自己的内在狀态好好打掃一下,清掃内庭以迎來者。”所以,讀者如果将《朝花夕拾》與《兩地書》對讀會更有意思,因為兩者存在内容、語調和情感上的互文。

他認為,除了留在私人空間的《兩地書》,魯迅還留下了公共空間的個人史《朝花夕拾》,其目的在清理過去籌劃未來——過去的東西講得很多,未來的路自然呈現。張業松說,“誰是合格的聆聽者?我認為首先是許廣平。‘朝花夕’拾四個字裡最關鍵的是花,花顔色嬌美,生命短暫,朝夕之間倏忽而逝。魯迅在序中說,‘帶露折花,色香似然要好得多,但是我不能夠。’這是一種雙關,帶露折花既比喻過去,也隐喻了年輕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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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花夕拾》與《兩地書》《野草》在表達個人真實方面殊途同歸,吳俊在書中指出,雖然三者在文學性上并不相同,但都表現了個人生活、思想與心理的真實性。魯迅的作品和個人生命史一直是個糾纏不清的問題,閻晶明回應說,《野草》被認為可能是寫給許廣平的,他更傾向于認為是寫給周作人的,但總歸《野草》是《野草》,魯迅和周作人是另外一回事,而《朝花夕拾》和魯迅與許廣平的關系也可以再做探讨。

“天才的心是博大的。”郜元寶補充道。閱讀《朝花夕拾》也應當注意到魯迅的藝術性,每一篇都表現出他從孩子到中年對美術——對簡陋的美術甚至有毒的美術——超出常人的癡迷,《阿長與山海經》裡長媽媽把粗糙的“三哼經”給他的時候,他如“着了霹靂一樣”。很多人中年以後,為顯得深刻老成,靈動的一面大都有所消失,索性順水推舟把文章寫得老氣橫秋。可是,郜元寶認為,有些大藝術家到老都對書、文字和圖畫,對這個世界的色彩、色彩背後的意義保持着童年那般的新鮮感。他說,“讀吳俊的《文學的個人史》也能如讀《朝花夕拾》一樣,給我們新鮮的啟發,讀者讀到很多細節,不要說着了霹靂,有一陣微風吹來也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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