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黃河故事? 如果不是為了給父親尋找墓地,我覺得在很長的時間内我也不會再回鄭州如果不回鄭州的話,我們家庭發生的那段曆史,我是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講出來的但是話又說回來,試圖忘掉曆史的人,恰恰都是有故事的人,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于經典黃河故事?下面希望有你要的答案,我們一起來看看吧!
如果不是為了給父親尋找墓地,我覺得在很長的時間内我也不會再回鄭州。如果不回鄭州的話,我們家庭發生的那段曆史,我是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情講出來的。但是話又說回來,試圖忘掉曆史的人,恰恰都是有故事的人。
至于為什麼要尋找墓地安葬我的父親,說起來真讓人難以啟齒。他死去幾十年了,骨灰卻一直在殡儀館的架子上放着,積滿塵土。而那些塵土,大部分卻是别人骨灰的揚塵。我常常覺得上帝是個最好的小說家,他曾寫出世界上最短也是最精彩的小說:“你必汗流滿面才得糊口,直到你歸了土,因為你是從土而出的。你本是塵土,仍要歸于塵土。”歸根結底,這也是我們要安葬父親的動因,他一直沒有被埋到土裡。對于一個死去的人來說,沒有埋到土裡就等于沒死完、沒死透、沒死徹底,隻是一個野鬼遊魂罷了。
我到深圳已經二十多年了,後來我又把母親和妹妹接來深圳,她們也在這裡十年多了,而我父親的骨灰還留在鄭州。每到清明或者春節,我和妹妹便依着老家的習俗,買點黃表紙,到樓下西側的十字路口燒一燒,算是對往生者和活着的人都有個交代。火燃起來,明明滅滅地映紅我們姐妹倆的臉。時間過濾了悲傷,更何況我們本來就不十分悲傷。我們有時還會一邊燒一邊說起别的事情,有時候還會笑起來。行道樹上的火焰花偶爾有一兩朵跌下來,輕微的一聲響,像是一聲輕輕的歎息。花開得正盛,在夜晚的燈光下更是紅得決絕。深圳的花從冬天一直開到夏天,我們總是分不清木棉樹、鳳凰花和火焰木的區别,都是一路的紅。但這火焰花開在樹上像是正在燃燒的火焰,白天一路看過去,一簇簇火苗此起彼伏,甚是壯觀。
火焰花下,适合我們搞這個儀式。也紅火,也清爽。母親從不參與,但也從不幹涉,她對此沒有态度。
最近幾年過春節,深圳都是這種陰不陰晴不晴溫不暾的天氣,好像對過年有着深刻的成見,非要鬧情緒似的,讓人一天到晚心裡堵得像是塞滿東西的屋子。我百無聊賴,睡得晚,起得也晚。那天早上起來下到一樓,看見母親和妹妹還坐在客廳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昨天是陰曆二十四。二十四,掃房子。打掃屋子時拿下來的全家福照片被母親拿在手中擦拭。從側面看起來,她像一架根雕。她很瘦,幹而硬,又愛穿黑衣服。兩隻樹根一樣的手拿着相框,讓人有一種硌得慌的感覺。她就是這樣,以自己的形象、語言和作為,始終與世界拉開距離,至少是以這姿态與我拉開距離。
我沒理她們,把面包片從冰箱裡拿出來放進吐司爐裡,然後拿了一隻馬克杯去接咖啡,自己随便弄點東西胡亂吃吃。每天早上我起得晚,而我母親和妹妹總是六點多起床,七點多就吃完早飯了。她們倆還保留着内地的生活習慣,早睡早起。豈止是把内地的生活習慣帶到了深圳,我看她們是把鄭州帶到了深圳,蒸饅頭、喝胡辣湯、吃水煎包、擀面條、熬稀飯,而且頓頓離不了醋和大蒜。搬到深圳這些年了,除了在小區附近轉轉,連深圳的著名景點都還沒看完。對于我母親來說,什麼著名的景點都趕不上流經家門口的那條河。不過那可不是什麼小河,母親總是操着一口地道的鄭州話對人家說,黃河,知道不?俺們家在黃河邊,俺們是吃黃河水長大的。
“這過完年啊,”母親看着那張照片,嘴張張合合,往照片上噴着哈氣。我看她誇張的樣子,很想笑,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沒有必要這般表演吧?的确,就這兩年她像換了個人,會說起父親。過去許多年裡,她是從來不提我父親的,我們當着她的面也從不說起父親的任何事情。在我們家裡,好像父親這個人是從來不曾存在過似的,“你得回鄭州一趟,人家一直打電話,說殡儀館又要搬遷了。還得給你爸再挪個地方。”
“回鄭州?”我端着咖啡,挨着妹妹坐在她斜對面,“你呢?”
“我們不回!”
我問的是她,她回答的是我們。我母親這些年就是如此,她敢于替我妹妹的一切做主。而且,現在隻要說讓她回鄭州,她好像遭受多大驚吓似的。
“那好吧!本來我也想回去一趟,把我那套老房子處理了算了,趁着現在鄭州的房價正高。”
“别。你先問一下你弟弟,看他要不要。”她跟我說話從來就不容分說,“再一個說了,我老了也得有個挺屍的地方吧?”
“好。”我嘴上答應着,心裡卻暗自好笑。我弟弟又不在鄭州,也很少回鄭州住,他在鄭州買個房子幹什麼呢?我的眼睛像透視鏡一樣,對她那點小心思門兒清。她是想讓我把那房子留下來,卻又不肯說,她在我面前是需要維持尊嚴的。我并不缺那一兩百萬元,我是故意說賣房子的事給她聽。既然她不開口講出來,我就沒必要讓她過于遂心如意。
“還有,”她停下手裡的活兒,用右手食指重重地敲打着桌面,嚴肅地看着我和妹妹,“你們姐弟幾個商量商量,讓你爸這樣挪過來挪過去終究也不是個辦法。不行的話,在黃河北邙山給他買塊墓地安葬了算了。人不就是這回事兒?不入土就不算安葬。你爸死幾十年了沒安葬,他不鬧騰才怪!入土為安。”
我妹妹好像才突然睡醒似的,從手機上擡起頭,看看她,又看看我。估計剛才我們說的什麼她都沒怎麼聽,但隻管伸個懶腰站起來說:“好!我沒意見。”
對母親的話,我卻一下子沒有意識過來,端着咖啡杯子的手在唇邊呆住了。自從我爸死後,幾十年來她第一次這樣鄭重其事地主動說起安葬他的事兒。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突然有點發緊,手心裡汗津津的,說不清楚是疼痛、傷心還是惱怒。
“我打電話問過了,一塊差不多的墓地二十多萬,你們看看怎麼辦吧!”
我一邊抿着咖啡,一邊拿眼睛盯着她。我知道她這話是說給我聽的,這錢弄到最後還是得我出。于是我想了一下說:“媽,普通墓地二十多萬,隻能用二十年;好點的墓地五十多萬,寬展,而且可以終身使用。你不是不想讓我爸挪來挪去嗎?再者說,還有你,百年後我爸身邊可給你留個位置?”
我這樣說的時候,眼睛一直沒從她臉上挪開。她先是像被蠍子蜇了一樣立起來,想說什麼,又似乎感覺我不懷好意,歎了口氣重重地坐下來說:“百年之後是以後的事,我死了,自己又不當家。你們把我埋在那個……他身邊,可不是我自己要求去的!”
她差點脫口說出“餓死鬼”三個字,過去她老是這樣稱呼我死去的父親。
“那就這麼定了?”
“好吧。那就買好的,五十多萬的!”母親說。
“媽,要不這樣,”我笑着對她說,“要是二十多萬呢,我自己拿了就算了。這五十多萬,你看我們姐弟五個,一人拿十萬,剩下的錢,包括安葬的各種開銷全都由我包了。這樣大家都盡點孝心,您覺得怎麼樣?”
她看看我,又看看我妹妹,好像沒聽懂似的,一臉迷茫的神情。
“不過我大姐二姐還有弟弟,你得先一個一個給他們打電話說一下。我這次回去好跟他們商量這事兒。”
她終于弄明白我的意思了,估計心裡有點惱怒,把鏡框來來回回翻了幾遍,然後面朝下,咣當一聲扣在桌子上,說:“好吧!”
那是我們家唯一的一張全家福,我弟弟周歲那年照的,弟弟還被母親抱在懷裡。那個相框裡父親的照片,也是他留在世上唯一的一張。他表情别扭得好像走錯了門似的,目光遲疑地看着鏡頭,一隻眼大,一隻眼小。
深圳這座城市,說到底也就幾十年的工夫。可她平地起高樓,活生生長成一副王者之相,現代化的高樓大廈,大塊的綠地,原生的和移植過來的古樹,虎踞龍盤。生機勃勃的現世存在,會讓人忽略她的曆史。
我剛來深圳時,是一名工地上的建設者。那時我剛初中畢業,是個瘦骨伶仃的毛丫頭。唯有的,是眼裡的那份倔強。我離家闖世界時的弱小,母親可能早就忘了。可我怎麼能忘得了呢?
竈王爺賞飯,從承包公司的餐廳開始,我慢慢起家,是這座新興的城市成就了我。她包容、接納、充滿機遇,她給了我這樣的打拼者一個廣闊的生長空間。有時我關了燈躺在黑夜的床上,隔了窗去看外面燈火璀璨的一座城。偶爾一兩聲隐約的汽笛的回響,有恍若隔世之感。一切都是安穩的、踏實的、充滿秩序的。我的屋子,純天然的木質地闆。我的床,我身邊睡着了的丈夫。我以為我已經徹底忘了自己是他鄉之人,忘了自己的過去。就像身處的這座城市一樣,忘了她的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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