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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迅小說的現代詩性

娛樂 更新时间:2024-08-25 20:07:58

作者:南京師範大學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駱冬青

不久前,由北京三十五中創作的民族交響音詩《民族魂•魯迅》首演成功,将民族管弦樂與白話詩詞相結合,來表現魯迅“我以我血薦軒轅”的民族精神和家國情懷,備受關注。作為一位偉大的文學家、思想家、革命家,魯迅一生著述頗豐,為後世留下了寶貴的精神财富。

魯迅小說的現代詩性(魯迅小說的現代詩性)1

今天晚上,很好的月光。

我不見他,已是三十多年;今天見了,精神分外爽快。才知道以前的三十多年,全是發昏;然而須十分小心。不然,那趙家的狗,何以看我兩眼呢?

我怕得有理。

《狂人日記》有一篇文言序,叙述者似屬于時代轉折點上的人。但白話文一開頭,就将我們帶到了現代的情境。古典的月光,一旦接上“我不見他,已是三十多年”,便令人陡然心驚,下轉一句“今天見了,精神分外爽快”。此處,“爽快”得怪哉!這是精神覺醒麼?趙家的狗看“我”兩眼,讓這“有理”的“怕”更加恍惚遊移。

竊以為,這個開頭無需再分行,就是精妙的現代詩。

那種神經質般的敏感,那種對物的無感和忽然的銳感,那種突然陌生和茫然醒悟,豈非現代詩歌内在精神特質的重要方面?或曰,西方的“荒原”感,來自失去了對上帝的信仰,傳統價值觀逐漸衰敗,新價值觀尚未建立之際的絕望。狂人所處境遇,正是如此。借着狂人之口,魯迅詠出的乃是現代之詩!

這部堪稱中國現代文學開山之作的小說,其實是詩性的,“于無聲處聽驚雷”,驚雷陣陣。當我們在震撼中忽然警醒,往往卻忘掉了其詩性的特質——“無聲”——傳統的音韻消失,與“無聲的中國”相合拍的,是荒原般的呐喊。這是中國現代詩誕生的标志。

此作的結構,亦是詩性的。魯迅以一種特殊的冷冽,将十三節文字形成了特殊的斷裂與耦合。斷裂,以割開生活的剖面,展現出某些意象。例如“這魚的眼睛,白而且硬,張着嘴”“黑漆漆的,不知是日是夜。趙家的狗又叫起來了”“天氣是好,月色也很亮了。可是我要問你,‘對麼?’”,等等。不同于中國古典詩歌,魯迅創造了新的詩歌形式,新的詩意。而借着這種現代詩的形式,中國傳統小說的套路被徹底打破。這是魯迅在中國現代文學上最大的貢獻。

許多人認為,詩人魯迅是在《野草》中呈現的魯迅。筆者卻以為,小說家魯迅内心蘊藏的那位詩人,更充分的表達形式,還是小說。以現代詩的方式結構小說,恐怕是魯迅小說創作沖動的深層奧秘。《野草》中一些篇章,便帶着魯迅構思小說的影子。姑且不論其中的叙事性文字占有絕大多數的分量,就是純粹抒情的文字,也深蘊着那種“情節”與情感節律的轉換關系。解讀《野草》,從小說的現代性詩學着眼,或許是一種重要途徑。

例如,“幾株老梅竟鬥雪開着滿樹的繁花,仿佛毫不以深冬為意;倒塌的亭子邊還有一株山茶樹,從暗綠的密葉裡顯出十幾朵紅花來,赫赫的在雪中明得如火,憤怒而且傲慢,如蔑視遊人的甘心于遠行。我這時又忽地想到這裡積雪的滋潤,著物不去,晶瑩有光,不比朔雪的粉一般幹,大風一吹,便飛得滿空如煙霧。……”短篇小說《在酒樓上》,有着《野草》裡《雪》的精魂。再如,“他在不妥帖的衣冠中,安靜地躺着,合了眼,閉着嘴,口角間仿佛含着冰冷的微笑,冷笑着這可笑的死屍”“敲釘的聲音一響,哭聲也同時迸出來。這哭聲使我不能聽完,隻好退到院子裡;順腳一走,不覺出了大門了。潮濕的路極其分明,仰看太空,濃雲已經散去,挂着一輪圓月,散出冷靜的光輝……”短篇小說《孤獨者》中,是否也有《野草》中關于死亡、關于秋夜的影子?不好說。但是,其中之詩意一脈相承。

魯迅的小說,形式相當自由,有些似乎是對體裁有意蔑視。正如他的雜文、散文、散文詩等,皆有此傾向。個人認為,這正是魯迅錯綜諸體而進行的獨特創造。《野草》中,恐怕并非皆是散文詩,有的乃是雜文,以及其他體式的文字。其因由,當與章太炎解構主義式的文學觀有關,但更重要的,是魯迅接受的西方現代文學的影響。所以,在小說中,以現代詩歌的意象,解體了中國古典詩歌,更以詩性的構思,解放了小說的形式結構。

于是,我們有了《傷逝》這樣的詩體小說,有了《白光》《社戲》《鴨的喜劇》等帶着淡淡詩意的小說,更有《故事新編》這樣以現代詩性重構中國古典的小說。福樓拜說,凡小說家,最初均是意欲寫詩者。可是,在小說中是否融化着詩意的沖動,則是另一回事。以現代詩的用意,形成沖動,構成小說之魂,則是魯迅獨擅之秘。

魯迅小說中一些特别的細節,每每為人稱道。例如《明天》中,單四嫂子在她的寶兒死後,“單覺得這屋子太靜,太大,太空罷了”“苦苦的呼吸通過了靜和大和空虛,自己聽得明白”。這似乎不是一個粗笨無文的婦女的感覺,而是作者滲入的某種現代感。尤其是《阿Q正傳》,當阿Q面臨觀摩死刑的人們時,“思想又仿佛旋風似的在腦裡一回旋了”。他不由想起四年前在山腳下遇見的那隻餓狼的眼睛,“又兇又怯,閃閃的像兩顆鬼火,似乎遠遠的來穿透了他的皮肉”。這已經是詩了。這是傳統詩學難有的詩意,蘊含着異化、冷峻、震驚,尤其是那種穿透靈魂的哲思。

這些現代詩的精魂,飄蕩在魯迅小說的天際,有點疏離、怪異,甚至令人産生某種不适感,可是,又深深地契合魯迅小說的特質。如果将其取出,小說便失去了一種魂魄。正是這位現代詩人,乃魯迅小說中那個不可或缺的影子般存在。(駱冬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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