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

原以為她還是會像從前那般，白着臉與她争辯，亦或者是靜靜地站在那，與她對視。

卻沒想到今日的她倒是很有自知之明，隻淡淡說了一句便自行告退。

态度好得讓她都忍不住咂舌，暗道她這是怎麼了？

不過這般也好，她若不争，那就别怪她将她擠出去。

尋了好幾個府裡的丫鬟打探消息，她這才知道原來雲小小沒有與風哥哥和好，如今回來隻不過是為了老夫人的生辰。

既然如此，那就好辦了！

宴會開席之際，她還特意看了一眼雲小小，得知她的位置遠離自己之後，她的心情倒是無比暢快！

正想回頭跟風哥哥說話，卻注意到他似乎在看什麼。

微微一愣後順着他的目光看去，霎那間，她原本頗好的心情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風哥哥看的....不是雲小小又是誰？

百裡風不喜雲小小，這一點穆裳很早之前就知道了，至于不喜到什麼程度，光是看他毫不猶豫地給出和離書就知道了！

可今日，她卻忽然有些不确定起來。

先前在府門口，他也是這般，目光追随着雲小小，而眼下，又是這般。

她從小便喜歡他，自然看得出一個人的眼神變化，雖不敢确定，但眼下百裡風的目光深情确實有些.....

隻要一想到這一點，她的胸口就瞬間變得酸脹起來。

她不怕百裡風身邊有人，她怕的是....他心裡有人！

看來，雲小小斷然是不能留了....

沒有人注意到她此時的心境變化，而唯一注意到她的，便是她的貼身丫鬟。

眼看着自家小姐臉色越來越難看，目光越來越兇狠，她冷不丁的打了個寒顫，不動聲色的往後退了好幾步。

對于穆裳心中所想，雲小小是一點都不知情，她與雲靈鬧了一番後便規規矩矩地端坐在原地，靜待着宴會的開席。

雲靈在她身邊也是乖巧得很，除了有點不耐煩外，其他倒也沒什麼。

老夫人身為今日的主角，自然不會那麼早到場，直等了好半晌，才聽得下人來報。

“老夫人到。”

在場的達官貴人，大都都是看在老夫人和百裡丞的面上，更有那些個老的，則是看在已逝的老将軍面上。

這一聲通報後，在座衆人齊齊起身，皆嘴角帶笑地與老夫人道賀。

老夫人也是個豁達的性子，一一謝過後便由姑姑攙扶着坐在上位。

目光掃視一圈，最終落在雲小小身上，微微皺眉，她道：“小小，你怎地坐在那？快來，坐在祖母身邊來！”

說完，還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意思顯而易見。

因着老夫人這句話，衆人的目光便齊齊轉向雲小小。

隻見老夫人口中的小小竟然是一個妙齡女子，衆人目光一怔，不由自主地開始猜測這女子是何許人？

在京多年，隻知百裡府中兩位公子，未曾聽聞還有一位小姐啊？

衆人心頭百般疑惑，隻有右手下座的穆裳面色發黑。

她擡眼看了一眼坐在上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再看一眼緩緩起身的雲小小，頓時捏緊了手裡的方帕。

她還記得那日老夫人親口警告她讓她不要再接近風哥哥，那份疏離與眼下的慈祥當真是兩個極端。

明顯的對比讓她心中越發不滿，于是她更恨雲小小了！

憑什麼！憑什麼她一個鄉野丫頭竟能得如此待遇！

手裡的方帕差點給她扯爛，若不是還顧及着風哥哥坐在身旁，恐怕此時爛的就不是那一條小小的方帕了。

老夫人一句話便将雲小小提了出來，對于衆人打量的目光，雲小小有些不自然。

奈何老夫人都這般說了，她也不能不從，隻好拍拍雲靈的手，然後起身緩緩朝祖母而去。

等到身子穩穩當當地坐在祖母身側，她才淡淡地朝祖母笑了笑。

老夫人心情倒是愉悅，她不是沒看到那穆家丫頭的臉色。

不過那又如何？隻要她還在百裡府一天，就斷然不會讓那丫頭進門！

哼！真當她百裡府什麼人都要嗎？

不自量力！

至于小小，其實她心裡還有另一番考量，自己親手帶大的孩子，自家沒福享受，那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在選夫君這件事上，老夫人覺得自己應當可以替丫頭好好考量一番！

這孩子命苦，若真能留在京城，她也會放心些。

這也是為什麼她要當衆把人叫上來，畢竟她可沒看錯，今日來的人裡面可有不少公子哥呢！

雲小小對于老夫人心中所想毫不知情，她此時坐在祖母身邊，如坐針氈。

老夫人坐在主位，而她便坐在老夫人的右手邊，與之相鄰的則是百裡二公子百裡風。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過才一隻手臂寬，雲小小本不在意，可奈何那人的目光時不時地在自己身上打轉。

若隻有他一人便也算了，可穆裳那目光着實是吓人了些。

就仿佛她是什麼窮兇極惡之人一般，穆裳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

雲小小有些無奈，卻又不能動，隻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模樣靜靜地坐着。

宴會來開席，與往年一樣，先是喊了戲班子上台唱戲，而後便是歌舞作伴。

若是有哪些個小姐想要表演一二的，也是可以的。

對于雲小小的身份，衆人猜忌，老夫人等了一會，也就大方地向衆人介紹。

“這丫頭啊，原是我家風兒的童養媳，隻可惜，我家鳳兒沒有這福氣，所以兩人便在去年正式和離，這丫頭乃是我一手養大，又怎麼舍得讓她在外受苦，于是便想認作幹.......”

認作幹什麼，老夫人沒說，因為她還沒說完，下側自家孫兒的聲音便驟然響起。

“祖母！”

老夫人聞聲而去，看了一眼自家孫兒，不明白他這是何意？

老夫人話都說得這麼明白了，在場的衆人又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老夫人這麼說到底是何意！

說到底，就是想要為那女子另謀一門親事，隻是.....

這話還沒說完，就被自家孫子打斷，這就有點耐人尋味了……

70

前妻要再嫁，作為前丈夫的百裡風毅然打斷祖母的話，其中意思恐怕.....

衆人對此，各有所思。

而雲小小更是沒想到祖母竟然打的是這個主意，她愣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對于此事，她其實是不願意的，況且她和百裡風的關系如此，若自己還由老夫人幫忙找下家，那不免有些尴尬。

再說....她如今的确沒有想要再婚的念頭。

她這邊陷入沉思，而這幅模樣落入百裡風眼裡，則是默認。

他不禁眯了眯眼，深深地看了雲小小一眼，而後淡然移開視線，起身朝老夫人道：“祖母，今日是您生辰，孫兒特在此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所以你打斷我就隻是為了說這個？

老夫人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卻不好當着衆人的面拂他的面子，便隻能笑了笑道：“孫兒有心了。”

有了第一個，後面自然就有無數個。

待百裡風坐下，便有另一位大人起身祝賀，老夫人忙着迎合，便也就不再說雲小小的事了。

雲小小見此，不由地松了口氣。

不經意間瞥了一眼，便正好對上百裡風那雙翻湧着怒氣的眸子。

她一愣，竟看呆了眼。

她不明白百裡風這是怎麼了？似乎他的怒氣是沖着自己來的，那雙眸子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要說是沖着别人，她斷然不信！

可是為什麼呢？她又沒有惹他，這莫須有的罪名讓她好生無奈。

收回目光，她不再看他，任由他自己氣惱！

見她竟然敢無視自己，百裡風隻覺得胸口沉悶得緊，他手指無意識地捏緊，手裡的杯盞都差點被他捏碎。

看她剛才的模樣，難道她也想嫁人？

微微垂眸，杯盞中似乎漸漸浮現出她的模樣，低眉順眼，面色平靜。

不知為何，隻要一想到她日後會嫁給别人，承歡身下，與别人夫婦相稱，替别人相夫教子。

他就一陣心氣不順，而且，隐隐還有怒氣蓬勃而發！

這是為何！他不甚清楚，但隐隐約約似乎猜到了一些什麼。

胸口一陣煩悶，他仰頭便喝起了悶酒，一杯又一杯，似有将自己灌醉的意思。

他身側，穆裳細細地打量着他，将方才他眼裡的糾結和煩悶看了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霎那間，她臉色陰沉的可怕！

平日裡，她早就站上去了，可如今，她卻穩坐于位置之上。

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除了她自己.....

宴會結束時，百裡風已經微熏，他是家中的男人，自然是要負責送客事宜。

哪怕他已經微醺，步子卻依舊穩健，朝祖母打了招呼，便帶着白玉去了門口。

諾大的中庭内，一下子便隻剩老夫人和雲小小，還有姑姑和不遠處的雲靈。

老夫人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家孫兒的背影良久，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至半晌後，她忽然打發開雲小小去後院幫忙，這才與身後的姑姑說起方才之事。

“秋棠，你說風兒他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兩人心知肚明。

姑姑是從小看着兩個孩子長大的，自然知道百裡風的性子，今日突然見他這般，倒也有點疑惑起來。

按道理說，二少爺若真對二夫人有情，那當初就不會那麼輕易的給出和離書，可若沒有情，那今日又怎會那般.....

細細琢磨了一番，姑姑也也搖擺不定，隻好實話實說：“依奴婢看，二少爺或許真的放不下二夫人也不一定。”

“可他又為何處處針對小小？按道理說不應該是處處維護才是？”老夫人皺起眉，百般不解。

姑姑也皺眉，無言以對。

兩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百裡風為何會如此，最後，老夫人一拍桌子，下了決定：“一會派人去請那小子過來，我倒要問問，這小子是如何想的！”

姑姑點頭：“是。”

于是，百裡風送走了所有人後，便被下人傳話說祖母要見他。

他站在門口站了一會，才道：“知道了。”

雖語氣依舊平靜，但白玉卻在裡面聽出了些不同尋常。

白玉是個忠心的下屬，見此忙問：“主子你怎麼了？”

百裡風原本還有些微醺，可眼下竟是半點醉意也無。

他站在原地，靜靜的看白玉半晌，直看的白玉覺得自己臉上大概有東西，剛要上手摸時，便聽到自家主子用一種無比糾結的神情問他：“白玉，你可知何為情？”

這話一出，白玉頓時一怔，下意識擡眼看向自家主子，嗫嚅道：“主子你.....”

百裡風不理他，皺了皺眉，又道：“你覺得.....我待二夫人如何？”

神色間頗顯糾結，還有一種他看不懂的驚慌！

白玉抿了抿唇，想了許久還是決定實話實話，于是，他沉默半晌，道，“主子對二夫人着實...着實薄情了些。”

可不是薄情麼？

想當年兩人還未成親前，主子見着人家不是冷臉就是假裝視而不見，明明住在一個院子裡，卻像是住了兩個陌生人一般。

後來兩人成了親，主子被大少爺算計着與二夫人入了洞房，醒來後便更是陰晴難定。

一年到頭都在外面辦事，偶然回府，也是宿在書房，别說二夫人見此心情難過，就連他們這些下屬都覺得主子這樣似乎過火了些。

兩人面上看着是相敬如賓，可私底下那真是.......哎！況且還有穆家小姐時不時來府上一趟，明裡暗裡與二夫人鬥。

二夫人那會沒有整日裡哭哭啼啼，就已經很不錯了。

後來主子又給了二夫人和離書，那可真算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了。

主子自己醉了可能不知，可那會他卻是在場的，親眼目睹二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身子也顫了顫，差點就那麼倒了下去。

如此回想，其實二夫人遇上主子，确實是有點可憐。

親耳聽到下屬對自己的評價，百裡風機不可聞的捏了捏拳。

暮色漸垂，已是初夜，百裡風就那般靜靜站在府門口，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71

約莫過了半盞茶的時間，百裡風才重新擡眼，呼吸平緩，面色平靜，淡然道：“走吧。”

說完，率先擡步往前走。

身後白玉站在原地看了一會自家主子的背影，思量片刻，擡腳跟上。

彼時，雲小小的屋子裡，雲靈正歡歡喜喜地收拾着行李，她勁頭十足，來來回回個十幾遍竟也不嫌累。

雲小小坐在椅子上看她忙活，不由好笑，擡手倒了杯茶，笑道：“靈兒累了嗎？快坐下來喝杯茶。”

雲靈搖頭道：“不累，我一點都不累。”

隻要一想到明天就可以出發回麒龍，她就覺得什麼都不累！

收拾行李算什麼？若不是大晚上的不能出城門，要不然她早就拉着小姐找馬車趕路了。

雲小小不由得有些無奈，她知道雲靈不喜歡百裡府，卻沒想到已經厭惡至此。

宴會剛過，就要收拾行李打包回家。

擡眼看了眼窗外，外頭月色朦胧，天色漸黑，府内各處早已挂起了燈籠。

點點星光照耀，整座府邸都是一片安詳。

熟悉的場景卻沒了那份子心境，雲小小目光掠過窗外的風景，不由暗自感慨。

在收回目光之時，床頭已經多了一個包袱。

雲靈大大咧咧坐在椅子上，嘴角向上彎曲，額頭點點汗珠，卻見她眼神明亮，哪有半點辛苦的模樣。

靈兒她大概是真的不喜歡這裡吧！

“小姐，我今晚可不可以和你睡？”

雲靈突然出聲，冷不丁地讓雲小小吓了一跳。

不過想來，在京城的這些日子，這孩子與自己相處的時間就甚少，眼下想要粘着自己也無可厚非。

雲小小向來對雲靈沒有什麼抵抗力，她既然想睡，那便睡吧。

于是乎，主仆二人洗漱完後便窩在一張床上，偶爾說說話，聊聊天，倒也暢快！

春夜睛朗，月朗星疏。

這樣的夜裡總是容易發生一些不可置信的事情。

雲小小這邊是暢快了，可不遠處，老夫人的院子裡卻是一團亂。

此時，老夫人院子裡早已燈火通明，燈燭高挂，丫鬟們一個個穿梭在院子裡，各自忙活着手頭上的事。

而主廳内，老夫人卻是靜靜地望着站在大廳内的孫子，眼裡滿是驚愕！

在她身後，姑姑秋棠同樣也是一臉震驚！

“你....你剛才說什麼？”似是不敢相信，老夫人回過神來後再次詢問。

而大廳内，百裡風端站在那，修長的身影被一旁的燭光拉得老長。

他身姿卓越，氣宇軒昂，聞言隻淡淡地看向自家祖母，一字一句地道：“我要重新迎娶雲小小。”

老夫人這下直接驚的站了起來，她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孫兒，目光灼灼，“你當真如此想？”

百裡風抿了抿唇，目光堅定：“孫兒當真如此想！”

哪知話音剛落，迎頭便是一巴掌：“混賬！”

一旁的姑姑和白玉立刻就驚了，連忙上前一步喊道：“老夫人！”

老夫人眼下正在氣頭上，哪能是他們攔得住的，于是乎，百裡風可算是實實在在地挨了幾巴掌！

等到老夫人打狠了，百裡風的隔壁也腫了。

幸好老夫人還算是有分寸，沒有直接往臉上扇！

不然，百裡二公子這張臉就算是毀了。

百裡風被打得嚴嚴實實，除了老夫人下手狠之外，最重要的還是他自己也沒有躲。

老夫人下手時，他就站在那，任由老夫人打，也不躲也不閃，默默地承受着。

老夫人一連打了好幾下，打得自己手心都疼，這才在姑姑和白玉的拉扯下松了手。

她一臉怒氣地瞪着自己孫兒，罵道：“你個混賬東西，你這是要氣死我啊你！”

百裡風面色平淡，似乎剛才被打的不是他，在聽聞老夫人的話後，他淡淡開口：“孫兒沒有要氣祖母的意思，不過孫兒剛才說的話卻是千真萬确！”

“你......”老夫人氣急，剛放下去的手立刻又擡了起來。

姑姑一看情況不對，連忙朝白玉使了個眼色，轉而回頭朝老夫人勸道：“老夫人息怒，可千萬别氣壞了身子！”

老夫人一口氣卡在胸口，氣憤難當：“秋棠，你聽聽，你聽聽這小子說的話，我能不氣嗎？”

“好了好了，一會說說二少爺就好了，可莫要再動手了，萬一打壞了二少爺，心疼的還不是您老人家！”姑姑苦口婆心地勸說着。

老夫人聞言一噎，不得不說，姑姑說的就是這個理。

于是闆着臉，也不再想動手了！

而這頭白玉這會也擋在百裡風身前，一方面防備着老夫人的突然攻擊，一方面低聲勸着自家主子：“主子你好好說話，别再惹老夫人生氣了，若不然，老夫人氣壞了身子可如何是好！”

百裡風沉默了一會，而後皺眉問：“我方才沒有好好說話嗎？”

白玉：“.......”這是重點嗎？

得！他家主子難得開一回竅，自己還是不說話的好。

最後，兩方勸慰的結果就是老夫人終于坐回了椅子上，而百裡風依舊還是站着。

兩人之間雖氣氛怪異，卻不再想着動手，這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姑姑和白玉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裡看出了一絲松懈。

隻要不動手，那就啥事好商量！

老夫人狠狠地盯着自家孫兒，手一拍，問道：“你方才說的是何意？”

百裡風誠實作答：“對于雲小小，孫兒反悔了，孫兒如今認清自己的内心，想與她繼續做夫妻！”

“混賬！”又是一巴掌，老夫人蹭得一下站了起來，怒聲道，“你當小小是什麼？你想和離就和離，想和好就和好？”

百裡風默默，似是默認。

老夫人見此，又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繼續道：“當初你要和離，小小二話不說直接出了府，如今你反悔了，想要和好，你可曾想過小小是怎麼想的？她可想和好？她可還願與你一起？”

此話一出，百裡風陷入沉思，腦海裡驟然劃過雲小小今日千方百計躲着他的背影……

她可還願意與他一起？對于這點....他不甚清楚.....

72

“你想得倒輕松，你可知一個人的心若是被傷狠了，她便再也不會踏出那一步，當初若不是因為你是她從小命定的夫君，她那顆心又怎會遺落到你身上！”老夫人說得直白，一針見血！

百裡風一愣，驟然擡眼。

老夫人卻是當沒看見，冷哼一聲，又道：“若你與小小從小沒有婚約，此刻她恐怕心裡早就有了别人！還有你什麼事！”

一旁的白玉聞言，偷偷地打量了眼自家主子，隻見他一向平靜的面色竟然有了幾分波瀾，不免心中一驚，主子這是......認真的？

不過聽着老夫人的話，白玉也覺得是這麼個理，男女之事他尚且不懂，但二夫人.....

無可避免，老夫人這話說的是沒錯的，若不是有婚約這層關系束縛着，恐怕此時雲小小早就已是他人妻。

百裡風有些氣惱，卻又無從反駁。

老夫人見着自家孫兒的臉色，沉默了好久，終究歎了一口氣。

她喚風兒來，本隻是抱着猜測的心理，卻沒想到，她還什麼都沒問，這人一進門就說想要複合！

且說得那麼堅定不移，真真是吓壞了她這個老婆子！

難得看清了自己的心意，按理說她是高興的，可今日她明明看得清楚，小小對這小子已然沒了夫妻情誼！

若不然，她又怎會在宴會上說出那番話！

萬萬沒想到啊！自家孫子竟是個馬後炮！好是個喜歡拖延的馬後炮！

這可如何是好？

一瞬間，廳内安靜異常，祖孫兩個一坐一站，皆陷入沉思。

也不知過了多久，廳内才緩緩響起一陣歎息，隻見老夫人眉頭微皺，愁苦道：“眼下你想如何？”

百裡風站在那一動不動，聞言淡淡道：“孫兒如今自知自己心意，定不會放手就是。”

說完，他微垂的眸裡驟然劃過一抹勢在必得！

他是個商人，從來不做虧本的買賣！

如今既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那自然沒有拱手讓人的道理！

是！祖母說得沒錯，若沒有這層婚約，恐怕她也斷然不會成為他百裡風的妻子，可那又如何？

事實上，她不僅成為了他的妻子，并且還是和他拜過堂成過親明媒正娶的妻子！

就算眼下她躲着自己又如何？心裡沒有自己又如何？

他百裡風想要的，從來就沒有得不到的！

眼睑微微眯起，似有狠戾肆意。

這話一出，老夫人心頭一震，忙問：“你難不成想要用強不成！”

百裡風擡眼，一臉古怪：“......”

所以孫兒在您眼裡就是這麼不擇手段的人？

老夫人目光鎮定，不然呢？

百裡風低頭不想争辯，索性在他祖母眼裡，哪怕他萬般好，隻要與孫媳比，那定然逃不過一個輸字。

祖孫倆的談話最終草草收場，不過結果卻是沒有變的。

這一夜，百裡二公子明确地向家裡長輩表明了心意，态度堅定且決絕！

也就是在這一夜，百裡風的追妻之路正式開啟！

而當事人雲小小，卻對此一無所知。

春夜的夢，總是多情了些....

次日清晨，外頭晨光熹微，安靜了一夜的百裡府重新開始了一天的忙碌。

丫鬟們早早起身，上上下下的在府裡忙活開來。

因着第二日要出門，所以一大早雲小小就被雲靈從被窩裡扒了出來。

彼時，她還睡眼朦胧，身着一件單衣抱着被子，起床氣頗重。

雲小小極少賴床，如今大概是因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難得地賴起了床來。

雲靈哪裡見過這般無賴的小姐，又好氣又好笑，隻得輕聲哄道：“小姐～小姐起床了！再不起床我們就趕不上馬車了！”

雲小小閉着眼，嘟囔了幾句，翻個身：“讓車夫再等等，我好困....”

這可如何是好？雲靈沒有辦法，隻好等着。

又怕早上的寒氣重，随後又小心翼翼地替小姐掖好被角。

如此，直到日上三竿，雲小小才眯着眼睛起床。

揉着眼睛往窗外一看，大驚失色！

正巧，此時雲靈正好端着早飯進屋，見小姐醒了，忙喊了一聲：“小姐。”

雲小小這下臉一下就紅了，她清清楚楚記得昨兒夜裡她和雲靈說好的，今日一大早就要出發的，可眼下......

想到自己的賴床行徑，雲小小一張臉臊的通紅，連忙下床穿衣，動作快得令人咂舌。

雲靈如今也是大姑娘了，一見小姐這模樣便猜到了幾分，不免好笑道：“小姐慢些穿，不着急，我已經讓車夫回去了，等晚些時候咱們再走。”

話音一落，雲小小臉上的紅暈就越發紅了，低着頭簡直不敢看雲靈兒。

雲靈悶笑了一會也就不說了，上前服侍着雲小小将衣裳穿好，在漱口洗漱。

等到一頓飯忙完，兩人坐上飯桌時，雲小小終于開口了：“靈兒，對不起，今日早晨是我不好。”

雲靈擺擺手：“小姐說的哪裡話，我怎麼會怪你呢！不過是晚起了些，不礙事。”

雲小小抿了抿唇，臉上還是有些讪意。

雲靈喝着粥，打量了一眼自家小姐的面色，而後猶豫道：“不過現在，恐怕小姐就不得不去向老夫人告别了。”

雲小小聞言，手一頓，想了想，卻也沒說什麼。

事實上，按照她先前的打算，是準備一大早就和雲靈悄悄地走，不讓老夫人知情，怕她受不了那離别的場面，當然，也怕自己受不了。

可眼下，因着自己的原因，卻是不得不當面告别了。

老婦人在她心裡一直有着無可撼動的地位，她不想她老人家傷心，可眼下卻不得不如此。

兩人匆匆吃了飯，又收拾了一遍行李，等到時間差不多了，雲小小便帶着雲靈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院内，老夫人剛吃完早飯，正打算出來曬曬太陽，才擡眼，就看見雲小小。

頓時一張臉笑開了花，連忙開口喊道：“小小，快過來。”

雲小小聞言，也露出一抹笑，迎面上前扶住老夫人的手，乖乖巧巧地喊了一聲：“祖母。”

這些日子忙，老夫人也一直沒見過雲靈，眼下看着跟在小小身後的小丫頭先是一愣，而後反應過來笑道：“恐怕這就是雲靈吧？”

73

雲小小在老夫人面前從不隐瞞什麼，當初回來的第一天，所有關于雲靈的事，老夫人也是知曉的。

至于百裡老夫人的盛名，雲靈也是略有耳聞的，與百裡風相比，她對百裡老夫人的态度那是截然不同的尊敬。

此時聽得老夫人的話，她便揚起笑臉上前一步恭敬的俯身道：“奴婢雲靈見過老夫人，祝老夫人身體安康，吉祥如意。”

一句話逗得老夫人哈哈大笑，忍不住嗔道：“你這丫頭，倒是個機靈的。”

雲靈嘻嘻一笑，笑得見牙不見眼。

雲小小卻因為她那句奴婢而不滿，暗暗地看了一眼雲靈，卻換得後者的一個眨眼。

瞧着雲小小的神色，老夫人不由笑道：“你這丫頭，怎的奴婢自稱？若我沒有記錯的話，你該是小小養在身邊的妹子。”

雲靈沒想到老夫人竟然這麼說，震驚之際不由自主地望向雲小小。

卻見小姐也正好朝她看來，眉眼溫和，嘴角帶着淺淺的笑。

心頭蓦然就是一動，胸口微熱，她笑着解釋道：“老夫人不知，雲靈本是那街頭小乞兒，若不是小姐，恐怕現在也就沒有雲靈了，雖然小姐沒有要求雲靈什麼，可雲靈卻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人，雲靈無以為報，隻祈求這輩子可以留在小姐身邊伺候，哪怕做牛做馬，也無怨無悔。”

一段話說得幹淨利落，小小的身子靜靜站着，莫名地讓人覺得心疼。

老夫人瞧着，突然就笑了：“你這丫頭倒是個知恩的，我喜歡，秋棠，賞！”

身後的姑姑聞言，便上前笑着拉過雲靈去了隔間，她知道，老夫人定是有話要與二夫人講。

待姑姑将雲靈帶下去，雲小小這才看向老夫人，原本要說出口的告别卻變成了：“祖母可是有事要與我說？”

老夫人微歎，笑道：“這麼些年，還是逃不過你的眼睛啊。”

雲小小抿唇輕笑，扶着老夫人便往外走，腳步輕緩，順應老人家的步伐。

老夫人瞧着雲小小的側顔，不免想起昨夜自家孫兒那堅定的話，良久，兀自歎了口氣，皺了皺眉。

“祖母可是有煩心事？”雲小小聞言輕聲詢問着。

老夫人也不知如何開口，卻又是不得不管自家孫兒的，其實在她心裡，還是希望兩個孩子能在一起踏踏實實過日子的。

況且之前小小也是喜歡過風兒的，如今說不定還留有一點餘地也未嘗不可？

抱着這樣的想法，老夫人沉默半晌，終于開口歎道：“小小啊，你不要怪祖母多事，祖母...哎......”

後面的話終是有點開不了口，老夫人說到一半就說不下去了！隻能連連歎氣！

老夫人話沒說完，雲小小自然不明白她的意思，聞言皺了皺眉，輕聲勸慰道：“祖母有什麼事就說吧，小小聽着。”

老夫人聽到這話，擡眼瞧了她一眼，卻見她面容平靜，雙眸純真的望着自己，一如多年前的那個懵懂丫頭。

老夫人終究還是想要試探一番，便咬了咬牙，開口問道：“小小，算算日子，你與風兒也已經和離一年了，你.....有沒有想過再嫁？”

這話一出，雲小小明顯地愣住了。

她呆呆地望着老夫人，面色有些怪異。

她原以為老夫人在宴會上也就是随口那麼一說，卻沒想到她心裡竟還真有這個打算。

見她如此，老夫人也有些着急，忙追問道：“哎呀，你這丫頭别不說話啊，你告訴祖母，你到底有沒有這份打算？”

雲小小别開視線，低頭望着自己的腳尖，毫不猶豫地回答：“回祖母，沒有。”

别說再婚，就是試着與男人接觸，她都沒了這份心思。

她雖說還隻有十六歲，但經曆過一場失敗的親事後，便再也不想談及情愛。

她是這般想的，可這話落在老夫人耳裡，就成了另一個意思！

不想再嫁！那就說明自家孫兒還有機會？

老夫人這麼一想，心情便暢快了些，臉上也露出了一點笑意，拍着雲小小的手道：“你既然如此想，那祖母也不逼你，但若你日後有了心儀的男子，可千萬要記得與祖母說道說道，這樣，祖母才能替你好好把把關！”

那自然是要好好把關！若比不上她孫兒的！自然要想辦法趕出去才行！

老夫人心裡算得一手好帳！真可謂是肥水絕對不流外人田！

而雲小小，卻被老夫人這話給說笑了，難得有了點女兒家的嬌羞，臉頰绯紅，嬌嗔着喊了聲：“祖母～”

老夫人哈哈大笑，院裡院外皆是她老人家的歡笑。

而不遠的院門外，白玉看着院内那相攜共處的一老一少，眉眼動了動。

而後擡眼看向自己身前負手而立的主子，想了想，問道：“主子，你不進去嗎？”

百裡風沒有回答他，隻背着手站在院門口，擡目看着。

白玉站在他身後，瞧不見他的神色，也就不敢再多言。

再次望向那院中相談甚歡的一老一少，不免多了絲惆怅！

其實他也有點猜到自家主子如今心裡的想法，說到底，不過是不知該以何種心境去面對二夫人罷了。

畢竟這麼多年，主子是如何對二夫人的，主子心裡恐怕也有數。

如今好不容易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人卻已與自己和離，而那和離書還是出自自己之手！

這份孽緣，怎麼說怎麼荒唐！

不說主子如今心下糾結，就連他，都替主子覺得尴尬！

真是風水輪流轉，打臉啪啪響啊！

猶自想了半晌，白玉才聽到自家主子淡淡的聲音自耳畔響起，隻兩個字，卻帶着無盡的惆怅：“走吧。”

白玉聞言，也不說什麼，隻皺了皺眉，随即跟上！

罷了，來日方長，對于二夫人，主子總之不會放棄便是！

今日不見就不見吧！日後有的是時間！

白玉離開時還這般安慰自己，卻不想，這一次，他卻是想歪了！

他不知道的是，自他跟着百裡風離開後，雲小小也開口跟老夫人提出了離開。

74

哪怕老夫人百般不舍，雲小小還是帶着雲靈兒與老夫人告别。

雲小小前腳剛走，老夫人後腳就派人去書房通知百裡風。

彼時的書房，氣壓低得可怕。

來傳話的下人站在書房内瑟瑟發抖，低着頭不敢直視二少爺，自剛才他将老夫人的話帶到後，二少爺就黑了臉，模樣甚是吓人！

他如今可算是明白為何府裡下人們都私下說二少爺兇，眼下可不正是？

那黑臉冷峻的模樣，當真比那羅刹還要恐怖些！

後背早已是一片冰涼，可他不敢動，生怕一個不小心二少爺就要了他的小命！

書房内，除了百裡風和下人，還有白玉和墨玉，兩人見這下人的模樣，眼裡皆露出一抹鄙夷。

還是白玉看不過眼，瞧了一眼主子道：“主子，要不先讓他下去吧？”

就這模樣，再呆下去恐怕都要尿褲子了！

百裡風沒說話，隻是擡眼看了一眼，默默。

這也算是默認了，白玉無奈挑眉，看着那下人開口道：“你先下去吧！”

就仿佛是驟然松了一口氣，那下人低頭稱是，而後毫不猶豫地轉身離開。

白玉瞧着他那背皺眉，不由朝窗外看了一眼，随即在心裡歎道：這天氣還冒汗，看來真是被吓得不輕！

回頭見主子臉色，白玉也算是有些明白了那人的處境。

主子這臉色....确實吓人的緊。

不過想到二夫人不辭而别，白玉似乎又能明白主子此刻的感受！

看來，主子在二夫人心裡，确實沒了位置，若不然，又怎麼會隻向老夫人告别，主子這卻是聞所未聞！

擡眼與墨玉打了個照面，見他面若冰霜，隻看了自己一眼便移開視線，一副不願意參合的模樣。

白玉恨不得一口咬死他，無奈，隻能自己出馬。

他猶豫了片刻，随即小聲問道：“主子，可要屬下派人去追？想必二夫人剛走不遠，現在追的話還是可以追上的.....”

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白玉幹脆閉了嘴。

原因無他，隻因為主子那目光着實吓人....

百裡風瞪了白玉半晌，瞪得他不敢與之對視，這才緩緩起身。

一步步走至窗邊，望着窗外，負手而立。

外頭陽光正盛，竹影浮動，透過窗洋洋灑灑地穿過屋子，在窗台上落下一片金燦。

百裡風就那般站着，一動不動，渾身寒意鼎盛，隐約有往外擴張的意思。

良久，屋内才想起他淡漠的聲音，帶着一絲不甘道：“派幾個人暗中跟随，誓要保護她的安全。”

果然放在心上跟沒放在心上是有很大區别的....

調派暗衛這種事一向都是墨玉掌管，白玉的基本任務就是保護好主子的安危，除非必要，舍不得離開主子半步。

于是，此話一出，墨雨便上前應道：“是。”

百裡風背着手，面上滿是冷意，心下不适，哪怕如此，他也依舊忍不住叮囑：“切不可讓她發現你們，若有敵襲，殺無赦！”

墨玉：“.....是。”

“另外，自此以後，沒有我的允許，萬不可将人從她身邊調回，若她因此受傷，提頭來見！”

白玉：“！！！”

果然！現在隻要牽扯上二夫人，那都不是啥好差事！

白玉搖了搖頭，暗自朝墨玉投去一個節哀順變的目光。

墨玉見此，臉上有了一絲龜裂，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住想要暴打白玉一頓的沖動。

沉默良久才回道：“是！”

說完，便起身離開，片刻間，屋内便隻剩百裡風與白玉兩人。

兩人靜靜站着，無言以對。

.....

陽光明媚，萬裡晴空。

寬敞的大道上，一輛馬車緩緩前行，雲小小坐在車裡，身邊陪着雲靈，兩人身子搖晃，偶爾肩膀磨蹭。

不知是為了省銀子還是怎麼，雲靈租用了一輛毫不起眼的馬車，不僅空間小，還颠簸得緊。

哪怕底下褥子鋪得很厚，雲小小還是覺得自己骨頭都快散架了。

雲靈也察覺到自己做了錯事，可車錢定金已經付了，退也沒有用，沒有辦法，隻能湊合。

腆着臉，雲靈不好意思地開口：“小...小姐，對不起。”

她的聲音很小，如果不是車裡隻有兩個人，且都沒有說話，雲小小根本聽不見。

小丫頭頭很低，似乎臉還有些紅。

雲小小隻瞧了一眼便無奈地搖搖頭，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笑道：“沒事，等到了下個驿站，我們就換。”

雲靈咬唇，點了點頭，臉頰紅暈更甚，卻忍不住擡眼看向自家小姐。

隻見自家小姐雖然被馬車颠簸的臉色蒼白，但依舊笑得溫柔。

不僅沒有責怪于她，反倒是反過來安慰她，莫名的，心中一暖。

“小姐……”喃喃地喊了一聲。

雲小小聞言看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雲靈兒一把抱住，小丫頭的腦袋死死地埋在她的胸口。

小小的，毛茸茸的....還帶着些顫意....

微微一愣後，她便明白了些什麼，什麼都沒說，隻伸手将人摟住，輕聲應道：“嗯，我在。”

雲靈蓦然紅了眼眶，酸了鼻子。

将頭往雲小小懷裡埋深了些，她吸了吸鼻子，似乎企圖從自家小姐懷裡尋得一絲安全感。

事實上，這次風盛之行，她完全是打心底裡抗拒的。

說她自私也好，說她無理取鬧也罷，她就是不想讓小姐回到那個男人身邊。

畢竟在她為數不多的記憶裡，那個男人帶給小姐的，除了傷害再無其他。

另外...還有一點，那就是她怕小姐一去就不回來了，到時候她又将是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一個人的日子她過得太多了，她不想，也不願再回到那種日子，所以，她不想小姐回去。

可是沒有辦法，聽聞是祖母，她就知道，小姐一定是答應了。

百裡世家，名副其實的豪門家族，直到入府的那一天，她才真正體會到自己與小姐的差距。

她的小姐，是個溫柔又善良的人，可也是一個自豪門家族出來的貴小姐。

她與自己，一開始就注定身份不平。

她無比慶幸，自己有那份自知之明，明白自己的定位，沒有越矩以家妹自稱。

75

這份忐忑，一待就是好幾天，直到剛才，兩人正式踏出百裡府，雲靈才終于是松了口氣。

小姐...沒有丢下她！也沒有不要她！真好！

馬車一路疾馳，速度飛快，終于在傍晚時分到達了一座城鎮。

下車後，雲靈義無反顧地轉身打發了車夫，讓他帶着他的破車滾蛋。

揉着酸疼的腰，雲靈皺眉，想着自己乃是是練武之人都這般酸疼，那小姐豈不是.....

眉頭一皺，她不敢再想下去，連忙上前一步扶着雲小小往客棧走去。

如今二人雖不算是家産萬貫，可些許積蓄還是有的，況且離走前，老夫人還塞了不少銀子給雲小小，連帶着打賞雲靈的那份，也沒有少。

雲小小自小就養在深閣，百裡府本身不算差，雖然回來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後來百裡風轉行經商，更是蒸蒸日上，一時間府裡的生活條件突飛猛漲，就連下人的吃食，也好了不少。

雲小小雖不受大夥待見，但名分擺在那，總歸吃食上面不敢克扣，至于其他重活累活，更是沒有。

粗糙點說，也算是嬌生慣養的，那裡受過這種苦楚，如今隻是堪堪坐了一下颠簸的馬車，就已經白了臉。

的虧雲靈在一旁扶着，要不然，非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可。

瞧着小姐滿臉蒼白，冷汗直冒痘模樣，雲靈悔不當初，小臉緊緊皺在一起，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這回她沒有再摳搜，直接大手一揮開了間天字号的房門，付了錢便扶着雲小小往樓上走去。

而她們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後的一刻鐘内，一連兩撥人馬進店，皆是黑衣兇相，一看就不好惹……

雲小小這一次颠簸得狠了，一連兩天腰酸腿痛，别說趕路，就連下樓都有些困難。

沒辦法，隻好在這城鎮裡多休息一段日子，吩咐雲靈給遠在麒龍的媚娘寫封信，順帶交代一下繡衣間的安排。

雲靈是個老實且聽話的，并且因為馬車這件事心存愧疚，所以雲小小剛開口，她就毅然起身出了門，獨留雲小小呆在屋裡。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磕着骨頭了，雲小小總覺得自己稍微走兩步，臀下的骨頭就隐隐發疼。

又因這位置實在是有些尴尬，故從未在雲靈面前提起。

眼下見雲靈走了，便想着自己對着銅鏡查看一番，哪知衣裳剛退到一半，門外就驟然響起一陣打鬥聲。

铿铿锵锵，似是刀劍亂舞。

雲小小一驚，還未反應過來就親眼見着房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門闆何其脆弱，隻搖晃了兩下便應聲而落。

眸子驟然瑟縮，雲小小隻覺得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已凝固，任她心底如何叫嚣着要逃，身子卻如同雕塑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

包括那衣衫半開裸露在外的肩頭，在驚吓中驟然掀起一層細小雞皮。

“我去！”來人似乎也沒想到會是這麼個結果，微微一愣下目光毫不猶豫地看向那白皙的肩，以及那白皙肩頭上粉嫩的一根細帶。

目光驟然變得深邃，男人快速地掃了一眼雲小小，眼底的意味變得深邃不堪。

雲小小的長相不是那種一眼驚豔的，卻也是個實打實的耐看型，尤其是那一身白如凝脂的皮膚，更是襯得她俏生奪目。

正所謂一白遮百醜，皮膚白嫩的人在某些時候總能最快地吸引男人的目光。

感覺到男人灼熱的目光，雲小小胃裡一陣反胃，來不及多想，伸手一扯便将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驟然沒了看頭，男人皺了皺眉，随即眼睑一眯，毫不猶豫地朝她走來。

那緩慢的步子像是踩在雲小小心上一般，一下一下，踩得生疼。

她靜靜地坐着，半點挪不開步伐，手指緊緊地捏着衣襟，指尖發白。

也不知是她的這副模樣取悅了男人還是其他人，隻見男人豁然一笑，露出一口暗黃的牙，眼神自上而下地掃視她。

“你這娘們，倒是有點意思。”

男人嘴裡說着類似誇獎的話，可那雙眼裡卻明晃晃地透露着鄙夷。

雲小小見多了這種眼神，記得以前還在百裡府的時候，那些個丫鬟婆子每次見到她都是這副模樣。

隻一眼，她就大概猜到了男人此時在想什麼。

男人長得極其兇狠，下巴處蓄着濃而密的胡子，大咧咧地遮住了半張臉，至于剩下的那半張，也沒好到哪裡去。

一道刀疤自上而下，從眉心到眼角，幾乎占據了他整張面容。

雲小小沒遇到過這種事，不過倒是聽過不少，畢竟百裡風的手下也有镖局，偶然聽白玉提過幾嘴山上山匪的事。

眼瞅着男人越走越近，雲小小暗自捏了捏手心，指甲深陷肉裡帶出一絲疼痛，勉強可以維持臉上的鎮定。

她目光平靜的看向來人，語氣平穩的開口：“你要多少錢？我都可以給你。”

男人聞言，先是一愣，而後卻是嗤笑：“看來小娘子還不知道自己究竟得罪了什麼人。”

最近他們這行的，見得最多的就是眼前雲小小的這副模樣。

明明都快要死了，竟還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誰，真是愚蠢！

想着剛才自己看到的那幅美景，男人又覺有些惋惜，目光轉而繼續投向雲小小的肩。

可惜的是，女人早已把整個身子遮得嚴嚴實實，别說外漏，就連脖子的肌膚都遮上了。

雲小小自然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手心又捏緊了幾分，絲毫不敢放松。

面上雖然平靜，可心裡早就大驚失色，一片混亂！

如果她沒有理解錯誤的話，男人剛才的意思是....有人要殺她！而那男人就是那人派過來的殺手？

可她的罪過誰呢？

扪心自問，她從來沒有得罪過任何人，不管是身為百裡二夫人還是如今的雲小小，在為人處事方面，她一向做得很好。

暗自樹敵這種事，她從來不做，也不會去做，畢竟她一直清楚地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可眼下，事實擺在面前，真的有人要殺她！

而且，還是派的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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