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行人,一生一死。
交通工具兩隻腳、一雙鞋。
距離1500公裡,旅費500塊錢。
目标是從深圳趕往重慶,安葬死者。
趙本山老電影《落葉歸根》,在故事開頭就昭告了,這将是一出荒誕的人間悲喜劇。而這出荒誕劇背後的現實意義,卻是你我經常需要面對的。
01 善念不一定有善報,更大的可能是遭到無視
《落葉歸根》是一部典型的公路電影,以老趙護送朋友劉全友的屍體返鄉,路上遇到的人和事展開。
一路走來,既有萍水相逢出手相幫的人,也有人情冷漠、坑蒙拐騙的人。
如果以10分評價故事好壞,我覺得,刻畫前者的部分隻值1分,刻畫後者的部分獨占9分。
因為遭遇冷漠,是“生人”社會的常态。
長途車遭遇攔路搶劫,郭德綱飾演的劫匪,被老趙千裡送屍的義舉感動,滿車乘客因此躲過一劫。
當劫匪到來時,乘客中無人敢于挺身而出。等劫匪離去,衆人驚魂已定,此時厭惡情緒紛紛指向老趙,逼的他在荒山野嶺下車。
站在乘客的角度,其實這種反應再正常不過了。他們不是不善良,或許也為剛過去的搶劫風波,對老趙懷有一絲感恩。
但是說到底,陌生人的艱難與我何幹,隻要有人涉足我的“領地”,那就必須捍衛“權利”,哪怕隻是影響到我呼吸的空氣。
現實中,這樣的例子其實特别多。
公交車上,老人指責不讓座的年輕女孩,他要捍衛被尊老的權力。女孩是否是生病了、或是殘疾人,與他何幹。
政務辦事窗口,工作人員要你證明“你媽是你媽”,他要的是一紙免責文書,你要怎麼辦、去哪裡辦,與他何幹。
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中,将人性解讀為:在小圈子裡講愛心,在大圈子裡講規則。
今天人們所處的“生人”社會,獨立、規則這些名詞充斥耳畔,曾經鄉土社會的一切溫情脈脈、古道熱腸,于是成為多餘的。
所以,當帶着劉全友屍體的老趙,與白胸脯的卷發女郎,拿手機的年輕小夥(手機還不普遍的年代),同乘一輛長途汽車時,為朋友千裡送行的義舉,和趕走攔路劫匪的功勞,隻可能被統統忽略掉。
冷漠可以解釋為社會變化使然,善良也不應該沒有來由。
《落葉歸根》裡,拾荒女人(宋丹丹飾)、開發廊的東北女孩、養蜂男子(郭濤飾)三個角色,共同承擔了陌生人萍水相逢、出手相助的情感線。
但是很可惜,電影僅對養蜂男子角色,做了較多介紹。
養蜂男子因為妻子毀容後不敢見人,于是辭了工作,帶着家人四處遊走養蜂為生。這個角色的背景信息,配合上妻子露出毀容的臉,孩子在一旁讀書的聲音,人物形象立刻鮮活了起來。
養蜂男子和老趙之間,構建出一種天涯逆旅,漂泊人彼此同情的情感聯系。
拾荒女人、開發廊的東北女孩兩個角色,則缺少了背景介紹和立體呈現,人物面孔模糊,性格扁平,因此情感表達顯得突兀。
好人的面孔模糊,壞人的人面孔清晰。這是我對電影好人、壞人表達,分别打1分、9分的原因。
人非生而善良,也非生而邪惡。個性生長于環境的土壤,被人生境遇塑造。
高曉松坦言曾經年少輕狂,傷害過許多朋友,幹過不少混賬事,後來是酒駕入獄的184天教育了他,改變了他。如果不是10年前那場牢獄之災,不會有今天為公衆熟悉,熱心文化、公益事業的曉松老師。
對比同樣是娛樂圈名人的“國民老公”王思聰,前幾年還是一副怼天怼地的樣子。去年,幾次列入失信被執行人名單,現在就變的安靜了許多,連作為炮轟明星主陣地的微博,也全部清空了。
一個人的過往經曆,讓行為變得合理。
也許電影時長和表現形式所限,對承擔善良角色的人物展現有所欠缺,作為觀衆也能夠理解。
隻是很遺憾,開發廊的東北女孩這個角色,獨自在異鄉,開的發廊惹人“懷疑”,這背後怎麼都感覺另有好的故事。可惜電影并沒有告訴我們。
《落葉歸根》這部電影,讓我聯想到另一部電影和一本書。
電影《阿甘正傳》中,阿甘一路奔跑,足迹踏遍美國。
這樣的行為,引來大批追随者。人們紛紛揣測阿甘的目的,或是行為背後的象征意義。然而阿甘沒有目的,甚至沒有目的地,他要做的,隻是堅持跑。
到覺得跑的足夠了,阿甘停住腳步,然後,完全不顧身後盲目的追随者,和跟來的各路媒體,說了一句“該回家了”,然後就徑自離開。
小說是《一個人的朝聖》。書中男主人公哈羅德,一輩子老老實實,沒做過出格的事。在退休後的某天,突然接到年輕時好友奎妮的道别信,說她身患絕症将不久人世。
于是哈羅德起了一個徒步200英裡,去看望奎妮的願望。他把這趟旅行,看作是一場祈福和自我救贖的朝聖。
最終,哈羅德真的走到了終點,如願見到了深度昏迷的奎妮。而奎妮也在一道天堂投下的白光中安然離世。
《一個人的朝聖》在構思上,與《落葉歸根》非常相似。但相比之下,我更喜歡《落葉歸根》的結局。
老趙沒能完成心願,送老劉的屍體回鄉安葬。雖然曆盡千辛萬苦,但最終倒在了路上,屍體也由公安機送去火化。
更讓觀衆揪心的是,既是隻能帶着骨灰達到重慶。可因為三峽工程建設,沿岸居民遷往他處,老劉的家人早已搬走,房子隻剩下一片殘垣。
艱難坎坷的過程,對比一敗塗地的結果,電影黑色幽默的效果,放大到了極點。
因為悲傷至極,所以竟然可笑。這才是煙火人間的真實寫照。
努力沒有收獲,堅持沒有結果,經常被生活折磨,過後,還要嬉皮笑面的逢迎生活。這是大多數人的經曆,也是大多數人的宿命。
或許上帝這樣擺布凡人,隻是為了看一場真人表演,好打發在天上的時間。但是,這又有什麼關系呢?
就像一直奔跑的阿甘,一路步行的哈羅德,一心要送屍體去重慶的老趙,他們的救贖在路上,不在終點。
所以,無所謂前路漫漫、理想飄渺吧。隻要走在路上,就有意義。堅持本身就是意義。
作者:80分貝。鄰家叔叔,文字愛好者,不自由寫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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