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的先鋒派詩人在讨論詩喜歡說“詩到語言為止”。這倒是一句實話實說的口頭禅。詩不能脫立于語言的形式之外，因為它始終隻能是語言的藝術形式，包含了人對自然和社會生活的審美眼光以及由此所産生的情感。這一點對于喜歡讀詩的我們很重要。

　　緣于此，人們為何對屎尿體的幾首熱門詩議論不休也就十分明了：詩歌在于審美而非審醜。寫什麼“手捏一塊屎 / 從床上下來了 / 那樣子像一個歸來的王”之類的，是令人痛惡欲絕的，甚至是叫罵成片。

　　感覺吧，一位心不幹淨的人就寫不出幹淨的句子。這樣的話也就不要标榜自己在詩歌創作上進行了一番開拓，更談不上什麼先鋒詩人、青春詩人了。對于一些詩人的噱頭佳作，我們讀後笑笑也就算了，我們還是認得什麼樣的詩才是好詩的。不信，瞧瞧白馬君今天分享的一首餘秀華的《愛》。

　　　　《愛》

　　　　　餘秀華 / 詩

陽光好的院子裡，麻雀撲騰細微而金黃的響聲

枯萎的月季花葉子也是好的

時光有序。而生活總是把好的一面給人看

另外的一面，是要愛的

我會遇見最好的山水，最好的人

他們所在的地方都是我的祖國

是我能夠聽見星座之間對話的廟堂

而我在這裡，在這樣的時辰裡

世界把山水蕩漾給我看

它有多大的秘密，就打開多大的天空

這個時候，我被秘密擊中

流着淚，但是守口如瓶

　

　　餘秀華是一位擅長寫各種關于情愛包括友情、愛情、親情等題材作品的詩人，她已經寫有很多首這類的作品。以《愛》為題目的詩餘秀華目前有兩首，這兩首不是一組詩。今天我們讀的就是其中一首。

　　這首《愛》共分5節。前兩節各有兩行，第3、4節各三行，最後兩行為第5節。

　　愛是什麼呢？它如同暖意融融，仿若到老仍然如秋葉之靜美，又恰似花香鳥語，等等，總給人一種舒适貼心的感覺。餘秀華在這第1節詩裡通過尋常的鄉村小院裡常見景揚予以涵蓋：“陽光好的院子裡，麻雀撲騰細微而金黃的響聲 / 枯萎的月季花葉子也是好的”。

　　在這一節詩中，充滿着歲月靜好，隻因這歲月是充滿愛的。由于有一顆愛心，哪怕在一方簡陋的的院子裡，籬笆牆，泥瓦房，有陽光的注入，這也會成為一個人或者一家人的天堂，而不必一定要“我有一座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麻雀們就在屋梁上啾啾嬉鬧，懸空扇動翅膀撲棱棱地在它們的牆縫之家間鬧騰着進進出出。它們在這人間也充當了一份愛的代言。

　　再說到愛呢，枯萎的月季葉子也曾經為鮮紅的花事付出了畢生的綠意。花開花落，那些葉子也功德圓滿，老去的慈柔之心好就好在無怨無悔，更無遺憾。

　　詩人是擅長于運用詩歌的交感藝術的。所謂交感藝術，是包括通感手法在内的一種創作方式。響聲是金黃色的，就運用了這種手法，它意味着愛之珍貴和難覓。枯萎的月季花葉子行将化土，誰還會在意它們呢？詩人會。因為她懂它們。它們的好被詩人體會到了，它們是有愛的。

　　一直深信一個人在天地間，與一些事情産生緊密的聯系，再産生深沉的愛，以至到無法割舍。這就是宿命——餘秀華如是說過。

　　其實人世間的萬事萬物，我們可以人為地把它們分為兩類屬性：一類是客觀實用的部分，一類是人們主觀其表面所産生的。與人類感覺、感情相關聯的部分。詩人往往就擅長于采撷它們的第二屬性，來達到一種共情，再以文字為載體來表達自己的心志情趣。這就成了詩章。我們看餘秀華詩歌裡的各種意象，正是知此。

　　萬物有靈，人本多情。時光有序，更兼無情。詩人最深的感悟就是：“而生活總是把好的一面給人看 / 另一面，是需要愛的”。恰如枯萎的月季葉子，也曾經活色生香令人愛憐，枯萎的時候更需要人愛。時光的長河中，有陽光，有晦暗，有順遂，有失意……如此種種，構成了生活。而生活，要把愛融入進去。

　　第2節詩其實就是第1節的涵蓋。直白，不失精警，又富含一腔柔情，堪稱餘秀華式的金句。

　　有人說，明明知道的生活是一地雞毛，還要去選擇熱愛生活，代表着一個人的成熟。我們如此，餘秀華也如此，因為我們都懷着美好的生活願望：“我會遇見最好的山水，最好的人”。讀到此處，我們有沒有覺得詩人是令人敬佩的呢？

　　第2節道明了生活的真谛，第3節則直抒胸臆，道明所愛之人和所愛之物。詩句仍然是樸實無華的，卻又那麼真實，有靈性，抒發出她心中的各種愛意。這愛意是一種博愛，包括了愛國之心、山水之戀和個人情愛。

　　誰說餘秀華沒有寫過熱愛祖國的詩句呢？一些詩友可能沒有讀過吧。在她心目中的祖國是神聖的，莊嚴肅穆的，一如廟堂，她在其間拜倒祈禱：“他們所在的地方都是我的祖國 / 是我能夠聽見星座之間對話的廟堂”。把祖國比喻成廟堂，可見祖國在餘秀華心中的聖潔地位，而不像一位詩人說的那樣“她是一位關于社會和人民的寫作者”。

　　詩的第4節抒發了詩人對愛的世界的感覺和認知之情。山水本無心，隻緣人多情。詩人把自己的心交給世間山水的時候，山水反饋給詩人的是一份大大的愛，并把詩人熱擁其間，任她醉賞，毫無保留：“世界把山水蕩漾給我看 / 它有多大的秘密，就打開多大的天空”。

　　這種拟人的手法讓人倍感親切，宛如一位母親帶自己的女兒一般，其情感真摯，偉大，令人感動不已。

　　山水的秘密就是愛。明白了第4節的詩意，第5節就不言自明了。

　　詩人心有博愛，而愛得深沉。守口如瓶則令詩人在生活前進的道路上充滿了力量，并永不言棄。

　　所謂詩到語言為止，包括了各種風格在内的語言，有華麗，有清淡，有雅語，有俗語，等等。餘秀華這首詩在語言上顯得樸實無華，沒有複雜的表達手法，讀起來卻感人肺腑，究其原因可以歸為一個字：真。她對愛的感受是明澈穎悟的，是充滿感恩的，對未來的生活更是自信滿滿。

　　讀完餘秀華這首詩，是不是令我們對她的認識又近了一步呢？那就不和一些所謂的詩人做比較了。歡迎詩友們交流讨論。歡迎關注白馬侃詩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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