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五周年的的晚上，我發現我的丈夫出軌了。

沒有歇斯底裡，沒有刻意隐瞞。

他坦然承認，他愛上了别人，在我們在一起的第十年。

1.

早在半年前，我就感覺到了宋嶼安的疏遠。

起初我隻以為是再正常不過的婚姻倦怠期，直到我的指紋進不去他的手機，我才開始正視他的反常。

記得去年宋嶼安換這部手機時，握着我的手輸入我的指紋時笑得純粹坦蕩。

“絕世好男人宋嶼安的手機許昭昭随便看。”

所以在一起那麼久，我從來都沒查過宋嶼安的手機。

指紋進不去，我換成了密碼解鎖。

他所有的設備密碼都是我的生日。

連着輸入四次，都顯示密碼錯誤，我面無表情地放下他的手機，正好宋嶼安從浴室裡走出來。

“宋嶼安，你為什麼把我的指紋删了？”我擡眼看向他。

“你查我手機？”宋嶼安皺眉。

“我問你，你為什麼把我的指紋删了？”

“不方便。”

“哪裡…”

“許昭昭，”宋嶼安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你不用這樣，我向來敢做敢當，真有什麼我會直接告訴你。”

我啞然，突然沒有了争辯的欲望。

宋嶼安以前很少喊我的全名，高中的時候他喊我昭昭，大學的時候他喊我寶寶，結婚以後他喊我老婆。

現在，他說，許昭昭，你不用這樣。

他見我沒再繼續問，轉身進了書房，咔塔的上鎖聲在夜晚及其清脆。

我回到卧室，躺在我的那一邊，睜着眼睛看窗外的月亮。

也許他沒有愛上别人，但也沒有那麼愛我了，對吧。

後半夜他終于回卧室，躺在另一邊，背向我。

以前很多很多個日夜，他都是要抱着我睡的，他總說我好香，抱着才能睡得着。

但他已經很久沒有抱着我睡了，就算有時候我主動摟他，他也隻是躺在那，沒有絲毫回應。

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我一遍一遍地回憶宋嶼安還愛我時的樣子。

2.

我以前經常去宋嶼安的公司給他送飯，所以他的下屬基本都認識我，跟我玩得最好的是陳子希。

周五陳子希突然約我逛商場買衣服。

“怎麼突然想起來買衣服了？”

“老闆沒和你說嗎，我們這周末團建，可以帶家屬，我都沒衣服穿了。”

“團建？”最近我和宋嶼安的交流幾乎為零，他自然沒同我說過什麼團建。

“對呀，去海邊，我得準備套比基尼撩小帥哥，嘿嘿。”陳子希粗線條地沒在意老闆沒告訴老闆娘團建這個事，笑嘻嘻地講一會兒的購物大計。

我陪陳子希逛完之後婉拒了一起吃飯的邀請，回家随便點了份外賣填肚子，就窩在沙發裡碼字。

宋嶼安回來得還是很晚，我等了他很久。

等宋嶼安躺到床上時，我才開口。

“阿嶼，公司是不是周末有團建啊？”

“……對，你要一起嗎？”

我不知道說什麼，鼻子控制不住的發酸。

“宋嶼安，你到底怎麼了啊？你是不是喜歡上别人了？”帶着點哭腔的聲音粘膩悲傷，我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宋嶼安變成了現在這樣。

宋嶼安這次沒再背對着我，他轉過身把我摟進懷裡。

“别多想，我最近就是太累了。明天收拾下行李，周末帶你去玩。”

宋嶼安的聲音清澈溫柔，身上的味道熟悉得讓我眷戀。

但我強烈地感覺到，我們的感情即将走到盡頭。

3.

去的時候宋嶼安自己開車，沒和公司的同事坐一輛車，順便還載上了陳子希和另外一個女孩

“嫂子好！我是時甯。”

女孩嬌俏可愛，笑起來時眼睛像月亮一樣，讨喜得緊。

“你好，許昭昭。”

“我知道嫂子的名字。小希他們經常和我提起你。他們說你以前經常來公司找阿嶼哥，我進公司進得晚，都沒見過嫂子。”

以前，剛進公司，阿嶼哥......

我瞥了一眼駕駛座上的宋嶼安，他神色如常。

“這段時間比較忙。”

看得出時甯不是善茬，我不願和她多交流。

時甯可能也感覺到我的冷淡，就沒再說什麼。

沒過一會兒，時甯把頭湊到我和宋嶼安之間。

“嫂子，我們加個微信呗。”時甯直接把二維碼遞到我眼前。

我回頭淡淡地看着她，時甯的笑容僵了一下。

“好啊。”

這時，陳子希給我發了條微信。

“昭昭姐，這個時甯不是啥好人，你防着點她。她在公司老愛往宋總辦公室跑，不過幸好宋總對她沒意思，不讓她得逞。”

“你怎麼知道你們宋總對她沒意思？”

“我們全公司都知道宋總隻喜歡你啊，隻有時甯厚着臉皮往上湊，真是不要臉，呸！”

“知道啦，謝謝你。”

到了目的地，放完行李大家就準備去海邊玩。

這個地方我和宋嶼安高中畢業的時候就來過，那時我們剛在一起，又考到了同一個大學，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話。

“阿嶼，你還記得十年前在這裡，我跟你說的話嗎？”我牽着宋嶼安的手，沿着沙灘和海的交界處走。

風輕輕拂過，将海水暈開一點，又退回去。

“你說，許昭昭要和宋嶼安永遠在一起。”宋嶼安低頭看向我，眼裡的專注與溫柔不比十八歲時少分毫。

“我也記得你說的，你說宋嶼安永遠隻愛許昭昭一人。”我微微勾起嘴角。

“但是，真的會永遠嗎？”我在日複一日的小心翼翼裡疲憊，曾經一同許諾的永遠變得虛無缥缈。

“會。我什麼時候騙過你？昭昭，别多想。”宋嶼安放開我的手改摟我的肩膀。

那一刻，我差點推翻之前所有的懷疑，相信宋嶼安依然滿心滿眼都是我，不曾有過偏離。

“我去，那邊是不是有個人溺水了？”

身旁突然躁動。

“時甯呢，跟我說去買椰子汁，到現在都沒回來。”

宋嶼安握着我肩膀的手一緊，緊張地看向在海裡掙紮的人。

随後他直接松開手轉身就向溺水的那人遊去。

但那人不是時甯。

時甯捧着兩個椰子回來時，宋嶼安剛好把那個溺水的人救上來。

有會做心肺複蘇的人趕上去救人，本來皺着眉的宋嶼安看到捧着椰子汁安然無恙的時甯眉頭才慢慢松開。

我冷眼看着眼前的這一幕，覺得剛剛的自己愚蠢得可笑。

等确認時甯安全後，宋嶼安才想起我來。

可能他也發現自己過度緊張時甯了，急忙跟我解釋：“昭昭，時甯是我的下屬，我必須确保她的安全。”

“隻是你的下屬嗎？人家可喊你阿嶼哥呢。”我笑着說。

“嫂子，我和阿嶼哥是清白的！我是因為他長得像我哥哥，所以才這樣叫的，你别誤會。”時甯着急地狡辯道。

“依我看，不僅像哥哥，更像老公呢。”

“許昭昭！”宋嶼安又皺眉，看向我的眼神充滿了不滿。

我懶得多說一句，轉身想回酒店。

宋嶼安攔着我。

“宋嶼安，你确定要在這裡跟我吵嗎？”我面無表情地看向宋嶼安。

他沒再攔路，跟着我回了酒店。

進了房門我就開始收拾東西，本來也沒拿出來多少，收拾起來很方便。

“昭昭，我真的隻是因為時甯是我的下屬，所以才會緊張。換成其他人，我也會這樣。”宋嶼安放下脾氣解釋道。

我坐下，開始訂最早一班的車票。

“昭昭…”

“宋嶼安，你能跟我說實話嗎？為什麼你的手機密碼改了？為什麼不主動告訴我公司有團建？為什麼時甯可以叫你阿嶼哥？為什麼這段時間你這麼不對勁？”

宋嶼安沉默了，因為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為什麼另外一個女人也可以在他那裡例外，為什麼他開始變得和從前不一樣。

“你說過你不會騙我的，你好像食言了。”

4.

那次不歡而散以後，我臨時租了一個房子。

宋嶼安給我打了無數個電話，我都沒接。

我想過無數個提離婚的場景，卻在每次下定決心時退縮。

我以為我果斷，但我反反複複地打消離婚的念頭。

我以為我理智，卻在知道分開是最好的結果時想起的都是和宋嶼安美好的回憶。

我太愛他了，情窦初開時遇見他，風華正茂時在一起，我的一整條感情線都與他有關。

我舍不得那個天天早起給我帶早飯的宋嶼安，

舍不得那個答應做他女朋友時樂得找不着北的宋嶼安，

也舍不得那個見家長時緊張得有些結巴的宋嶼安。

我忍受着理性與感性的拉扯糾結，任由無盡的痛苦将我吞噬。

十多年的相知相識相戀，我和宋嶼安的朋友圈幾乎重合，他很快找到了我住的地方。

多日不見，他有些憔悴，眼底烏青一片。

應該是這幾天都沒睡好，很多他眼裡的紅血絲。

“昭昭……”宋嶼安小心翼翼地開口，“我錯了，對不起，你聽我解釋好不好。”

語氣委屈，像是我欺負了他一樣。

“進來吧。”

我側過身讓宋嶼安進來，他一進門就抱住了我。

“老婆，我好想你，我這幾天都沒睡好，你快跟我回家好不好。”

宋嶼安摟得很緊，我喘不上來氣。

“松手。”

宋嶼安讪讪地收回手，跟在我身後。

“昭昭，指紋是因為，我有時候右手不方便，得用左手，那個指紋12345，我不知道哪個是我的，我就…”宋嶼安看了我一眼，“但我留了兩個空位，當時準備過幾天找你重新輸的。”

“密碼，我改成了我們的結婚紀念日，我那天事太多了沒好好跟你解釋，不信你現在試試。”宋嶼安将手機遞到我面前，我沒接他隻好收回。

“至于時甯，老婆，我跟她真的一清二白。這麼多年對我有意思的女生你都沒在意過，這個時甯你更不用在意，我隻愛你。”

我沒說話，覺得他找的這些理由牽強卻又挑不出錯誤。

“老婆，我錯了，你原諒我吧。”宋嶼安拉着我的手，小幅度地搖了搖。

以前宋嶼安惹我生氣時，就愛使這一套。我還愛他，内心叫嚣着原諒他的聲音越來越大。

“那你保證，以後有什麼事都跟我說。”

“我保證我保證，誠實對老婆！”

那是我們婚姻貌合神離，分崩離析的第一步，回光返照。

5.

這段時間，宋嶼安待我極好，我也裝成沒事發生過的樣子，至少在外人看來，我們還是從校服到婚紗的模範夫妻。

我把日常用品都換成了成雙成對的情侶套裝，每天都在家準備好飯菜等宋嶼安回家。

宋嶼安似乎驚喜于我并不像其他女人一樣，揪着丈夫的錯誤不放。我大度，體貼。

那一個月，他天天很早回家，一遍一遍地說愛我。

但新鮮感也就維持了一個月。

“老婆，今天公司加班，我晚點回來。”

“老婆，今晚有應酬，我晚點回來。”

然後時甯就上門了，送醉酒的宋嶼安回來。

“嫂子，阿嶼哥剛剛替我擋了太多酒，不小心喝醉了，麻煩嫂子照顧一下阿嶼哥啦。”

“辛苦了，不過不能喝以後就别跟着應酬了，不然還麻煩你送他回來。”

時甯的笑臉一垮：“嫂子，誰跟着去應酬是阿嶼哥決定的，我……”

“呵。”我冷笑了一下，“時甯，你的成就感不應該來跟我炫耀，你仰慕的這個男人全心全意地愛了我十年，你不會擁有這樣的十年的。”

她的臉色逐漸變白，我懶得看這副白蓮花的嘴臉，扯着宋嶼安進屋關門。

好不容易把他拖到沙發上，他将我一把拽進懷裡。

“老婆，昭昭，老婆……别離開我……難過，老婆，想喝水…”

宋嶼安，時甯她不是助理也不會喝酒，你為什麼要帶她去應酬？

宋嶼安，你為什麼能一邊愛我，一邊對其他人心動？

太惡心了。

我掙紮着起來，任由他癱在沙發上，轉身回了卧室。

我在一點一點接受宋嶼安變心的事實。

那個逆着光朝我飛奔而來，喘着粗氣，說隻要是我，都沒關系的少年，最後也會允許另一個人住進心裡。

第二天早晨起來，宋嶼安已經洗漱好坐在餐桌前等我了。

“老婆，我做了早餐，你快來吃。”

他換掉了昨晚的衣服，向上梳的劉海也放了下來，時間沒有在他臉上留下痕迹，他依然像極了從前。

“老婆，今天周六，我們要不要出去玩？”

“好啊。我們去看電影吧，最近正好上新電影了。”

“好。”

我選了部鬼片，以前我向來愛看鬼片，但又膽小，就拉着宋嶼安一起看。

害怕時躲進他懷裡，會覺得自己抱住了整個世界，安心又滿足。

一開始他握着我的手，時不時捏兩下。

但他中途出去接了個電話，告訴我公司臨時有事。

“老婆，公司臨時有事，我得趕緊去一趟。電影你還看嗎，不看的話我先把你送回家。”他一臉耐心地跟我解釋。

“很要緊的事嗎？”

“很要緊。”

“那你快去吧，我看完自己回去，電影票花了錢的。”我笑着說。

“那我走了，愛你。”

等他出門，我将笑意隐去。

他剛剛接的是時甯的電話。

我繼續專心地看電影，到恐怖的地方也沒覺得多害怕。

電影結束後，我打了輛車回家。

回去的路上，我拿出手機刷了會兒朋友圈，時甯的朋友圈出現在最上方。

“嗚嗚嗚出車禍了，幸好有我的大老闆陪我！”照片上是時甯的自拍和宋嶼安衛衣的一角。

評論區是時甯一衆好友的評論。

“甯甯你沒事吧？”

“怎麼出車禍了？”

……

“你老闆也太好了吧！憑我的第六感，他絕對對你有意思！”

衆多評論中，時甯隻回複了這一條。

“嘿嘿，我也覺得我老闆對我超級好！！！”

我點了個贊，然後關掉手機，覺得好沒意思。

6.

我沒等到宋嶼安跟我解釋，這場事故就以“美女意外撞車，老公及時趕來陪伴”的标題火遍全網。

十五秒的視頻将宋嶼安的成熟穩重和時甯的小鳥依人展現得淋漓盡緻。

“又是為别人愛情落淚的一天。”

“好配好配，這顔值，這身高差。”

“嗚嗚嗚愛情什麼時候輪到我。”

宋嶼安又想解釋了。

“阿嶼，”我打斷他即将說出口的解釋，“你沒法解釋的。除非你愛她，否則你不會丢下我去找她。”

宋嶼安沉默了。

在我們五周年的前五天，宋嶼安承認自己喜歡上了别人，也承諾自己會收回這段錯誤的感情。

但這些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了，我會離開。

離開時，我會送他一份大禮，也不枉我和他這十年。

“昭昭姐！你和宋總怎麼了？”陳子希看到熱搜後問我。

“沒事，别擔心。”

“我靠這時甯真不要臉，那麼喜歡做三兒，昭昭姐你放心，我在下面評論了，她休想得逞。”

我去翻評論時，一條匿名評論被頂到了最上面。

“男主是我們公司老闆，有老婆，女主知三當三不要臉。”

一瞬間，風向突變。

有人甯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開始讨伐宋嶼安和時甯。

有人依然堅持相信宋嶼安和時甯堅不可摧的愛情。

“時甯，明天有空嗎？我們見一面。”

“什麼事？”她現在正處于風尖浪口，不敢像以前一樣張牙舞爪。

“明天下午兩點，南明路西子灣咖啡店。”

“到底什麼事？”

我沒再理她，開始計劃之後的離開。

第二天下午，我到咖啡店時時甯已經在那了。

“許昭昭，你快說吧，什麼事？”

我悠哉悠哉地點了杯咖啡：“你要來一杯嗎？”

時甯憋着氣咬牙道“不用。”

等服務員離開，我慢慢開口。

“周五晚上，替我拖住宋嶼安。”

“你想做什麼？”時甯怒目圓瞪。

到底是剛進社會的小姑娘，藏不住事。

“周五那天是我們五周年紀念日，你不是一直喜歡他嗎？”我似笑非笑地看着時甯豐富的表情變化，“給你個機會。”

這時候咖啡正好端上來，。

時甯愣了半晌：“什麼意思，你準備把阿嶼哥讓給我嗎？”

我握着勺子逆時針攪着咖啡，沒有回答她。

沒加奶的咖啡有些苦，我喝了一口就沒再動。

“許昭昭，你等着吧，阿嶼哥會選擇我。”

我看着如此堅定的時甯，就像是曾經堅信宋嶼安永遠永遠隻愛我的我。

但我的信任純粹幹淨，隻給那個真誠坦蕩的大男孩。

而時甯莫名其妙的信任，給一個道貌岸然的有婦之夫。

“時甯，如果你們能在一起，那我祝你們，百年好合。”

說完，我拿起包離開。

7.

周五早晨出門時，宋嶼安要我給他打領結。

“老婆，今天我們五周年紀念日，我今晚早點回來陪你。”

“好。”

我看着他出門，然後沒有等到他回家。

我最終等到的是時甯的微信。

“我赢了。”

還有一張宋嶼安的側臉照。

其實哪裡都沒變，甚至随着年齡的增長宋嶼安變得更加有魅力，可他早已不是我的宋嶼安了。

淩晨三點，宋嶼安終于回來了。

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我。

“抱歉，許昭昭。”

我擡眼看向他：“為什麼要道歉？”

“我喜歡時甯，這份喜歡收不回來了。”

我沒想過他會這樣坦然地承認，他愛上了别人，在我們在一起的第十年。

盡管我已經料到了一切，還是克制不住地難過。

“我說過我不會騙你，昭昭，對不起，除了公司，我會把名下雖有财産劃給你。”

十年相濡以沫的愛情被他物化，我幾個月來的不舍與糾結在這一瞬間消失。

“好，下周一，我們去辦離婚手續，你這兩天盡快搬走。”

宋嶼安沒回答，站在原地不動。

“怎麼，要跟我講你們的愛情故事嗎？”我勾起嘴角，眼裡卻毫無笑意。

“讓我聽聽是你們的感人，還是我和你的更勝一籌。”

我一直珍視這份感情，在我以為它純潔無暇的時候，其實它早已爛到了根裡。

宋嶼安依然沉默，我沒再有心情諷刺，想回卧室補覺。

但床單被套都是他的氣息，惡心無比。

我抱着自己的枕頭去了客卧，躺在床上搜索有關賣房的信息。

周末過得很快，我和宋嶼安約好在民政局門口碰面。

他副駕駛上坐着時甯。

“昭昭姐。”

這回不喊嫂子了。

“這是準備離了就結？”我笑了笑，内心沒什麼一樣的情緒。

宋嶼安停好車下來，我和他一起進去。

工作人員問我們考慮約好了嗎的時候，我看了眼宋嶼安，他開口說考慮好了。

我記得五年前拿到結婚證時，宋嶼安摟着我哭了好一會兒。

他說，許昭昭，我終于娶到你了。

他說，許昭昭，我一定一定對你好。

他說，老婆，我愛你。

五年後，他在離婚窗口，沒有絲毫猶豫地說考慮好了。

愛時說的話，隻在愛時作數。

拿着離婚證出門，時甯已經在門口翹首以盼，看到我們拿着離婚出來，松了口氣。

她挽過宋嶼安的手，笑得一臉燦爛。

“昭昭姐，那我們走了啊，謝謝你。”

我笑着點了點頭。

然後拿出手機，将我寫了三個月的文章發出。

文章名字是，我和他的十年。

我寫我們十七歲時，教室走廊上嬉笑打鬧的的身影。

我寫我們十八歲時，考入同一所大學的喜悅與滿足。

我寫我們十九歲到二十二歲，許下海誓山盟說好永遠不分離。

我寫我們二十二歲到二十七歲，婚姻美滿未來可期。

我寫我們二十八歲，我還愛他，他卻愛上别人，轟轟烈烈的愛情歸于破碎。

我本來就是個小有名氣的作者，微博粉絲達10萬，還順道點贊了前幾日宋嶼安英雄救美的視頻。

沒過一會兒，文章大爆。

網友是個神奇的存在，他們很快就扒到我是宋嶼安的原配。

接着，他們扒到了宋嶼安的公司，時甯的家庭背景。

我終究還是惡劣的，互聯網時代的網暴能給一個人帶去極大的影響和傷害，我用利刃刺向我曾經的愛人。

其實我不祝他們百年好合。

我祝他們的感情一眼望到頭，祝他們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祝他們永遠活在痛苦中無法自拔。

事情發酵得很快，宋嶼安公司的官方微博下一片罵聲。

“公司同事天天和這對渣男賤女共事不膈應嗎？”

“什麼年代了怎麼還會有上司出軌女下屬的情節？”

“敢問出軌的男人在工作中真的有契約精神嗎？”

“你避雷，我避雷，明天公司就倒閉。”

時甯的大學也被扒出，有關于“高校培養小三”的話題引起了廣泛讨論。

與此同時，我的信息也被扒出，一堆記者堵在原來的家門口，但我已經搬離了那裡，記者空等了幾天便去跟新的熱點時間了。

我拉黑了宋嶼安和時甯所有的聯系方式，換了新的号碼。

熱點一向更新得很快，我和宋嶼安還有時甯的事沒過多久就沒了熱度。

但足夠了，宋嶼安的公司因為宋嶼安名譽受損嚴重，原本欣欣向榮的發展戛然而止，但也可能東山再起。

時甯的大學備受輿論的壓迫，公告開除時甯的大學學籍，并保證今後更加重視學生的道德素質教育。

一切塵埃落定。

8.

一個星期後，宋嶼安大概從我們都認識的人那裡要到了我新的聯系方式。

“昭昭。”宋嶼安的聲音沙啞低沉。

我聽到他的聲音就想挂電話。

“昭昭，别挂，求你了。”

我按了下挂斷鍵，把他的新号碼拉黑。

一陣不适感湧上來，我沖去衛生間，幹嘔了半天。

鏡子裡的人臉色蒼白，幾縷頭發就着水黏在臉上，有些狼狽。

其實我該開心的。

理智戰勝了感性，我及時止損。

他們也受到了懲罰，也像我當初一樣痛苦。

但當十年的感情徹底剝離，後勁來得特别猛。

我擦幹臉上的水，又挪回沙發。

還是覺得不得勁，我稍微收拾了一下，準備出門買點菜。

剛到小區樓下，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宋嶼安倚在柱子上，神情頹廢。

看到我出來，他眼神亮了下，又很快黯淡。

“昭昭。”他走向我。

“你怎麼找到這的？”我冷眼看着他。

“我們有大學同學剛好住在這，他看到你搬來這裡了。”

我沉默，想繞過他離開。

他抓住我的胳膊：“昭昭，我找了你很久，我想跟你聊聊。”

“放開。”

宋嶼安見我沒有絲毫想聊的意思，慢慢松開手。

“昭昭，我會等你的，你什麼時候願意和我說話了再說。”

我不可思議，我不能理解。

當我愛的少年變得面目全非時，我才終于承認所愛不抵歲月長。

等我買菜回來時，宋嶼安還站在我家樓下。我瞥了他一眼，直接上樓。

他在樓下站了很久，冬天的夜特别冷，從不抽煙的人一根接一根地抽。

我拉上窗簾，回屋睡覺。

他一連等了很多天，直到下了很大的雪的那天。

我裹得嚴嚴實實地下樓找他，是該把話說清楚了。

我走向他，他看向我，然後他的眼眶漸漸變紅。

“宋嶼安，”我開口，“你想說什麼？”

“昭昭，十八歲那年，你也是把自己裹成一個團子來找我的。”

是的，那年，我們的愛情剛剛開始，我們非彼此不可，滿心歡喜。

“昭昭，對不起。我鬼迷心竅了，對不起……”

也對，除了對不起，宋嶼安也說不了什麼了。

他沒資格懷念我們的過去，也沒機會前往我們的未來。

“宋嶼安，其實我一直都想永遠和你在一起的。甚至我連五周年那天晚上，都希望你能回來，隻要你回來，我就原諒你，可是你沒回來。”

“對不起昭昭，對不起…”

“我總是不願意相信你移情别戀的，明明我們那麼幸運，擁有了這世間難得的有美好結局的愛情，但你偏偏要親手撕碎這來之不易的幸福。”

宋嶼安無措地看着我，除了道歉什麼也說不出口。

“宋嶼安…嘔”反胃的感覺一下子沖上來，惡心。

“昭昭，你怎麼了？”宋嶼安扶住我的肩膀。

我躲開他的碰觸：“沒事。”

“昭昭，你臉色不好，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不用。”我擋開宋嶼安伸過來的手。

但沒想到宋嶼安直接強硬地把我塞進他的車裡：“昭昭，就看下醫生，我知道我惹你生氣了，但别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這個副駕駛時甯坐過，我木着一張臉，握住門把手想下車。

宋嶼安不由分說地把車上了鎖。

我真是……

“你有病吧宋嶼安，你現在有什麼資格管我？”

“昭昭，等看完醫生你再跟我鬧。”

？

“……”

等到了醫院，腸胃科的醫生告訴我們我們走錯地方了，應該去婦産科。

我臉色一變，想起來可能是扮演好好妻子的時候的事。

等檢查結果出來，我已經懷孕兩個月了。

這兩個月事情太多了，到最近閑下來我才感受到身體的變化，但沒想到是懷孕了。

宋嶼安聽到我懷孕時，從不可置信到驚喜，用了不過短短幾秒。

“昭昭，我們有孩子了。”宋嶼安單膝蹲下，握着我的手。

“宋嶼安，我不會生下他的。”我淡淡地說。

“昭昭，這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怎麼能打掉。”

“我們已經離婚了。你親口說的喜歡時甯，你親口說的考慮好了，你忘了嗎？”我嗤笑了聲。

“我後悔了昭昭，對不起。我真的隻愛你，昭昭，你相信我…”宋嶼安緊緊地握着我的手生怕我掙脫。

我看着宋嶼安緊張的樣子：“你拿什麼愛我？拿你肮髒不堪的心愛我，還是拿你瀕臨破産的公司愛我？”

“宋嶼安，你怎麼配我為你生孩子？”

宋嶼安的臉色灰白下來，握着我的手的溫度漸漸變冷。

一滴淚落在我的手上，滾燙而濕潤。

“昭昭，我真的知道錯了，我會用下半輩子彌補的，你再信我一次，求你了，那是我們的孩子，你别不要他。”宋嶼安的聲音發顫，眼眶紅得不像樣。

我靜靜地看着宋嶼安落魄卑微的樣子，心裡的恨意仍在一點點加深。

9.

我預約了第二天的人流預約，宋嶼安不聲不響地跟在我身後。

“考慮好了嗎？确定不要孩子？”醫生看着我和宋嶼安。

“考慮好了。”我開口說道。

“人流可能會有子宮穿孔，宮腔感染等風險，你們還是決定做手術嗎？”醫生還是再多問了句。

“昭昭……”

“是，決定好了。”

我打斷宋嶼安，不想再聽他重複的哀求。

醫生歎了口氣搖搖頭：“去繳下費吧。”

我接過單子去繳費口，宋嶼安亦步亦趨地跟着我。

“昭昭，”宋嶼安拉住我，“我去交吧。”

我擡頭看向他，曾經清澈透亮的眼睛像被鋪了層灰，沉靜灰暗。

我将單子遞給他，示意他快去快回。

大學有一年我發燒，宋嶼安大晚上的陪我來醫院打點滴。

也是這樣拿着單子排隊，但那時他繳完費我打完點滴，我就能恢複活蹦亂跳的樣子，牽着他的手去約會。

如今他繳完費我做了手術，我們之間最後的聯系被切斷，從此再無關系。

走出醫院時，天下起了很大的雨。

寒氣伴着潮濕的空氣刺入肌膚，醫院裡人來人往，醫院外門可羅雀。

宋嶼安脫下身上的外套，撐在我頭頂。

“昭昭，我把你送回去。”

我沒拒絕，随着他上了車。

一路無言。

到小區裡，宋嶼安沒馬上解鎖。

“昭昭，明天我送你去醫院吧。”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去。”我解開安全帶。

“昭昭，那也是我的孩子，你讓我再多陪陪他吧，好嗎？”宋嶼安的眉間有無盡的痛苦。

我找不到拒絕的理由。

“随你。”然後打開車門下車。

那晚宋嶼安的車一直停在樓下，一直到淩晨才開走。

我穿上了我和宋嶼安領證那天穿的衣服，那是初冬的衣服，現在穿着不算暖和。

出門時我打了個寒顫，宋嶼安看到我穿得少，又把自己的沖鋒衣脫下套在我的身上。

到醫院後，我們坐着等了一會兒，便有護士報我的名字。

我站起身，宋嶼安拉住我的手。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着我，然後松手。

麻醉師給我注射麻藥後，我就昏昏沉沉的。

意識喪失的前一秒，一滴眼淚順着眼角滑落。

對不起，下輩子不要再挑我做你的媽媽……

等麻醉藥效過去後，我緩緩睜開眼，看到宋嶼安握着我的手趴在我旁邊。

他很疲憊，黑眼圈明顯，唇色發白。

我已經很久沒見過他意氣風發的樣子了。

我将手抽出來，宋嶼安睡得很淺，馬上就醒了。

“昭昭，你疼嗎？”宋嶼安的聲音沙啞哽咽。

“還好。”

“醫生說等你醒了就可以回家了，我送你回去。”

“好。”

……

等我下車後，宋嶼安跟着下來。

我将身上的沖鋒衣脫下還給宋嶼安。

“宋嶼安，就到這吧。以後不要來找我了。”

“不行，昭昭。醫生說你這幾天最好卧床修養，我……”宋嶼安盯着我，眼裡全是擔憂和不舍，“我能不能留下來照顧你？”

“不用了。”

“可是……”

“宋嶼安，你放過我吧。”

破鏡不能重圓，愛意抵不過時間。

我和他都曾真心相愛，後來愛情變質，婚姻破碎，我們終将不同路。

“昭昭，我們沒有以後了，對嗎？”

“早就沒有了。”

我轉身上樓，下腹還有些疼。

我感受着細密的痛意，最後看了一眼宋嶼安。

他站在那裡，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

後來，我遇見很多人，都再難動心。

離婚那年我才二十八歲，就失去了愛另一個人的能力。

我不算是個理智的人，有無數個瞬間我想就這樣和他糾纏一輩子吧，反正我也沒辦法再去愛另一個人十年了。

但轉頭想想，算了，看到他我就會想起時甯，會想起沒有好結果的那十年，會想起我的真心被辜負我的愛意被踐踏。

盡管我依然是難以釋懷的，無數個夜深人靜的夜裡，那個在我青春裡閃閃發光的男孩反反複複地出現在我的夢裡。

我選擇了一個晴天，離開了我生活了許久的城市，去往一個沿海的小鎮。

那裡有我最喜歡的大海。

我喜歡海，大抵是無法拒絕無言海風缱绻着的粼粼波光，又或許是執着落日沉溺于橘色的海，溫柔與愛意永不落幕。

我過着慢步調的生活，寫寫熱愛的文字，買幾束漂亮的花細緻地養着，再去海邊吹吹風，在沙灘上畫一個太陽，然後任由海水将它沖掉。

我終會放下記憶裡的人，去愛這世間其他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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