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佚名

中谷有蓷，暵其乾矣。有女仳離，嘅其歎矣。嘅其歎矣，遇人之艱難矣！

中谷有蓷，暵其修矣。有女仳離，條其嘯矣。條其嘯矣，遇人之不淑矣！

中谷有蓷，暵其濕矣。有女仳離，啜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 譯文

山谷中的益母草，天旱無雨将枯焦。有位女子遭遺棄，撫胸歎息又長嘯。撫胸歎息又長嘯，嫁人不淑多苦惱。

山谷中的益母草，天旱無雨将枯焦。有位女子遭遺棄，抽噎哭泣淚不幹。抽噎哭泣淚不幹，懊悔莫及空長歎。

◆ 注釋

中谷：同谷中，山谷之中。孔疏：“中谷，古中。倒其言者，古人之語皆然，詩文多此類也。”蓷（tuī）：益母草。《爾雅·釋草》：“萑，蓷。”郭璞注：“今茺蔚也。葉似荏（萑），方莖，白華，華在節間，又名益母。”

暵（hàn）其：即“暵暵”，形容幹枯、枯萎的樣子。暵，曬幹。幹（gān）：幹枯。

仳（pǐ）離：婦女被夫家抛棄逐出，後世亦作離婚講。仳，别，分别。

嘅（kǎi）其：即“嘅嘅”。嘅，同“慨”，歎息之貌。歎：歎息。

遇人：逢人，嫁人。遇，相逢，不期而會。艱難：困難。鄭箋：“有女遇兇年而見棄，與其君子别離，嘅然而歎，傷己見棄，其恩薄。所以嘅然而歎者，自傷遇君子之窮厄。”

脩（xiū）：幹枯，敗壞。一說長。

條：深長。歗（xiào）：同“嘯”，号，呼叫，悲嘯之聲。

不淑：不善。一說無用。

濕：将要曬幹的樣子。

啜：哽噎抽泣貌。

何嗟及矣：同“嗟何及矣”。嗟，悲歎聲。一說句中助詞。何及，言無濟于事。及，與。鄭箋：“及，與也。泣者，傷其君子棄己。嗟乎，将複何與為室家乎？”

◆ 賞析

詩篇每節開頭，都用山溝中的益母草起興。益母草是中草藥，據李時珍《本草綱目》，益母草對婦女有明目益神的功效，現代也常用益母草作婦女病治療調養之用。益母草有益于婦女養生育子。詩篇用益母草起興，效果有二：一是這種植物與婦女關系密切，提起益母草，可以使人聯想到婦女的婚戀、生育、家庭、夫妻，由草及人，充分發揮詩篇聯想效果；二是益母草已經幹燥了，益母草曬幹，可入藥。婦女被扔掉，入藥的益母草的意義在于：促進夫妻感情和有益于生兒育女的藥草，與被離棄的婦女擺在一塊，比照激烈，給人的感覺是這位婦女命運真太悲慘。因而，“中谷有蓷”一句，是起了隐喻效果、感情引導效果和啟發聯想效果。

每章最終一句，都是婦女自身覺悟的感歎。被薄幸丈夫扔掉，她不僅僅是一昧怨天尤人，而是痛定思痛，得出了“遇人之艱難”、“遇人之不淑”和“何嗟及矣”的定論。這是對自己過去生活的小結，也是對今後生活的警誡。吟唱出來，當然是對更多已婚未婚婦女的提醒和勸告。在這位被扔掉的婦女身上，依然保留着婦女自重自覺的品質，這正是她魂靈中清醒而剛強的一面，啟迪着人們。

◆ 創作背景

《王風·中谷有蓷》反映的是東周時期下層婦女的生活狀況。這是曆來争論最少的《詩經》篇章，從《毛詩序》到現代學者，絕大多數論者都贊同：這是一首被離棄婦女自哀自悼的怨歌。僅僅《毛詩序》以為是“夫婦日以衰薄，兇年饑馑，室家相棄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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