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見習記者 肖暖暖

杭州街頭，随處可見的行道樹灌木叢綠意濃濃，紅粉黃橙各色花朵裝點着路邊風景。鮮活熱烈的夏日，氣溫更是“熱情似火”。白天，人們撐着傘在路上匆匆走過，或坐在車裡躲避酷暑。到了夜晚，忙碌了一天的人們，或如倦鳥歸巢回家好好休憩，或逛逛夜市散散步放松身心。

而有這樣一群人，當絕大多數人結束繁忙的工作時，他們辛勤工作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錢江晚報小時新聞“深夜杭州故事”第八期，走近杭州西湖大道早出晚歸的綠化養護工人，聽聽他們的深夜故事。

】日複一日的噴灑工作，也需要技術含量

8月8日晚，小時新聞記者來到延安路與西湖大道的交叉口附近，張義德已經等在了那裡。他是杭州恒和市政園林工程有限公司的養護負責人，早早來到晚上的灑水工作地點，正在打電話調度兩輛灑水車開至指定地點展開工作。

“喂，老張，你們把車開到這裡，我在這兒等着，差不多到時間了就可以灑水了。”

不多時，兩輛灑水車緩緩駛來。其中一輛車顯得很特别，橙黃色車身，更像是貨車一樣的造型，露天車廂上放置有兩個白色、一人高的大桶，旁邊裝有紅白相間漆裝的護欄，車上站着一位中等個子、圓臉盤的師傅，這就是張義德口中的老張了。

來不及寒暄和問好，老張和同車配合的駕駛員開始工作。

“這個灑水作業開得不會太快，咱們在後面跟着走走看看。”張義德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夜間工作流程，領着記者跟在灑水車後頭。

車上兩個大桶接着長長的水管，老張微微俯下身，動作輕巧地一抽，發動機啟動了，發出轟隆低沉的聲響，混在路旁汽車、電動車的鳴笛聲中，像是合奏時沉穩不“搶鏡”的低音樂器。灑水車緩緩往前行駛，老張拿起水管，加壓過的水噴灑而出。他将水管對準非機動車道旁的灌木叢進行澆灌，不時轉動手腕調整角度，神情專注地工作。

我們在後頭一路跟随，張義德時不時走近灌木叢，看一看叢中頂上的葉片，伸手輕撚觸摸，判斷是否需要二次澆灌。園林專業出身的張義德在這方面恰好算是專業對口，過來巡看時跟在灑水車後頭觀察、記錄灌木的澆灌情況，有需要注意的地方就拍下照片，微信發給老張。

“老張是我們湖濱清波标段的項目負責人，這一帶的綠化養護方面，有什麼問題或者需要注意的細節我都會跟他說，他再想着去解決、落實。”張義德介紹道，“但是我們幹這個活（工作内容）基本每天都差不多，幹久了都有經驗，很多不需要我去提醒，老張他們就自己搞好了，都弄得井井有條的。”

張義德領着記者走在西湖大道上，沿途行道樹長勢很好，白天被烈日曬得有些蔫的灌木叢被澆灌着喝飽了水。不遠處，老張已快将沿路一排的灌木叢澆完了。

“老張！去花箱那澆一下！”雖然距離不遠，但灑水車轟隆作響的發動機讓張義德說話時得有意提一下音量。沒有人答話，隻是車子恰到好處地往花箱的位置移動，老張在空間狹小的車後箱靈活地扭過身子，将水管向下壓，等到了花箱附近才擡高水槍，轉了轉手腕，繼續噴灑。

每個花箱看着面積都不大，那水槍會不會把裡頭的土沖出來？

“會有這種情況，所以我們每次灑花箱的還是要找比較熟練的師傅來幹這活。”

看來張師傅的活計還很需要技術含量。

“是，咱們這活看着不起眼，但也有技術含量的。”張義德笑着說，“老張是做得很不錯的了。”

】55歲才學習綠化養護，已成為工作隊裡的“全能手”

灑水車工作約四十分鐘後，老張才停下來休息。張義德說，他們晚上這一趟灑水作業，隻有在給車加水的時候才能休息十幾二十分鐘。

站在灑水車上的老張幹練又專注，看着很有幾分專家的氣勢。下車休息來到我們面前時，老張又變回了那個話少腼腆的老張，就像他養護的植物，安靜而低調。

老張名叫張平春，老家在安徽宿州，四年前經弟弟張平偉介紹來到杭州從事綠化養護工作。

“我今年59歲啦，從前在老家上班，我弟弟說在杭州綠化幹得挺好的，我也跟着來上班來了。”張平春樂呵呵地回答，說完一句就腼腆地笑笑。

杭州的夜晚，拂過的晚風也是溫熱的，休息間隙的張平春用袖子抹了抹臉上的汗。這并不是如想象中輕松的工作，即使因為高溫天氣，綠化養護工人的作業時間已經盡量安排到氣溫相對較低的清晨五點到上午十點、晚上七點半到十一二點甚至淩晨一兩點的時間段，但工作時也還是無法避免滿身汗，皮膚也被曬得黝黑。

“我們現在排班除了清晨和晚上的，下午也有從三點到六點、六點半的，如果天氣再熱一些，就要到下午四點後再出來了。”張平春補充,“如果排到晚上的班，我們第二天白天就會休息久一點。”

那晚上的工作就專門負責灑水嗎？張平春抿了抿嘴，“也不是，跟我一車的司機，他開一段時間後我會跟他換着開，大家互相換一下，避免疲勞駕駛。”

“老張還挺全能的嘞。”張義德在一旁半開玩笑地補充，老張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又是腼腆一笑。

綠化養護除了給灌木、花箱灑水澆灌，還要幹哪些活？說起自己的活計，張平春顯然自信了許多，話也變密了一些。

“像平時的話，我們早上還會做安全早訓，就講騎三輪車不能帶人、不能逆向，要幹活記得放安全錐和指示牌這些。講完了我們分配一下工作，就分頭幹了。有啥情況的話我們就打電話聯系。”

“我們平常除了灑水，還會負責修剪、拔草、補苗，有時候哪裡樹倒了、樹枝擋路了，我們也要趕緊去清理。”

“給這些植物澆水看着簡單，但并不是拿起水管就澆。你像有些植物不耐旱，比如說杜鵑花，就要多澆幾遍，給它澆透了才行。有些植物是耐旱的，那就少澆一點。”雖然做綠化養護工作才四年，但張平春對這活計顯然已有心得，“主要是跟綠化隊裡那些老師傅學，人家待得久、懂得多，每天多問問多學一點，慢慢就都學會了。”

】澆水養護讓花草漂漂亮亮的，心裡就高興

綠化養護的活計每天跟太陽泥土打交道，很辛苦吧？

老張哈哈笑了：“這哪算辛苦？我們從農村出來的，可不怕苦。”

“我們幹久了，每天對着這些花草樹木，來回澆水養護，都有感情了。我把它們弄得幹淨、漂亮，心裡就很高興。要是哪天看見哪裡枯死了，咱心裡都不舒服。”昏黃的路燈下，說起植物張平春的眼睛都亮起來，“平常幹活，水車會開到西湖附近，景點那些個花啊樹啊，都好看，看不夠……杭州是個很漂亮的地方。”

聊起綠化養護，老張就打開了話匣子。“我是從農村出來的，這個綠化的補種、打藥跟我們以前在家幹農活很像，就好上手。而且我也喜歡弄這些植物的活計。”

在安徽老家，老張在家裡陽台種了花，還有小盆栽，開花的時候特别好看。“我最喜歡月季花，這個花好養活，而且存活時間長，開花的時候很好看，觀賞價值很高。”說起花草，老張的聲音都帶着笑意。

】就想好好幹活多攢錢，想把家人都帶來杭州

為什麼一把年紀了還會來杭州從頭開始？老張想了想說，主要是因為有弟弟的推薦。“他在電話裡跟我說過好幾次，那年回家過年也跟我提起來，說杭州這邊工作收入好一點，各方面條件都很好，做綠化算是學一門手藝，以後也是個門路。”

老家到杭州要坐6個小時大巴，家裡五兄弟，老張排行老二，三弟和五弟都在杭州做綠化。雖然工作很忙，每周隻能休息一天，但每每去給水車加水時，老張都能和弟弟碰上面，說上幾句話，又各自匆匆回到崗位。偶爾得空，兄弟幾人會聚一下。

因為要随時待命，應對諸如冬天下雪壓壞樹枝等突發情況，最近的這兩個春節老張都沒回家過年。老伴和母親都在老家，老張隔天就會給家人打個電話拉拉家常。

老張有一兒一女，日子過得都不錯。女兒早已成家，兩個孩子一個已上高中，另一個也上一年級了。兒子剛剛訂了婚。

“我得好好幹活，多攢點錢。”每月6500元的工資，老張一般自己留千把塊錢用于買菜做飯和其他必要的生活開支，剩下的就都寄回家去。“隻要身體允許，我至少還能再幹五年。我還想以後有能力了，讓老伴、讓兒子都來杭州。這裡工作待遇好，啥條件都好，一家人在一起更踏實。”

眼下，老張正想什麼時候有機會能帶家裡人到杭州來，逛逛西湖，看看他精心養護的花箱和綠化帶。“我這工作，感覺也是給杭州做了一點小小的貢獻，想讓他們看看！”

休息的一點點空當，張義德抓緊和老張交代了之後綠化帶養護要注意的問題。說話間，水車已加滿水，老張理理工裝，轉身上了水車。發動機又轟隆隆響起來，帶着老張的身影慢慢遠去，白綠相間的熒光馬甲漸漸變小，成為這偌大城市夜裡一個小小的光點。

城市的夜已深了，老張的工作還要持續很久，直到子夜時分才能随着水車一起回到停車點，然後騎上自己的小電動車回到2公裡以外的宿舍。

明天，這裡又是花紅草綠一派盎然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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