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藝（1931——2016），原名王平，别署實子。原籍台灣省台中市。著名書法家，曾任中國書法家協會駐

文/劉藝

中國書法的各種書體，都有各自的法度。人們都知道楷書法度森嚴，不大了解草書也有很嚴的法度。唐人孫過庭在《書譜》中說：“真虧點畫，猶可記文；草乖使轉，不能成字。”意思是楷書的點畫即使寫的稍差，也還是可以記述事情，不影響閱讀；寫草字時使轉不對，就無法辨認了。草書中，形狀相仿又略有不同的字很多。楷書中，“河”與“何”，“律”與“津”等，左偏旁明顯不同，而草書中“氵”、“亻”、“彳”這三個偏旁隻是稍有區别，掌握不好，就會把“河”字寫成“何”字，“津”字寫成“律”字。又如楷書中，“窮”和“最”，“慰”和“賦”字形相差很遠，草書中這兩組字卻區别不大，很容易混淆。要想弄清貌似的字差别在哪裡，就必須熟悉草法，掌握規律性的知識。不懂草法隻是死記硬背單個草字，往往事倍功半。

自古以來，為了幫助學書者熟悉草法，編了一些口訣之類的字書。常見的有榮寶齋的《王羲之草訣歌》、《董其昌書草訣歌》及明人韓道亨書《草訣百韻歌》等。現代人編寫的有沈道榮的《草字辨異手冊》、胡公石的《标準草書字彙》、孫钊的《草訣新階》等。這些歌訣和手冊，對熟悉草法、掌握規律都有幫助。喜歡草書的人可以選購一兩冊，供日常參閱。

熟悉草法，必須循序漸進，通過臨帖先求記住要點，再在日常運用中不斷加深記憶。今草的字形，有些是從章草等書體演變來的，有些則是自己獨特的結字。許多字的草法有一定的規律，也有不少字的草法很特别，沒有規律可言。因此，學習草法可以分兩步走：第一步先熟悉有規律的草法；第二步再記憶較複雜的獨特草法。這兩點不必截然分開，不過側重點應有所不同。學習草法屬于理性範疇的活動，但草法不是都有道理可言，有的可以弄清所以然，有的隻好先記住再說。

草法有規律可循的是一些部首的寫法。草字字形可以随書寫者的習慣或愛好而有一些變化，但部首的寫法則比較固定，不能因人而異。現在暫把漢字部首分為上、下、左、右四類，選取最常用的部首來觀察它們的草法。

第一類，寫法與行書區别不大或更簡化的：

一、左旁：冫、阝、土、扌、口、忄、巾、山、犭、饣、氵、子、女、日、王、牛、火、木、方、石、目、金、禾、礻、蟲、衤、 米、走、魚、黑等。

二、右旁：力、又、戈、瓦、見、鬥、攵、殳、皮等。

三、上部：廠、人、亠、刀（夕）、士、小、艹、山、廣、宀、氣、廣、疒、麻等。

四、下部：刀、力、又、土、弓、女、木、手、毛、石、立、蟲、羽、衣等。

以上所舉常用部首，其草法比行書更簡化，但相差不遠，因而易寫易記，并可觸類旁通，随處可用。第二類，寫法與行書區别較大或較獨特的：

一、左旁：亻、彳、讠、廴、辶、弓、 纟、馬、車、月、田、耳、舟、酉、豕、貝、、 、身、采、豸、角、青、其、齒、革、骨等。

二、右旁：刂、阝、彡、欠、斤、月、風、頁、艮、鳥、佳、鬼等。

三、上部：門、曰、虍、竹、雨、髟等。

四、下部：巾、馬、水、心、皿、鳥、耳、聿、系、辰、鹿、鼠等。

這類部首的草法雖與楷、行書差别很大或毫無關系，但是都有一定之規，隻要記清楚，便可運用自如。

以上隻是舉出一些常用的首部，來說明它們的草法是有規律可循的，這裡不拟具體講述哪個部首是怎樣的草法，将它留給學書者在臨帖中逐漸去熟悉和掌握。由于許多漢字不是兩個偏旁的簡單組合，所以，學會了常用部首的草法還遠遠達不到能認能寫大量草字的地步。草書中，有一些符号不隻代表一個部首，而是代表一種化繁為簡的草法。例如，“戈”的草寫不帶點就是這樣的符号。此符号下加一橫是“世”字，下加“木”是“桑”字，下加“子”是“孝”字，下加兩點是“老”字，下加“口”是“吝”字，上加“艹”，下加“木”是繁體的“葉”字，上加“艹”，下加“日”是“暮”字，等等。又如草書中的橫三點，在一個字的上部可以是“竹”字頭，也可以是并排兩個“口”的縮寫，還可以是繁體“學”和“譽”字上部的簡寫，又可以是“門”字頭，或是繁體“辦”字的上部，以及“留”字、“甾”字的上部，等等。可見，橫三點也是草書的一個組字符号。類似的例子還有，不再列舉，學書者應當留心觀察，以掌握草法的規律。無論如何，草書中仍有許多字的草法沒有規律可言，一個字往往有多種寫法，這可能是由于曆史上不同的書法家對一個字的草法表現有所不同而形成的。這更增加了草書的複雜性。不過，初學者先學會一種寫法即可，以後再逐漸擴展。多學會一兩種寫法，對于豐富草書的表現力有好處，對于閱讀草書作品也有幫助。閱讀草書作品，除了要有一般的草法知識，還要注意文字的上下文關系，才便于判定是些什麼字。例如《十七帖》中的“比”字和“以”字，“足”字和“之”字等等，字形幾乎完全一樣，很容易認錯。隻有從上下文來判斷，才不緻讀錯。

草書的草法或寫法是曆史形成的，今草的草法是由被尊為書聖的王羲之奠定的，以後代代相傳，雖有發展，但基本的寫法沒有變。這是草書成熟的表現，它的法度不是哪一個人可以改變的。所以，學草書要繼承這些法度，而不能自造草字，這和不能自造篆字是一樣的道理。還有一點需要注意，就是上述的草法，是以繁體漢字為基準的。學書者若對繁體字不熟悉，學繁體字的草法更困難一些。不過，學書法總要接觸繁體字，現在不接觸，将來也會接觸。

因此，學草書就要按照傳統的法度來寫，不要繁簡混用。好在不少簡化字是按草書簡化的，這對于不熟悉繁體字的人來說還是便利的。

本文選自孟雲飛主編《翰墨人生——劉藝書法著述及同行評論選集》（大衆文藝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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