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典黑幫電影《教父》有這樣一個開場:
短暫舒緩的音樂後,銀幕緩緩亮起。
一張男人真誠的臉,他動情的訴說着自己家族在美國的機遇和不幸。
沒有暴力四濺的荷爾蒙,也沒有赤裸裸的犯罪場景,氣氛反而帶着一點奇怪的平和。
在對黑幫的預期反差之下,讓人詫異。
可能有人會問,這是黑幫片?
别慌,往下看。
《教父》拍攝于1972年,由弗朗西斯·科波拉執導,改編自美籍意大利裔作者馬裡奧·普佐的同名暢銷小說,就算在48年後的今人眼裡,它的豆瓣和IMDB評分依舊高達9.3、9.2。
《教父》的經典不像是《公民凱恩》那樣,留給了後人很多創新技法的啟示。
而是在藝術和商業上找到了一個最佳的平衡點。
富有格調的電影語言,引人入勝的情節。
《教父》是不多的,在影迷、影評人以及電影從業者那裡均獲得追捧的電影。
我們看到在早期經典犯罪題材電影中,比如《私枭血》(1939),《殲匪喋血戰》(1949),《一世之雄》(1938),乃至《教父》男主角馬龍·白蘭度曾經的作品《碼頭風雲》(1954)。
這些影片的故事主軸都是個人在幫派與犯罪中的掙紮、鬥争。
《私枭血》
而《教父》的高明或者與衆不同之處則是借幫派之名講述了一個家族的史詩。
因此,表面上看起來這是一部黑幫片。
但實際上,導演科波拉拍的是披着黑幫外衣的家族故事。
影片借着反差的人物設置和場景對比,用一種反黑幫片套路的手法為我們诠釋了一部不朽的家族傳奇。
來,接着往下。
01在電影的經典叙事結構中,人物是故事的錨點。
對《教父》而言,馬龍·白蘭度是一個繞不過去的名字。
他在片中飾演了柯裡昂家族的話事人——維托·柯裡昂,也就是我們常說的初代“教父”。
在《教父》裡,主創們賦予了教父一種與傳統黑幫大佬與衆不同的氣質。
他籠罩在家庭溫度裡的人性和父性,成為了這個角色的魅力根源。
比如開場這段戲。
面對包納薩拉對美國司法體制不公的喋喋不休。
教父維托·柯裡昂的反應,卻是一通嘟嘟嚷嚷的埋怨,他怪包納薩拉不把他當朋友。
“我不記得你有多久沒請我去你們家喝咖啡了”。
甚至還有點難過的表示:“我太太還是你女兒的教母,但你卻從來不想和我做朋友”。
教父這個人物,黑幫老大,但用姜文的話講,一開場卻塑造的像一位“怨婦”。
全程溫柔地撸着一隻懶洋洋的貓,抱怨着老街坊不要他的友誼。
在這裡,手裡的貓象征着溫情,在教父身份的反襯下,頗有些猛虎細嗅薔薇的既視感。
這種與衆不同的吸引力,恰恰來自黑幫老大與溫柔父親的角色反差。
照全家福,人沒到齊,不拍。
當着大兒子的面,又絮絮叨叨的強調家庭的重要和男人應盡的責任。
面對家族危難,他又心痛小兒子走上了一條被逼無奈的道路。
老頭一人,幾乎貢獻了全片90%以上的人生金句。
縱觀整部《教父》,維托·柯裡昂更像是一位長輩和家長,而非幫派老大。
可以說,是老教父在人物塑造的反差中,帶出了影片家族至上的理念,奠定了《教父》家族史詩的基調。
是他拆毀了傳統黑幫電影對“Mafia”(黑手黨)的“固執己見”,完成了角色從符号到人的回歸。
我們甚至可以看到,在老教父的繼承人,二代教父邁克·柯裡昂的身上,依舊帶着這種特質。
邁克從來就不想接手自家的黑幫事業,但他卻深愛着家人,這位從二戰戰場歸來的戰鬥英雄在家族變故中,被迫成為接班者。
盡管邁克“登基”後對待敵人冷酷的令人生畏,但這背後依舊是捍衛家人的意志。
由于此前經曆了父親和自己新婚妻子被暗殺,他對外的兇猛更像是保護族親的動物本能。
所以邁克的行為邏輯并不是由派邦利益驅動,而是出于維護家人,如他父親數十年如一日所做。《教父》三部曲中,邁克窮盡一生就是希望把家族帶離幫派争鬥的漩渦。
由此可見,《教父》中兩代教父之間讓渡的不是權利,而是家族責任的傳承。
這與傳統黑幫電影中的人物設置迥然不同,角色反差背後閃爍的是家庭溫情的弧光。
02
在電影中,場景最能表現作者的叙事姿态。
《教父》其中一個讓人津津樂道的場景就是它開篇的婚宴。
家族聯歡,美酒、歌聲、歡笑。
這樣愉快的開場,與多數黑幫犯罪題材電影開篇鮮明的犯罪與殺戮,大相徑庭。
比如在白蘭度自己早前的作品《碼頭風雲》中,影片開始不到3分鐘,就是一次謀殺,作為主人公的他也被迫參與其中,并且成為了影片後續故事驅動的導火索。
所以,再看《教父》開頭的家庭party,無疑凸顯了自己和傳統同類題材電影更着重個人沉浮的不同。
它把整個柯裡昂家族完整的呈現到了觀衆眼前,聚焦到父慈子孝,阖家歡樂,一來就奠定了《教父》的家族基因。
而導演科波拉,還巧妙的把危險的因素藏在了這場盛宴的背後。
比如後來背叛柯裡昂家族,直接導緻老教父長子桑尼喪生的小弟保利,他在這場婚禮中的一句“抱怨”,就埋下了此後叛變的伏筆。
另外,後面親手撕毀教父家族的泰西歐、幫派大佬巴西爾也都在這場婚宴上悉數登場。
家族與仇人,這個開篇不但是曆史上那些傳奇家族的共同注解,也暗示了柯裡昂家族凋落和重生的聯系,同時還呼應了《教父》的結局——一個在影史中堪稱偉大的尾巴。
愛森斯坦在1925年的電影《戰艦波将金号》中,拍出了名垂影史的“敖德薩階梯”。
利用蒙太奇手法把一場沙皇對人民的殘酷鎮壓,真實精練的呈現在了銀幕上。
開槍的士兵、驚恐的婦女、滑落的嬰兒車、奄奄一息的民衆。
強烈的對比和反差,帶出了尖銳的矛盾,憤怒的心情。
影片的這一段落在精巧的結構之下,凸顯出史詩般的格調。
而《教父》的結尾,同樣是一部蒙太奇的教科書典範,
稍有不同的是科波拉用了平行蒙太奇,将多條線上新生和死亡的反差情節相互穿插、分别叙述,最後統一在完整的情節結構裡。
用強烈的對比将藝術與商業的和諧推向了極緻。
我們看到一頭是邁克的教女在接受洗禮,另外一面則是對敵人冷血的清理。
嬰兒隐喻了新生,也對應了此處教父家族的鳳凰涅槃。
于是,畫面在神聖的宗教場景和死亡中不斷來回切換,在生與死的強烈反差中,家族和仇人——既呼應了影片的開頭,又表現出柯裡昂家族在浴血中的重生。
這一首一尾驚豔的手筆,把《教父》從傳統黑幫題材電影俗套的桎梏中解放出來,賦予了其絕妙的家族史詩格調。
03在老教父維托·柯裡昂的家鄉意大利西西裡島,現實中當地人的家族體系及倫常規範,非常接近于中國傳統社會中的家族體系。
以血親、友誼為紐帶。
西西裡島
西西裡天主教教堂
也正是如此,才有了老教父維托這個人物鮮明的角色反差。他一切行動都以家人、朋友為出發點,家庭的父性遠重于其幫派地位的社會屬性。
老頭通過努力維系自己的家族特性 ,避免源自西西裡老家的傳統湮滅在美國個人主義的主流文化之中。
由此可見,《教父》中關于柯裡昂家族傳奇故事的内核,實際源自其意大利故土的文化投射。
這也是為什麼《教父》會如此強調家族,而通常美國同類電影更關注個人的原因。
導演科波拉沒有刻意的宣揚暴力,也沒有刻意的粉飾幫派人物,通過聚焦一家人的命運沉浮,在宗教隐喻下帶出了橫跨數十年的美國社會演變史和文化融合進程。
這種異于傳統黑幫電影的表現手法,不但烘托出影片家族至上的理念,還拉近了我們和角色的心裡位置。
于是,揭開《教父》的黑幫外衣,這就成了一個人人可識的家族故事,對觀衆而言,更易産生共情。
即便是邁克“黑化”的邏輯和過程,也變得“深入人心”。
這讓《教父》成為了後世同類電影争相模仿的對象。
在杜琪峰的《黑社會》系列和劉偉強的《無間道2》中,我們都能看到關于“家族溫情”的痕迹。
所以,《教父》中無論是人物角色的反差,還是場景呈現的強烈對比,根源在于科波拉源于意大利傳統的家族理念。
它打破了人們傳統上對一部黑幫片的所有預期,成就了《教父》的偉大和與衆不同。
文/紅豬看電影編輯部:豬哥
(圖片來自網絡侵權删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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