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11月25日,楊元元并沒有像往常一樣住在宿舍裡,而是跟她媽媽住在逼仄的出租屋裡,兩人起床後,楊元元跟母親聊了很多,她喃喃不休地重複着一句話:“都說知識改變命運,我學了那麼多年,也沒見有什麼改變。”
她又望了一眼冷冰冰的出租屋的四周,說:“睡在這房子的地上好冷,我們還是想辦法回學校住吧。”
随後,楊元元跟母親說她要回學校排練節目《羅密歐與朱麗葉》會很忙。楊母可能是感知到楊元元的異常,因此對她一個人出去不放心,在她出去一個多小時後,楊母用兩人僅有的一個手機給楊元元的同學打電話,但楊元元沒接到電弧,後來她回了楊母電話,說她還在排練,讓母親别擔心。
但令楊母沒想到的是,這竟是母女間最後的一次通話。
26日的淩晨,楊元元将兩條毛巾緊緊地綁在洗漱台的水龍頭上,結束了她短暫的一生。
此時,距離楊元元考上研究生不過僅僅兩個月餘,她的身上到底經曆了什麼,才緻使她放棄剛剛開始的美好生活,如此決裂地離開人世?
年少遭遇家庭變故,一夜之間長大1979年,楊元元出生在湖北枝江一個農村的家庭,盡管她出生在山區農村,但剛出生的那幾年,楊元元的童年生活過得很愉快,因為楊父是一個飽讀詩書的工程師,很注重對孩子的早期教育和陪伴,在慈愛父親的陪伴下,楊元元漸漸長成了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
楊元元兩歲那年,家裡又迎來了新的成員——弟弟楊平平,弟弟的到來,使得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增添了更多的歡聲笑語。
可惜家庭的快樂并沒有持續很久,楊元元六歲那年,她的父親得了嚴重的肝病,沒過多久就撒手人寰,留下了楊元元與寡母還有年幼的弟弟相依為命。
楊母望瑞玲是一個小學沒畢業的農村婦女,家裡的重擔一直都落在楊父的身上,楊父去世後,他們一家驟然失去了依靠,隻能靠望瑞玲到工廠做零工維持生計,日子過得異常艱辛。
突如其來的家庭變故,讓楊元元變得乖巧懂事,她從小到大都是親友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不僅成績優異,從未下過年級前三,在空餘時間,她還幫母親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務以及照顧弟弟,讓母親可以心無旁骛地工作。
一家三口相互扶持的日子裡雖然過得清貧,但隻要一家人的心擰在一起,就能看到希望。
楊家也是一樣,楊母望瑞玲雖然一個人養育兩個孩子辛苦,但她個性要強,再苦再累也堅持讓兩個孩子上學,她不僅在車間當過工人,還給工廠看過大門,隻要能讓孩子上學,她什麼苦都願意吃。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母親的辛苦楊元元和弟弟都看在眼裡,楊元元發誓要好好學習,考上好的大學,讓母親過上好日子。
功夫不負有心人,經過十年寒窗苦讀,楊元元在1998年憑借自己的努力,考取了一個很好的分數。
當時供楊元元選擇的學校很多,而她對大連海事大學法學專業情有獨鐘,原因是高三那年,楊元元獲得了評比“市三好學生”的資格,但因為不如另一個同學有背景,她最終沒能評上“三好學生”,這件事在青春時期的楊元元心裡留下很深刻的印象,導緻她對學法律很執着,在她的心裡法律象征着公平,而成為一個好律師,能更好地幫助他人。
但楊元元的夢想,直接被母親扼殺在搖籃裡,在望瑞玲看來,學法律最終能成為大律師的人少之又少,其次,湖北到大連的路途遙遠,學費不少,家裡負擔不起,不如直接在省内找個好的大學讀書。
在楊元元的印象中,母親從小強勢,在家裡是說一不二的主,小到家裡人要穿什麼衣服,大到孩子應該選擇什麼學校,她都要幹涉一番,因此盡管楊元元對母親的建議不滿意,但為了讓母親開心,她不想對母親說出“不”字,最後還是聽從母親的安排,選擇離家近的武漢大學讀書。
這一決定,讓楊元元的生活在一步步中失控。
大學生活很美好,但楊母的到來卻打破一切
武漢大學是全國有名的學府,楊元元能在上世紀九十年代考上武大,足以證明她的學習能力不差,隻要她能在武大努力學習,前途可謂是一片光明。
楊元元也是如此想的,大學生活是全新的開始,新的學校和新的環境,都讓沒見過世面的楊元元感到新奇,她像一塊幹海綿一樣,不斷地從外界吸收新知識。
在大學裡,楊元元的成績依舊優異,獲得了老師和同學的贊美目光,在大家的稱贊裡,曾經内向的楊元元臉上也開始多了很多笑容,她對未來的生活也充滿了期待。
但一切都在她大三那年被打破了,原因是她母親的到來。
望瑞玲住的職工宿舍需要拆遷重建,職工出資35000元就能購買一套房子,但這筆錢對于貧窮的望瑞玲來說,無疑是一筆巨款,當時楊元元和弟弟都在武漢大學上學,望瑞玲對大城市也很向往,無處可去的她就想到了去武漢投奔兒女。
說幹就幹,望瑞玲很快就辦好了内退,一個人拖着行李就來到了楊元元的宿舍裡。看到不請自來的母親,楊元元一開始并沒有多想,以為母親隻是因為太想他們姐弟,所以才來武漢看他們,于是趕緊招呼母親在宿舍住下。
但很快楊元元就發現事情并不是她想象得那麼簡單,因為母親打算在宿舍長住不走,理由是她沒地方去,又租不起房子,不如在她宿舍湊合着住,還能節省房租。
楊元元明知道母親住在學生宿舍會很不方便,但她是一個遇到困難也不願往外說的人,而且她也說不出拒絕母親的話,隻得由着母親住下,兩人白天一同去食堂吃飯,晚上就一起睡擠在一米二的架床裡休息,這一住就是将近兩年。
那段時間,楊元元除了上課學習,剩餘的時間都用來陪伴母親,每當她陪着母親走在校園裡,都會迎來四面八方異樣的目光。
原來住着四個人的宿舍,突然多住了一個人,讓其他的室友感到很不自在,于是她們隻得委婉跟楊元元提出意見,但楊元元一邊對室友表達歉意,一邊卻又不知道如何跟母親開口,事情隻能僵在那裡。
最後,受不了的室友紛紛跟學校申請要搬宿舍,學校宿管會才得以了解事情的原委,學校方面體恤楊元元的不易,默認讓她母親一直住在宿舍裡,直至她大學畢業。
楊元元大學畢業後,以為可以脫離母親的控制,但是并沒有,母親望瑞玲對她的控制已經滲透到了她生活的方方面面,從小就對母親的話言聽計從的楊元元,長大後自然也沒法對最愛的母親說出“拒絕”二字。
具體具體表現在楊元元找工作上。
楊元元畢業時因為欠着學校接近4000元的助學貸款,所以學校暫時扣押了她的畢業證和學位證,因為沒有這兩個證,導緻她找工作屢屢碰壁,找不到令她滿意的工作。
為了在城市生存下去,她隻得到培訓機構做老師,那時她給學生上課的課時費并不少,但她的工資除去供弟弟讀書和養活母親後,就所剩無幾了,這也導緻她大學畢業幾年後,才能還清欠學校的3900元。
除了做培訓老師,楊元元還從事了其他的工作,包括推銷員、給人打零工,這些零散的工作工資都不高,因此做的時間都不長。
期間她并非沒有機會找到更好的工作,當時的楊元元得到老師的推薦,回到家鄉的縣裡做一名公務員,工作穩定也體面,足以養活她和母親,但望瑞玲聽說女兒要到縣裡工作時,想都沒想就反對。
她說:“我辛苦供你讀書,是希望你留在城裡的,而你好不容易才來到城市,畢業後又回去,說出去讓人怎麼看?”
楊元元不敢讓母親不開心,隻得順從母親的意思。
後來楊元元又憑借自己的努力,拿到了北京大學法律專業研究生的錄取通知書,她還沒來得及高興,望瑞玲聽說需要光學費就要三萬多時,便勸她放棄。
之後楊元元考上了西北大學的研究生,但楊母同樣以西北離家太遠,勸她放棄了讀研。
從楊元元大學畢業到她去上海讀研究生,中間有整整八年的時間,楊元元都因為這樣或那樣的原因,沒辦法找到一份讓她有成就感的工作,導緻她跟同學的差距也變得越來越遠,生活的不如意和母親對她事業的處處幹涉,也讓她對人生漸漸産生了懷疑,她看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裡,原來她堅信的“知識能改變命運”的信念,也在日複一日的不如意生活裡逐漸崩塌。
不過在楊元元感到前方沒有路的時候,她的弟弟站了出來,給了她很多的鼓勵和信心,那時楊平平考到了北京大學的直博,即将要去北京上學,他惋惜姐姐一直在不如意的生活裡轉圈,于是鼓勵說姐姐重回學校,去彌補年輕時缺失的夢。
有了弟弟的鼓勵,加上楊元元對法學的熱愛,她再次重拾課本,打算考取法學的研究生。但她畢竟脫離了學校多年,加上是跨專業考研,想要考上心儀學校的研究生談何容易呢。不過楊元元的意志力非常堅強,考研的過程中雖然艱辛又苦悶,而她卻憑借着一股拼勁,最終考上了上海海事大學的法學研究生。
這一次,楊母并沒有阻止楊元元去追求夢想,可能是她看着女兒這些年一事無成,也可能是她出于對女兒的愧疚,她最後還是支持女兒去上學。
考上研究生時,楊元元已經三十歲了,感情生活還是一片空白,弟弟楊平平對姐姐的付出也看在眼裡,于是就提出讓楊母跟他到北京上學,讓楊元元一個人去上海,追求學業的同時說不定也能遇見合适的愛情。
但楊母提出了反對。理由是她年輕時曾經到上海工作過一段時間,會說幾句上海話,對上海也比北京更有感情,因此她想跟着女兒到上海去,找回年輕時的感覺。
毫無疑問,楊元元對于母親的要求,再次沒有拒絕。
于是她便帶着母親,再次踏往了上海的求學之路,兩人一同擠在宿舍裡的單人床上。但這次,她們并沒有如在武漢大學時那般幸運。
原因是楊元元的母親搬進宿舍後,影響到了其他的同學,同學們紛紛搬走或申請轉宿舍,對此楊元元也感到愧疚,于是再次跟學校提出申請,希望學校能給她和寡母安排一個住處。
可學校駁回了她的申請,理由是之前沒有這樣的先例,如果為她們開了先例之後,對其他的同學不公平,也不利于學校的管理。
迫于無奈,楊元元隻得帶着母親離開了宿舍,到外面尋找住處。但兩個人找了一天,都沒找到合适的地方,原因無一例外都是因為租金太高了,遠遠超出了楊元元的承受範圍,當時她們找到的最便宜的房子也得600元,還不算添置其他生活用品,這對于沒有收入的楊元元來說,根本無法承擔。
找不到房子的母女二人,隻得先找賓館湊合着住一個晚上,但當時比較便宜的賓館,也要一百多一晚上,楊母雖然住下了,卻還是心疼不已。
第二天她們還是找不到合适的房子,這次楊母說什麼也不願意住在賓館了,她随便捏造了一個理由,把楊元元趕回宿舍,之後一個人住在學校的電影院門口,十一月份的上海,天氣已經刺骨般寒冷,楊元元第二天從同學口中得知母親睡在電影院門口時,不由得悲從心來,覺得自己已經三十歲了,還不能給母親一個安穩的家,讓母親陪着她四處奔波。
她跑到電影院的門口,抱着母親淚流不止。
後來,楊元元總算找到了一個住處,房租隻用四百多,比其他的便宜了不少,她跟母親興沖沖地去看房子,卻發現房子四處漏風,裡面什麼都沒有。
但她們還是帶了鋪蓋搬進去住了,住進去的第一晚,楊元元望着母親凍得直打哆嗦的身子,和什麼都沒有的出租屋,内心感到自責不已,她知道長期住下去,母親遲到會住出病來,她必須跟學校再次争取,給母親安排新的住處。
除了自責,楊元元更是感受深深的挫折感和無力感,都說“知識改變命運”,她以前對此也是深信不疑,但她經曆了這些年的遭遇後以及眼下連個住的地方都辦法給母親保障後,便對此産生了懷疑,她那麼努力讀書,,從小山村來到上海,窮困似乎還是如影随形。
第二天,楊元元跟母親聊了很多,不停地說她覺得“知識改變不了命運”。說完之後,她還很平靜地告訴母親,她必須要再去找學校,讓學校給她們一個合理的說法。
這一去,楊元元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2009年11月26日的清晨,楊元元用兩條毛巾綁在洗手盆的水龍頭上,以半蹲的姿勢,結束了自己短暫又不快樂的一生。
結語:
逝者已逝,我們對楊元元的選擇不多做評價,但回顧她短短三十年的一生裡,透過文字的介紹,也能感受到她一生都過得壓抑。
在楊元元的一生裡,她的母親對她的影響無處不在,在她小時候,因為感受到家庭的變故和母親的不易,因此她不停地暗示自己要孝順母親,做個好孩子,以至于她長大後,都學不會拒絕她母親提出的要求。
可能在楊元元的心裡,母親是她在世界上最親的人,對母親孝順,就是盡量滿足她提出的要求,即便長大後的楊元元其實是知道母親提出的要求是不合理的,但因為太長時間的順從,導緻她依然說不出拒絕的理由。
這也使得楊元元事事以母親的喜好為主,把自己對生活和事業的追求都給漸漸隐藏掉,内心活得痛苦又壓抑。
作為父母,如果愛孩子,應該為他們“計深遠”,而不是處處阻礙孩子,甚至親手折斷孩子飛往高出的翅膀,把孩子綁在自己的身邊,這根本不算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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