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已經走了一年多了。
(圖片來自網絡侵删)
我以前覺得,我不害怕生離死别,我也不懂真正的離去是什麼樣子,仿佛一切都離我還遠。
父親是一個溫和、有點絮叨又不急不躁的人,很少見他發脾氣,在我記憶裡,他說話都沒有大嗓門兒過。
總是慢條斯理的做着事兒,嘴裡念不完的話,母親很不喜歡這一點!
他很喜歡跟在母親後面念,小時候的我,一直覺得父親和母親互換了角色。
記得小學五年級的時候,一次數學考試,我考了36分,老師拿着我的試卷去了辦公室,母親氣得說不出話,大概辦公室裡的老師都知道了這件事。
晚上,母親讓我搬了兩塊水泥磚,膝蓋不能離開磚面,跪了一個多小時,父親絮叨了一個多小時,母親一句話也沒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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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後,母親找了根樹條,不知是什麼樹條帶着一些刺,連抽了我數十下,疼的我嗷嗷叫,父親在旁邊不停的絮叨拉勸,母親聽的煩了,把他關在了門外。
那次挨打我記得無比清楚,不知是挨打湊了效還是怎麼,打完之後又一次的數學考試我考了96分。
母親年輕的時候有點暴躁、易怒,話很少,父親隻動嘴不動手,他從未打過我和哥哥姐姐,而母親手裡的棍條打到我們上中學。
父親知道母親看不上他,母親出身幹部家庭城市戶口,學的是師範,做了一輩子教師,姥爺是我們市裡的幹部,他們的婚姻是姥姥一手安排,母親結婚前不知道他長什麼樣。
父親是農村人,高中文化,長得倒是好看。用姥姥的話說:條兒順,白淨!姥姥應是看上了他的外表。
他知道母親心裡惱怒,但那個年代婚姻多數不由子女做主。兒時母親常嚷嚷着離婚,也沒如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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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過就是一輩子!
2020年12月份,女兒剛過兩周歲,父親的病情突然惡化,我打包了行李,帶着女兒趕回老家。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如此安靜的躺在病床上的父親,他開始神志不清,不再喜歡絮叨,連眼睛都不想睜開。
母親說前幾天還能吃飯還能溜達,不知道醫生談話被他聽到了,還是檢查單被他看到了,突然就不吃不喝也不講話了。
站在病房的窗台前,望着樓下不停來往的病人,我意識到兒時離我很遠的那一天要來了,真的要來了,有些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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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倒是堅強又鎮定,有條不紊的處理着父親的前前後後。
我坐在病床前和父親絮叨了很多,給他修修指甲,清理了口腔,擦洗幹淨換好了衣服,我給他煲了點湯,他終于肯吃點東西了,也肯講話了,但沒幾天就又恢複了老樣子。
母親說随他吧,這個病已經到了晚期,他心裡不好受,心理有壓力會更差,這時候多順着他吧。
直到四月中旬左右,我右胸突然溢血,縣城的醫院查不出什麼,母親讓我趕緊回上海去看病,父親這時已經說不出話了。
我帶着姑姐給他紮上營養針,姑姐是護士,父親此時隻能在家躺着,吃不進東西,沒營養針,母親怕他撐不了幾天。
我說我去上海檢查下,沒事就趕緊回來了,你好好的,他眨了眨眼。
這一眨眼就是父親看我的最後一眼,也是我見父親的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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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後,父親走了。
不知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父親在看着我,手術剛做好得知父親離世,捂着剛縫線的傷口身體止不住地抖,嘴裡像撒了一把鹽無法下咽無法出聲。
傷口顫顫的撕裂感痛得我一陣眩暈,有點心絞痛的難受!
有說父親肯定知道你平安脫險了才安心走了,或許是父親最後一次守護他的女兒吧……
有說小姑娘命苦的,一衆的病友裡年紀最小今天第一台手術,早飯也沒吃,剛下手術台…剛切開的口子就要颠簸長途回去,要保重身體,你好好的,父親才會安心離去……
我知道,父親才是命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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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一定是看到我醒了沒事了才離開了吧。
記得手術那天,臨上麻醉前,李醫生問:“等下術中如果是不好的,淋巴需要幫你切掉嗎?”
躺在手術台上,大腦一片空白,我隻知道我還有女兒,家中還有個危在旦夕的父親…我無法認真思考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一時半會也搞不懂。
那一刻,孤伶無依的感覺瞬間襲來,有些緊張,不知怎麼決定,隻好問醫生:“那依您經驗呢?李醫生,我不懂,按您的經驗建議來吧!我就交給你了。”
随後簽字,麻醉。
大約三小時後被喊醒,護士告訴我術中病理是好的,良性,百感交集…人生第一次切身感受到生命、健康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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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那天我的主治醫生把我安排在第一台手術,為我盡可能地争取了更多的時間。
直到現在我還沒有再次見到李亞芬醫生,出院時情況緊急來不及謝謝你,疫情過後我會好好再去當面緻謝。
我這一程多虧遇到良醫,讓我所有的不幸因這一程的幸運感到一些慰藉。
謝謝你李醫生。
父親走後,一年多了,我時常夢到他。看到年齡相近的大爺、大叔還是會想到父親,想到他還沒享受過大爺大叔一樣的老年生活。吃到好吃的東西,會想到這是父親一輩子也沒有吃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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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一生太短暫,父親走的時候才剛過66歲,他的一生平淡無奇。
我一直以為,依他的條件娶到母親是幸運了。直到他離開,我才發現他一直在為這個家付出他最大的努力。
父親走後,母親也變了,以前她總是和父親吵嘴,一直覺得嫁得不如意。
母親不會騎車,也不太會做飯,家裡變得冷冷清清,再也沒有了父親的絮絮叨叨。
現在每一次家裡缺東西、物件壞的時候,母親總是一遍一遍地說着:要是你父親還在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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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母親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現,她其實已經習慣了父親的絮絮叨叨,他用他的方式在愛這個家。
父親的房間有很多東西,抽屜裡、櫃子裡、箱子裡,都是我們小時候的東西,作業本、練習冊、書本、圓珠筆、我們小時候的一些衣服還有一些老照片。
還有幾件我買給他的新衣服,他還沒舍得穿,疊得整整齊齊放在小櫃子裡。
買給他的奶粉還有幾罐也沒打開,還有一些鈣片藥片也沒有吃,安靜的放在床頭小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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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瑣碎的物件,每一件都留着父親的愛,這些愛是無法計量出單位和重量的。
時光如飛梭,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父親,今生一别再無歸期,從此你長眠兒常念。
歲月無痕常憶舊,思親不覺冷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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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火起,照人間,皎白的月色灑落在每一戶人家的窗台,窗台裡有着千家萬戶的歡聲笑語。
遠遠望去,萬家燈火如人間繁星,遠處的街燈一閃一閃……縱使他鄉萬盞燈,卻無一處是歸處!
失去親人最痛苦的遠遠不是失去那一刻,而是日後想起他的每一刻!因為所有的事情都有盡頭,唯獨,思念沒有。
又是一年中秋、重陽将至,父親,我很想你,很想再見到你,我知我再也見不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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