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歲·數聲鶗鴂

張先

數聲鶗鴂。 又報芳菲歇。 惜春更把殘紅折。

雨輕風色暴， 梅子青時節。

永豐柳， 無人盡日飛花雪。

莫把幺弦撥。 怨極弦能說。

天不老， 情難絕。

心似雙絲網， 中有千千結。

夜過也， 東窗未白凝殘月。

《千秋歲》為宋代詞人張先的作品。“天不老， 情難絕。 心似雙絲網， 中有千千結。”這一千古名句一直以來廣為人們傳頌情之纏綿固結。

在此詞中，詞人寫得是愛情的哪一部分呢？

在詞的上片中以景物描寫為主。鶗鴂，即杜鵑鳥。我們直譯過來的話，上片的詞意可以這麼理解: 數聲杜鵑的鳴啼，又報告爛漫春光将要凋謝。惜春人更想将那殘花折。怎奈何雨雖輕柔風卻猛烈，正趕上這梅子發青的暮春時節。看那永豐坊的柳樹，在無人的園中整日撒飛絮如飄雪。

在上片的景物描寫中，極盡寫出了暮春時節的景色。借景言情。雨輕風緊，催落繁花；杜鵑啼血，呼喚着春天完結，造成濃重的感傷氣氛。 “雨輕風色暴， 梅子青時節”這一句道出了詞的中心所在。那麼在此處“青梅”所寓意為何呢？在古代的文學創作中，我們可常見用“青梅”來興比青春年少時光。譬如最古老的的《詩經》中的詩歌《摽有梅》

摽有梅

摽有梅，其實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實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頃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謂之！

譯文：

梅子落地紛紛，樹上還留七成。有心求我的小夥子，請不要耽誤良辰。

梅子落地紛紛，枝頭隻剩三成。有心求我的小夥子，到今兒切莫再等。

梅子紛紛落地，收拾要用簸箕。有心求我的小夥子，快開口莫再遲疑。

古人言“梅由盛而衰，猶男女之年齒也。”在詩中，作者借青梅比興，用青梅的成熟期暗喻青春女子憐惜青春、渴求愛情迫切心情。

另“青梅”一詞在日常中，被我們所熟知的莫過于“青梅竹馬”此一成語。此詞出自李白《長幹行》一詩：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裡，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顔未嘗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滟滪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迹，一 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顔老。

早晚下三巴，預将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李白在詩中，用兒童騎的竹馬及青梅兩物，拟畫了稚嫩的男女兒童形象。後人即引用青梅竹馬，來形容男女兒童之間兩小無猜的情狀。而在當代的文學或者影視作品中，我們常用青梅竹馬用以來形容純潔美好初戀。

我們知道梅子成熟期為8-9月，暮春時節實為青梅。在張先的詞中“雨輕風色暴， 梅子青時節”一句中，可得知道詞人借“青梅”來隐喻年少美好的戀情。在春末青梅時節遇上猛烈的風雨，未及梅子黃時已落地。即表達出了年少初戀遭遇了無端的阻攔。借此景來抒發心中的怅然。

詞人在面對感情受阻的時候又是何種态度呢？

在詞的下片 “莫把幺弦撥，怨極弦能說”兩句來得很突然。幺弦，琵琶第四弦。弦幺怨極，就必然發出傾訴不平的最強音。此處詞人借“弦玄怨極”這一形象比喻表達了對于戀情遭遇反對的不滿，且表達了反抗的決心。接着借“天不老，情難絕”，這兩句化用李賀“天若有情天亦老”詩句而含意卻不完全一樣，此處強調的是天不會老，愛情也永無斷絕的時候。這愛情是怎樣的呢？“心似雙絲網，中有千千結。”“絲”“思”，諧音雙關。這個情網裡，他們是通過千萬個結，把彼此牢牢實實地系住，誰想破壞它都是徒勞的。表達了對于感情的矢志不渝。

在整個詞中，張先借景抒發了感情受阻的悲痛心情，也以此表達了對于感情堅定不移的态度。

年少時期的愛戀如同清酒純淨而熱烈，不論在張先的詞中還是在我們所看過的影視文學作品中都是如此。青春和初戀，往往讓人動容。我們總是在長成大人的時候，不時地回頭瞥一眼，然後望着前方無盡頭的長路輕歎一聲。如同詞中所寫一樣，年少時候的愛戀時常會遭遇阻礙，然而它最珍貴的地方就在于我們都曾和詞人一樣，我們都曾懷着赤子之心去相信隻要自己隻足夠努力，就能擁有一切，我們全心全意的相信着：我會愛你，直到我生命的最後一刻吧。

時過境遷之後，當我們再次談及年少時候的愛戀時候，是怎樣的心情呢？

願你待到梅子黃時雨之際，依然如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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