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宿夜花
1939年好萊塢的經典奇幻電影《綠野仙蹤》,自上映以來一直受到世界各地觀衆的喜愛。
在2008年美國電影學會(AFI)選定的奇幻電影十佳中,維克多·弗萊明導演的《綠野仙蹤》力壓彼得·傑克遜執導的《指環王1:魔戒再現》高居榜首。由此可見,《綠野仙蹤》作為奇幻片裡程碑的社會影響力。在2020年的第92屆奧斯卡上,以《綠野仙蹤》主演朱迪·嘉蘭為原型的傳記片《朱迪》當仁不讓地獲得了最佳女主角獎,讓更多現代觀衆認識并了解朱迪·嘉蘭的傳奇一生。
注:《綠野仙蹤》同時亦是兼有歌舞片、冒險片、“公路片”特征的複合類型片,但其中的歌舞、冒險元素尚且構不成影片最主要的表現手段,因此更多時候影片被作為奇幻片的标杆。
奇幻電影(Fantasy Film),通常含有脫離現實的空間、超自然力量、幻想世界、異化生物等元素。其在好萊塢電影産業發展史中的地位,是不言而喻的。
首先,奇幻片最直觀地反映出的是,科學給電影技術帶來的革新。虛構空間的構建,依賴于新技術帶來的視覺沖擊力,這正是大衆希望通過類型片所收獲的視聽體驗。
其次,奇幻片滿足了人的“想象”本能,符合好萊塢“制造夢想”的本質。
奇幻電影《綠野仙蹤》長盛不衰的根源或許在于:影片把握住了電影的本質,将童話式幻想與現實關懷以一種富于想象力的方式糅合,給予了觀衆神秘、夢幻、暧昧、浪漫、詩意等一切美好的感受;對智慧、愛與勇氣的诠釋,簡約而不簡單;經典元素的集結,給予了後世奇幻電影以無盡的啟迪。
結構:逃離現實,夢幻中成長,回歸現實
電影《綠野仙蹤》結構上工整嚴謹,以主人公桃樂茜的成長軌迹作為影片線索:逃離現實——夢幻中成長——回歸現實,正對應着空間上的堪薩斯(現實家園)——奧茲(夢幻之地)——堪薩斯,于色彩上的體現便是黑白——彩色——黑白。
注:實際感官上可能更接近于灰黃、黃褐色,但為了便于與彩色形成更具反差性的對比,在這裡用“黑白”指代。
影片色彩構圖與視覺造型上的對比落差,正诠釋着桃樂茜逃離現實的心理依據。現實世界的灰黃,無疑是枯燥乏味的,甚至帶有一種苦澀與沉痛;而幻想世界,不僅絢爛多彩,而且華麗奢靡到難以想象。
影片開頭的桃樂茜,正像是每一個人的童年寫照。不谙世事、天真純淨的她,總是試圖對家人講述她的一些“獨特”想法。而成人世界,總是為生計而奔波、為生活瑣屑而勞累,他們無暇傾聽孩子的那些富有童趣的話語。
當她對那個刻薄、兇悍、貪婪的鄰居咯爾胥太太的恐懼難以消釋,她在一場飙風中走到了奧茲這一夢幻世界(既是客觀上自然力量帶來的空間變化,也是主觀上桃樂茜渴望逃離現實的心理投射)。
無論現實還是夢幻中,電影都着重強調“路”的意象與其對應的人生每一階段“旅程”裡的感悟與蛻變。
桃樂茜在逐漸懂得智慧、愛與勇氣之後,她戰勝了女巫(對應現實中的“心魔”咯爾胥太太),并更深刻地感受到了家人的意義。成熟後的桃樂茜可以擁有自己回歸家園的能力(紅鞋子),回歸現實的桃樂茜是以一種更成熟的心态,她擁有勇氣去面對曾經懼怕的人,并更加懂得珍視生活中那看似平淡無奇、卻永遠散發光芒的親人與朋友。
因此,《綠野仙蹤》正是對奇幻片幻想與現實關系的完美诠釋——幻想不是為了逃避現實,而是通過一種富有奇幻色彩的情感體驗,加深對現實生活的理解與認知。
人物:主人公的成長蛻變與次要人物的象征意義奇幻片看似脫離現實世界、架空時代背景,具有天馬行空的想象力與創造性;但事實上,為了使得偏離現實的情節為觀衆接受,為了使得荒誕不經的情節合乎邏輯,通常情況下,虛構出的異度空間或幻想世界裡,其内在的認知習慣是完全符合觀衆的現實經驗。
也正因如此,“奇幻片”也正是美學特征最鮮明、情節最嚴密的類型之一。
電影《綠野仙蹤》正是體現“奇幻電影”情節嚴密性的典範;與此同時,情節的精妙之處更印證了弗洛伊德《夢的解析》釋夢理論——夢是被壓抑的、潛意識欲望的一種假象滿足;無論是多麼怪誕荒謬的夢,都可以從夢者的現實經曆、心理中找到邏輯依據。
桃樂茜旅程上三位的夥伴,分别對應農場的三位叔叔。
稻草人——杭克——智慧(brain):杭克,好為人師,自作聰明,對他人橫加指摘,自己卻粗枝大葉,他建議桃樂茜躲開尖刻的咯爾胥太太。而夢境中的稻草人,卻缺失“頭腦”,加入桃樂茜的旅程中所尋找的是一種“智慧”。
錫人——海格瑞——愛(heart):海格瑞,粗枝大葉,缺乏缜密的心思,自吹自擂自己有朝一日會成為雕像。在夢境中,錫人是由破銅爛鐵造成的,内在虛空,缺少真正的“心”,于是他踏入了尋找“愛心”的旅途。
獅子——傑可——勇氣(courage):傑可,缺乏勇氣,雖然總是口頭上勉勵桃樂茜樹立信心,但在跳入豬圈營救桃樂茜時自己展露出了恐懼。夢境中的獅子,作為百獸之王,本應無所畏懼,外表英武不凡,卻怯懦成性、脆弱不堪,他希望的是找到勇氣。
而幻想世界(即夢境)中的最大敵人邪惡女巫,正是桃樂茜現實生活裡最懼怕的咯爾胥太太,一個刻薄、強勢、傲慢、乖張的貴婦,同樣具有貪婪嗜利的本性。
電影對成長的诠釋的高超之處莫過于:任何人物的成長,都并非來自于他人(魔法師代表的絕對的智慧與權威)強加的認同或給予的賞賜,而是通過自身的努力摸索、擺脫弱點、掙紮困境,在現實中所一步一步地突破枷鎖、實現的自我提升并克服苦難,實現真正的蛻變。
稻草人的智慧在緊要關頭顯露無疑,錫人的熱情與愛心體現在對桃樂茜無微不至的付出,而獅子的勇氣則體現在不離不棄、毫不妥協。對于主人公桃樂茜而言,當她在夢境中體驗到失去了家園與親人的感覺之後,她更懂得珍惜。
主題:現實諷喻與人生啟迪的融合作為一部奇幻電影,《綠野仙蹤》展現出的社會批判性,更凸顯了影片的現實意義。影片将諷刺與揶揄,寓于一種幽默之中,雖無鋒芒外顯,卻意蘊無窮。
錫人代表工人,稻草人象征農民,共同組成“工人階級”(Working Class)形象;将桃樂茜帶往神秘世界的飙風,象征着不可抗力;“奧茲”(Oz,盎司)代指黃金;掌控奧茲的女巫崇拜金錢。弄明白這些形象的社會意義,更需要了解美國經濟大蕭條時期的時代背景。
20世紀30年代的經濟恐慌,伴随着後工業時代的“金錢運作法則”,道德的淪喪與文明的堕落,已經逐漸對家庭價值觀以及所代表的善良、友愛、忠信等傳統精神的瓦解,拜金心理與利益至上的價值取向,開始摧殘着人性、扭曲了人性。
桃樂茜結局的那句“沒有地方比家更好”,正是當時這一心理的投射:家庭是文明堕落、精神坍塌後個體最堅實、最穩固的避難所;而家庭的親疏程度、親密感與凝聚力的強弱,正是個人内心歸屬感與幸福感的關鍵。這也正揭示了為何“家庭倫理片”一直是好萊塢電影中的重要類型以及“家庭價值觀”在商業電影中的主導地位。
主演朱迪·嘉蘭及其演唱的電影插曲《飛越彩虹》(over the rainbow),更是将這種特定時代的諷喻主題,升華成一種跨越時代的美好理想與人生啟迪:無論處于什麼文化環境、階層背景、社會地位的人,尤其是對于弱勢群體與邊緣人群而言,應當在世俗枷鎖、社會偏見、生活重壓之下釋放自我,去發現深藏于内心的智慧、重拾直面自我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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