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一個普通英國家庭的能源賬單可能會達到4420英鎊，是去年的3倍，約占整年家庭總支出的15%。這是歐洲能源危機的現狀，民衆、企業正在為高昂的能源價格買單。

俄烏戰争後，俄羅斯為歐洲輸送天然氣的兩條管道，北溪1号産能下降至滿負荷狀态的20%，而北溪2号在戰争之初就作為歐洲制裁的一部分，被主動暫停，短期之内，歐洲必将面臨能源極度短缺的局面。

目前歐洲能源荒效應已經外溢，德法英多國明年經濟預期被下調。這場由制裁、斷供引發的能源危機到如今局面，并不僅僅是由戰争造成，更是由于歐洲能源的結構性問題。

歐洲有多依賴俄羅斯能源？

透過危機，可以看到歐洲能源結構的現實——對外依存度仍然非常高，尤其是俄羅斯能源。

歐盟統計局數據顯示，2014年至2021年以來，歐洲能源進口整體呈上升态勢，自給率持續下滑。而俄羅斯在煤炭、石油、天然氣上，都是歐盟的主要進口國。尤其在天然氣上，2021年歐盟近40%天然氣消費是從俄羅斯進口。所以俄羅斯的斷供對歐洲化石能源供應會形成緻命的打擊。

而可再生能源這邊也“屋漏偏逢連陰雨”。由于能源轉型，歐盟一直力推可再生能源發電，2021年歐盟27國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占比達到了34%。但今年北半球高溫天氣頻發，歐洲遭受了500年一遇的幹旱，導緻風力和水力發電量嚴重受限。

能源出現供不應求，歐洲政府和企業又轉向尋求煤炭和石油等可調度資源。

一方面，歐洲開始拓寬能源進口渠道，增加從美國、非洲、中東的進口。但這樣做不僅運輸成本會增加，且新渠道更不穩定。如最新的消息，由于高溫，歐洲航運“命脈”萊茵河的水位不斷降低，可能面臨無法通航的風險，這不僅會帶來直接航運損失，更将阻礙柴油和煤炭的大規模運輸。

另一方面，歐洲各國一些曾被關停的煤電廠、核電廠正在回到人們的視野。據《華盛頓郵報》報道，德國正在将部分10年前關閉的煤礦和發電廠維修啟用，包括奧地利、波蘭、荷蘭和希臘等歐洲國家也在重啟部分燃煤火電廠。

但專家分析，煤電廠重啟或者将天然氣機組改為煤電機組需要時間，短期之内可增加的産能有限。以德國為例，據路透社估計，德國煤電廠重啟計劃隻能彌補1%到2%的德國天然氣消耗。

在複旦大學經濟學院教授、上海能源與碳中和戰略研究院院長吳力波看來，歐洲能源轉型的長期目标不會改變，技術創新還會加速，但短期之内，歐洲很難立即擺脫對俄羅斯的能源依賴，能源轉型的步伐會被迫放慢。據高盛預測，歐洲這場能源危機可能會持續到2025年。

能源危機已累及經濟

市場普遍認為，今冬歐洲的能源危機大概率會愈演愈烈，且對煤炭和石油的需求進一步增加。咨詢公司Energy Aspects估計，如果今冬歐洲所有的燃油發電廠都開始運行，那麼歐洲石油需求将額外增加34萬桶每日，這将進一步推高全球油價。

這一切的直接後果就是歐洲民衆快要“用不起電”了。8月份，德國、法國的電力交易價格較上個月漲了近20%，法國明年交付的基準電價最新數據已經超過每兆瓦時600歐元，相當于人民币4元一度電，較2021年初水平翻了十倍有餘。

幾乎每一天的電價都在刷新曆史紀錄。民衆擔心付不起能源賬單的焦慮在市場上蔓延，越來越多的家庭被卷入“能源貧困”，抑制了消費市場的發展。

同時，能源價格的上漲也會推高通脹。7月末，歐盟統計局公布數據，歐元區7月調和CPI同比上升8.9%，高于預期的8.7%，再創曆史新高。

多重因素疊加，歐洲經濟衰退的風險不斷加劇。日前歐盟委員會發布夏季經濟預測報告，年内第二次下調明年增長預期。報告預計，2022年歐盟經濟增長2.7%，2023年增長1.5%。

而歐洲傳統工業強國德國的經濟衰退趨勢更加明顯。分析指出，德國經濟模式主要基于從俄羅斯進口廉價能源，然後進行全球化的工業出口，所以俄羅斯的能源斷供對其造成的影響會更大。高盛預測，如果俄羅斯完全停止供氣，2022年歐元區GDP可能下降2.2個百分點，德國則可能下降3.4個百分點。

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吳力波認為，歐洲能源危機的出現一定程度上是因為歐洲國家對于能源局勢的錯判。“在國際政治博弈中，歐洲沒有看到地緣政治因素對于能源安全的緻命影響。”吳力波說，“之前歐洲制定了較為激進的轉型目标，認為自己的能源供給結構已經具有一定韌性，所以主動提出禁止從俄羅斯進口能源，但實際上，歐洲對于化石能源的依賴程度還是很高，這時候制裁就會變成雙刃劍。”

德國就是其中的典型例子。作為歐洲能源轉型浪潮的開啟者，德國近些年大力發展風電和太陽能發電，2021年德國可再生能源發電量占比能達到46%，計劃在2022年前關閉所有核電廠，2038年前關閉所有燃煤電廠。德國的能源轉型是全面轉向天然氣能源和可再生能源，但可再生能源具有不确定性，德國天然氣能源又有近七成依賴俄羅斯進口，這就決定了其能源結構的單一性和脆弱性。

吳力波認為，歐洲能源危機的最大教訓就是讓人們明白能源安全在轉型過程中有多重要。她說：“雖然歐洲國家一直在進行減排，開發可再生能源，控制能源消費總量，但總體能源對外依賴程度仍在上升，所以實際上是在縮減能源産業規模的同時，把能源安全的自主權交給了外部。”

目前，中國能源的進口依賴程度仍處在高位，特别是油氣資源。對此，吳力波特别提到了兩點，一是在能源轉型過程中要以能源安全為前提，安全備用機組很有必要。二是能源進口堅持多元化和提早布局。吳力波表示，目前世界能源格局正在重構，未來世界各國都會更加注重能源策略多元化，歐洲也會對其能源轉型路線進行修正，不會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欄目主編：宰飛 文字編輯：宰飛

來源：作者：吳丹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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