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白居易《秋思》破解他的《暮江吟》，可憐九月初三夜，是愛情詩

”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唐朝白居易《暮江吟》

夜晚的森林湖Forest lake at night

這是白居易著名的風景詩，我記得小學課本上就有。寫得分外的清新和美麗。

公曆的十月，應對農曆的九月，是涼爽的宜人的晚秋。

這是唐朝農曆九月的晚秋，從江邊走過，夕陽的紅光鋪陳到水中，然而此時火老金柔，太陽是巨大的圓球，長河落日，有太陽倒映的地方，是絢爛的紅霞，波光潋滟，而其他的地方，則依舊是一片碧流。由于視覺形成的顔色反差，有加上日暮的來臨，沒有折射太陽光線的江面，反而顯得暗淡，在秋天的涼意下，有着波光搖動的瑟瑟深邃。

我們知道，每個作家都有固定喜歡的詞，這個”瑟瑟“，曾經出現在白居易《琵琶行》裡，”浔陽江頭夜送客，楓葉荻花秋瑟瑟。“這個”瑟瑟“，是有古瑟音樂那種流動的清涼的感覺的。

有人說，這首詩是寫在白居易50歲，在杭州當刺史的作品，因為他此時無心在朝堂和新貴周旋，主動請求外地做官，又輕松又自由，所以心情快意，在杭州寫下了這首著名的風景詩。

但是我卻有不同的看法，因為還有一個地方，是白居易呆了幾年，也有江，也有月，更有情懷，寫下《琵琶行》的地方，那是九江。43歲的白居易貶谪到九江，呆了整三年，有過一段時間的心情低迷期，而正是這個時期，他寫下了深沉感人的《琵琶行》，寄托着他貶谪之後的孤獨失落和哀傷。

就在《琵琶行》裡，他也借琵琶女談了自己的遭遇，是一種被抛棄的淪落。而這段時間，也是他精神思想主要變化的時期，分外的柔軟脆弱，情感無處宣洩的悲傷。”秋瑟瑟“，這就是這段時間主要的心理感覺。

在這樣落寞無助的情懷下，他踏上浔陽江頭，看見了最美的晚秋落日，和一彎九月初生的新月。

初三月，為什麼美，因為它是每個月的新月，這個時候的月亮女子像彎彎的蛾眉，又叫蛾眉月，且隻有上半夜才能在西邊看到。

“開簾見新月，便即下階拜。細語人不聞，北風吹裙帶。”[唐] 李端《拜新月》

唐朝有一種民間風俗，就是拜新月，有人說是不是七夕拜月，但是拜新月不限于七夕，因為在唐朝衆多的詩詞裡，很多拜新月詩不局限在七夕，比如這首詩，很明顯已經是深秋或者初冬了。

唐朝有月亮崇拜，可以從幾個大的上元中元下元節的重大節日設定就可以看出，拜新月是民間閨閣風俗，在于女子祈求家庭的圓滿，寄托對遠人的相思。

白居易看到這樣美好的新月，他會想到什麼呢？他的妻子倒也不錯，因為白居易從京城調出，她也跟着來到九江，打理白居易在九江的一切。

但是白居易心情不好，因為還有件事情讓他傷感，就是他搬家翻出了他的初戀情人，湘靈給他的繡花鞋，不過已經歲時良久，繡花都暗淡發黴破爛了。

白居易這四十多歲，最對不住的人就是她。

十幾歲在符離就青梅竹馬的定情，因為母親的不同意，他一直延遲着結婚，兩個人靠相思和不多的書信維持着信念。白居易知道這世上真正關心他的隻有湘靈，但是最終，這是一個無言的結局。湘靈在符離，而白居易三十六歲迫于母親壓力結婚。

白居易在九江這段時間，最多的是回憶和湘靈一起的少年甜蜜，因為人在落魄時，也隻有從過往尋找依托和懷念。

“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美在這種柔情是這樣細膩傷感，一定會和戀情相關，但43歲的白居易，顯然沒有心情和浪漫，在秋天的浔陽江頭花半夜浪漫，他所以對此景色有柔情感慨的，是因為這是能夠激發愛戀和回憶的場景。

白居易同時看到了落日，新月。但是随着太陽落山，新月越來越亮，直到露水打濕了他的鞋子。他實際是在戶外呆了很久，待到幾乎夜深。

那個女子，曾是那樣如秋月一樣清麗，她眉頭彎彎，那露水曾是她相思凄冷的眼淚，在離别之後的此夜，供我百感交集的徘徊。

“夕照紅于燒，晴空碧勝藍。

獸形雲不一，弓勢月初三。

雁思來天北，砧愁滿水南。

蕭條秋氣味，未老已深谙。”唐朝白居易《秋思》

那麼有人說，你的這些推論是哪裡來的呢，在另外白居易一首《秋思》裡。

九月初三，如果不是白居易非要記得的日子，而必須反複書寫，那麼這首詩就應該是和上首詩創作在同一時間段。

而人生也很難遇見同樣的九月初三，在水邊看斜陽。

無論這兩首詩是否是一個九月初三，都證明白居易對這天的感覺很重要。

那夕陽紅得像燃燒一樣，那晴空傍晚深邃，藍天比碧玉還美。

那晚雲像獸類的形狀，大小不一，而月亮正是初三的新月。

雁子從北方飛來，而思念丈夫的相思，帶着捶打衣裳的聲音，飄滿了水邊的南岸。

這蕭條深秋的味道，我沒有老，已經深深地領會了。

白居易從來就說自己老。比如未三十就白頭呀，都是他自己寫的。但這首卻是這樣的不肯服老。

這隻可能是被貶谪九江的時段，對他自己仕途的遭遇和變動，有所不服。

月牙山村

是，在這樣人生未太老的年齡裡，仕途挫折，最深的情感也從來沒有得到圓滿的結果，才有着不勝的回憶中的甜蜜和現實的悲涼吧。

那個叫做湘靈的女子，他的戀人，也曾經是像妻子一樣守望着他，為他做鞋，用時光熬老了相思吧。那蛾眉下的清淚，是今夜無聲的露水呀。

他徘徊良久，直到真正露水的夜深。

那麼這兩首九月初三的詩和琵琶行聯系起來，就揭開了白居易中年最深的思念和惆怅。

這也是為什麼這首暮江吟的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充滿了一種愛情的味道。

那是回憶和失意現實的疊加，更加醇厚，芬芳，憂傷。

這是一首愛情詩。

初衣勝雪為你解讀詩詞中的愛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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