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是開放的、發展的系統,其中語音的變化又遠比詞彙的變化來得劇烈,所以方言與普通話在語音方面的差别是最大的。而漢字又是音、義、形的結合體,如何将音與義、形對應起來,就是方言研究的一項重要任務。
在黃縣話裡,書坊不是印刷或出售圖書的書鋪,而是私塾或學校
這裡試舉幾例,談談黃縣(今龍口)話中的語音與字形對應。黃縣人把普通話裡的“上學”說成“念書”,如:“恁孩兒哪去喽?念書去了。”還有一種比較有黃縣特色的說法,人們大多寫作“上書房”,如:“他倆本兒伴兒上書房去了。”在黃縣話中,“房”的用法很多,如粉房、南房家,都讀“fáng”而不讀“feng”,實際上“上書房”應寫作“上書坊”,“坊”讀輕聲時發生變韻現象,“ang”讀作“eng”,至今蘆頭還有個香坊村,可為佐證。與此類似,治療刀劍傷、促進傷口愈合生長的藥,武俠小說裡經常出現,叫“刀創藥”,黃縣話作“刀瘡藥”,“瘡”輕聲變韻,“ang”讀作“eng”,同樣讀法的還有“口瘡”。
普通話有“側棱”一詞,意為向一邊歪斜,“側”讀為“zhāi”。在黃縣話中,“側”則讀為“zé”,蘭高鎮有個側高村,不明究裡的外地人會讀成“側(cè)高”,實際上在當地人們稱之為“側棱高家”,因為其村西的公路,是斜着向東南插下去的。
普通話中的“堂屋”,黃縣話一般多讀作“進間”,但在描述房屋建築時,“間頭”“半間兒”發音都是“jiān”而不是“ji”,所以“進間”應寫作“進家”,“家”在讀輕聲時發生變韻,“ia”讀作“i”,上段提到的“側棱高家”,還有口頭語“媽媽人家”,以及提到明朝時說的“明家”,都發這個音。
普通話中丈夫稱妻子的父親為“嶽父”“丈人”,黃縣話稱作“丈爺”,“爺”輕聲變韻,“ie”讀作“i”,姥爺、二大爺也是這種讀法。普通話中将未結婚的女子稱為“閨女”,口語中也這樣稱呼自己的女兒,黃縣話讀作“閨娘”,“娘”輕聲變韻,“iang”讀作“ing”,姥娘、大娘、侄娘、孫娘、針娘魚,都作如是讀,用黃縣話讀一下“侄娘女婿”這個詞,就會知道“娘”與“女”發音的差别。“弄”,在普通話中有一個發音為“lòng”,“弄堂”指的是胡同、小巷。而在黃縣話中,“弄”有一個讀音為“long”,輕聲,多為詞語後綴,兼有玩耍、把玩之意。戲弄,有挑逗、招惹的意思,如:“你别老去逗弄他。”攢弄,意思和戲弄差不多,如:“你别老去攢弄小狗。”糊弄,指敷衍蒙混,如:“你淨糊弄我。”掇弄,是收拾、修理的意思,如:“收音機壞了,你給掇弄掇弄。”還有一個意思是做、處理,如:“這事可怎麼掇弄!”“飯什掇弄好了?”歸弄是收拾、整理的意思,如:“把你的書好好歸弄歸弄。”侍弄,意為仔細地經營照管莊稼、家禽、家畜等,有時也指照顧小孩,如:“我先把孩子侍弄飽了再吃。”舞弄,就是哄的意思,如:“她剛把孩子舞弄睡了。”擺弄,有反複撥動或移動的意思,如:“眼經不如手經,手經不如常擺弄。”還有一個意思是處理,如:“他在家擺弄賬呢。”另有一個意思是操縱、支配、玩弄,在黃縣民間,迷信的人對那些突然精神失常,變得癡說癡跑的人,會說“讓騷水狼兒擺弄喽”。愚弄,指蒙蔽玩弄,如:“你叫他愚弄喽。”趕弄,是上趕兒的意思,上弄,是讨好的意思,如:“趕弄不是親戚,上弄不是買賣。”撮弄,黃縣有句俗語,叫“撮弄死貓上樹”,極言慫恿、鼓動之能事。上述這些詞語中的“弄”,不少人都寫作“攏”,這是不對的,語音有異,詞義有差,這是不知道語音與詞義對應的結果。
在普通話中,“做”與“作”發音相同,詞義纏夾,如何區分至今衆說紛纭,但在黃縣話中,這個問題很簡單,因為黃縣話把“做”讀成“zòu”,二者泾渭分明。如做飯,用“做”而不用“作”;作文,用“作”而不用“做”。做客兒是指過分謙讓、過分講究禮貌,如:“到這兒你别做客兒。”而作客是去别人家裡,自己當客人,如:“你到哪兒作客嘞?”其他如“做故事兒”,指幼兒剛剛會笑或會做動作。“做嘴”就是普通話裡親吻的意思。“做營生”就是幹活的意思。“做作”指故意做出某種表情、腔調而顯得虛假、不自然,黃縣人一讀就知“做”與“作”讀音的區别。
黃縣話屬于膠遼官話登萊片區東萊小片,由于黃縣地處偏僻海角,在語言的演變過程中,黃縣話的語音發展相對滞後,與普通話的讀音差别明顯,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如何為黃縣話變化的讀音找到與之對應的字形,既是一個難題,也是一個其樂無窮的探秘過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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