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家莊是全國最沒有存在感的省會城市之一，或許去掉“之一”也可以。

論經濟發展，它長期被唐山壓制；論曆史文化，它比不上保定和邯鄲；論旅遊名氣，它不及秦皇島和承德；甚至雄安新區一出，它的政治地位仿佛都低了一截。省内兄弟不服它，省外朋友不認識它，說它是全國最沒有存在感的省會，不算冤枉。

面對這種窘境，河北和石家莊也不是不急的。河北省委書記王東峰在2017年就曾召開會議，要求“合力推進省會建設發展走在全省前列”。今年上半年，他再度召開會議強調“推進省會建設發展”的緊迫性。如今，支持省會建設的正式文件終于來了。

近日，河北發布《關于大力支持省會建設和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石家莊繼而出台《關于落實<省委省政府關于大力支持省會建設和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的實施方案》。一條期待已久的“強省會”之路，就此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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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拉來的工業城市

在踏上這條“強省會”道路之前，我們先來研究下石家莊這座城市。

石家莊所處的燕趙之地曆史悠久，但這座城市的曆史不過一百多年。1907年，正太（正定到太原）鐵路全線通車，石家莊這個原本隻有200多戶人家的小村莊成為京漢、正太兩條鐵路的交彙點。大批勞工與商人彙集于此，商業、飲食服務業、錢莊、銀号等随之興起，城市化進程徐徐展開。

其作為河北省會的曆史，就更為短暫了。1913年至1968年，短短的55年間河北省會搬遷了11次，北京、天津、保定都曾數度承擔河北省會的職能。直到1968年，因交通便利、有一定工業基礎、利于“備戰備荒”等原因，河北省會最終花落石家莊。但從曆史傳統上看，它比不上一向作為直隸總督駐地的保定；從經濟地位上看，也難望天津項背。而這，也成為未來幾十年石家莊省會标簽不穩的原因之一。

1913-1968年河北省會變遷圖/中國國家地理

不過，石家莊的曆史文化雖然較為薄弱，但作為省會和交通樞紐，還有良好的工業基礎，其經濟也是強盛過的。

1914年，井陉煤礦石門焦煉廠在此落成，産出了我國第一批獨立生産的優質焦炭，并出口日本，成為石家莊工業化的起步。“一五”時期，華北制藥廠、石家莊棉紡織廠在此布局，造就了這座城市的工業奇迹。華北制藥曾是全亞洲最大的制藥基地，結束了中國青黴素依賴進口的曆史。棉紡織廠的落戶，則使其成為中國最重要的紡織中心之一，在去年武漢疫情期間，石家莊一座工廠的醫用防護服日産最高可達到全國的40%。

由于工業發達、交通便利，石家莊一時間成為華北最重要的貨物集散地。它的“南三條小商品批發市場”是僅次于義烏的小商品批發市場，也是北方最大的小商品集散地。

上世紀90年代，石家莊的經濟總量高居全國前20，在省會城市中也能排進前6，僅次于廣州、杭州、成都、武漢和沈陽，也算是風光無限。

然而随着國企改制、環境污染、技術升級、結構調整，石家莊的傳統工業慢慢失去優勢，在轉型的道路上苦苦探索。如今的石家莊雖然擁有省會名号，卻不具備号召全省的能力與影響力，無論是經濟發展、交通建設，還是科技教育、居民生活，石家莊都與“強省會”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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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邊緣化的省會城市

在經濟方面，石家莊的GDP已被唐山連續“壓制”17年。2004年唐山以75億元的優勢反超石家莊，到2020年兩市之間的差距達到1276億元。石家莊的經濟首位度，也從18%下降至16%。16%的首位度是什麼水平？也就是僅略高于著名的“弱省會”濟南、南京以及呼和浩特，在全國排在倒數第4的水平。

如果把眼光放至全國，石家莊絕對是近20年來經濟發展最慢的省會城市之一。2001-2020年，石家莊的GDP增幅僅有446.8%，在27個省會城市中位居倒數第3，僅比東北的“難兄難弟”沈陽和哈爾濱略高。就連華北的另外兩個省會城市——太原、呼和浩特，GDP增幅都有975.0%和1226.6%。

其GDP總量的排名，也一降再降。2001年，石家莊的GDP在27個省會城市中能排到第8，比如今的很多明星省會都要高，例如鄭州、西安、長沙等等。但到了2004年，濟南超過了石家莊，2007、2008年鄭州、長沙分别超過石家莊，2013年長春、西安齊齊超過石家莊，2015年合肥、福州也超過石家莊。如今石家莊的GDP排名已掉至第15名，位居省會城市後半段。

在人均GDP指标上，石家莊的水平也令人擔憂。2020年，石家莊的人均GDP僅有52826元，遠低于全國平均水平（71965元）。在省内，石家莊的人均GDP僅排在第4，低于唐山、廊坊和秦皇島。在省會城市中，石家莊僅略高于哈爾濱，位居倒數第2。

在更能反映生活水平的人均可支配收入上，石家莊也沒什麼驚喜。2020年，石家莊的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為40247元，在省内排在第3，在省會城市中排在倒數第8。

在交通方面，曾經的交通樞紐在高鐵時代屢被“抛棄”。2019年兩會期間，當時的石家莊市長就曾高呼：“高鐵時代，石家莊不能被邊緣！”還舉了兩個例子，一是縱向的京昆通道，規劃路線甩開了石家莊。這意味着，石家莊将錯失與大西南高鐵網并網的機遇。

另一個是橫向的石太動車與石濟客專，也因為種種原因打了折扣。石太動車設計時速是250公裡，不能與京昆、大西高鐵并網或兼容，失去了與西南、西北高鐵的連接機會。石濟客專的設計時速也是250公裡，無法與京滬高鐵連接，也就無法與長三角快速連通。此外，京港台高鐵經雄安新區延伸到衡水、商丘，再次把石家莊撇開。

在教育方面，石家莊是全國唯一一個沒有211、雙一流大學的省會城市。整個河北隻有一所雙一流高校，那就是河北工業大學，還坐落在天津。河北省内最好的兩所大學——河北大學和燕山大學，則分别位于保定和秦皇島，跟石家莊沒什麼關系。

人口可能是石家莊最拿得出手的數據。2019年，石家莊成為首個宣布“零門檻”落戶的大城市。2020年，石家莊（不含辛集）常住人口數量為1064萬人，是河北唯一一個千萬人口城市。并且相比十年前，其人口占比還有小幅提升。不過它的人口首位度也隻有15%，在省會城市中僅處于中等水平。

石家莊離“強省會”還有多遠？綜合來看，可以用4個字來概括，那就是“道阻且長”。河北省委書記王東峰就曾直言，石家莊市建設發展與省會地位要求和人民群衆期盼相比，存在着“思想解放程度不夠、營商環境不優、國際化程度和開放度不足、輻射帶動作用不夠強、綜合經濟實力相對較低、缺乏具有競争力的主導産業、城市建設品位不高、城鄉面貌亟待改善、城鄉居民收入水平較低、基礎設施和公共服務設施不完善”等諸多問題，官方吐槽，屬實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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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找回省會定位

有“痛感”就有奮鬥的目标和動力。近日河北與石家莊先後出台的兩份文件，就為石家莊繪制了一幅“強省會”的藍圖。

現代化、國際化、美麗省會和全省排頭兵，是石家莊的四個省會功能定位。河北提出的“強省會”戰略，就從這幾方面分别制定了目标，包括到2025年城鎮化率達到75%、外貿依存度達到25%、GDP破萬億等等。

目标有了，如何行動？石家莊随後出台的《關于落實<省委省政府關于大力支持省會建設和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的實施方案》，一共提出了45項重點任務，涵蓋政治、經濟、産業、城市建設、生态環境、民生保障、體制機制和責任落實等方方面面。

在經濟、産業方面，石家莊将率先把電子信息、生物醫藥兩大産業打造千億級産業集群，推動鋼鐵、石化、紡織、食品等傳統産業轉型升級。此外，石家莊還将努力融入京津冀協同發展格局，每年引進京津冀協同發展項目10個以上。科技創新平台也要建起來，到2025年，争取市級以上創新平台突破1100家、高新技術企業達到4000家、科技型中小企業達到15000家。

有意思的是，除了經濟和産業之外，與居民生活有關的提升城市品質、公共服務水平的任務也有多達18項，占了将近一半，覆蓋了生态綠化、城市更新、交通暢通、教育衛生、社會保障等各個方面。

比如在環境治理方面，石家莊除了在萬元GDP能耗和城鎮地下水方面提出了要求，還額外提出了“PM2.5濃度降至49微克/立方米”的目标。在教育方面，推動河北工業大學等“雙一流”高校在石家莊建設研究生培養基地被列在第一位。在交通方面，石雄、石衡滄港城際鐵路建設和主城區軌道交通盡快成網都被列入重點。

人始終是城市發展的第一要素。“零門檻”落戶的石家莊雖然在政策上早早走出了第一步，但能把人留下來才是關鍵。更好的城市環境和公共服務，是石家莊必須要補上的“短闆”。

城市之間的競争，歸根到底是城市品質和功能的競争。品質提升、功能完善，優質的資金、人才、技術等發展要素自然會聚集。河北和石家莊的種種布局，正切中了要點所在。至于“強省會”能否真正實現，就交給時間去驗證吧。

參考資料：

[1] 《關于大力支持省會建設和高質量發展的意見》.河北省政府官網

[2] 《關于落實<省委省政府關于大力支持省會建設和高質量發展的意見>的實施方案》.石家莊市政府官網

[3] 四處流浪的河北省會.中國國家地理

[4] 高鐵時代，石家莊不能被邊緣.長城網

[5] 強省會！河北省委書記這樣強調.長城網

[6] “強省會”拼的不隻是“首位度”中國經濟網

[7] 來自河北的大反思：15年經濟大反轉，石家莊是怎樣被合肥全面超越的？張建國

[8] 石家莊、唐山：誰能代表進擊的河北？風聲評論

[9] 石家莊，這回想做真正“國際莊”城市進化論

[10] ”零門檻“落戶，石家莊就能搶到人嗎？城市進化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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