楷書是指正楷字。正楷字曆史上開始稱為“真書”、“正書”。宋以後,“楷書”就成為我們所說的楷書的專稱了,并一直沿用至今。
“楷書”一詞作為漢字的重要字體名稱,較早見于王獻之的外甥羊欣的《采古來能書人名》:“(韋) 誕字仲将,京兆人,善楷書,漢魏宮館寶器,皆是誕手寫。”韋誕是三國魏時著名書法家。啟功也說: “楷這一形容詞當作獨立書體的專名,則是晉代以後的事。”這種說法和羊欣提出楷書概念的時間基本相符。
“楷書”和“真書”、“正書”概念地出現在晉朝以後,它們的互用則主要出現在中晚唐,北宋以後“真書”、“正書”和“楷書”的概念并存,從明以後“真書”、“正書”的概念逐漸被“楷書”所取代,直至當代普遍都說楷書,少有言真書、正書者。
從楷書初始被稱做“真書”、“正書”就可以看出,這種書體方正端齊,有别于長縱形的小篆和橫扁形的隸書(八分),是為正體,可做楷式,且多用于題勒、刻石、碑銘諸類,是極為正式的,又都是給人看的,所以楷書更注重供人欣賞,孫過庭高度概括為“隸欲精而密” (清劉熙載《藝概》:自唐以前,皆稱楷字為隸),給人點畫精緻、結構嚴密,體式雍和的享受。從上述名稱可以看出,楷書是一種規範的、端正的、成熟的書體。
了解楷書的發展史對于當代乃至未來的楷書創新和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從我們現在占有的曆史資料來看,楷書濫觞發展于兩漢,發展形成于魏晉,定型全盛于隋唐。
大量出土考古漢簡中已經具有了從篆過渡到隸,過渡到楷的用筆,這從典型的漢簡,如海昏侯墓漢簡、武威漢簡,甘谷漢簡,居延漢簡,馬王堆漢簡等等,都能看出結體由圓向方,字體用筆由去勢轉為回勢的明顯變化。
漢代的書法藝術,在中國古代的書法史上占據重要的地位,在兩漢的幾百年間,書體完成了從古體(篆書)向今體(隸書)的變革,文字完成了從形象到抽象的轉變,期間也是草書、行書和楷書發轫發展的重要時期。
因此,在文字的發展過程中,隸書被定為今文字的開端,為兩漢通行的主要字體,這在文字學及書法史上稱之為“隸變”。僅從形體上來看,成熟的隸書,已經與後面進一步發展的楷書十分相似,隸書的成熟期約在東漢中期,而楷書則是在隸書、草書、行書基礎之上形成的。
東漢末年三國吳名将朱然墓出土的名刺已經具有很強的楷書特征,顯示出楷書已經初見雛形。“初期楷書”仍殘留極少的隸筆,結體略寬,橫畫長而直畫短,三國魏時鐘繇在促進由隸入楷的實踐中,為後人開辟了一個新面貌。鐘繇的書法真迹早已失傳,宋以來的法帖《宣示表》、《薦季直表》、《賀捷表》都是出自後人的摹本。它們在運筆方面都還有較濃厚的隸書意味,也稱“隸楷”。觀其特點,誠如翁方綱所說:“變隸書之波畫,加以點啄挑,仍存古隸之橫直。”
很難單一的,絕對的講楷書出于哪一個單體。從結體上來看借鑒隸書的成分,或者說從隸書演化而來的成分更多,它吸收隸書結構勻稱明晰,方正整饬的特點。從用筆上看,借鑒行書乃至草書的成分,或者說從行草中演化而來的成分居多,它也吸收行草撇捺,加以點啄挑的用筆特點。漢末、三國時期,漢字的書寫逐漸變波、磔而為撇、捺,且有了“側”(點)、“掠”(長撇)、“啄”(短撇)、“提”(直鈎)等筆畫,點畫更加豐富,結構更趨嚴整。
在東漢之際的文字形體中,雖然有楷書元素産生,隸筆也幾乎脫盡,但終未形成現代意義上的楷書。
魏晉南北朝時期,初生的楷書如同破殼的小鳥,羽翼漸豐,逐步走向成熟。
晉代書法是書法史上的第一個高峰。也是楷書流行的時期。鐘繇的書風自魏到晉風行一時,在書壇上占據統治地位。東晉王羲之承接漢魏時期書法傳統,融彙當時各派所長,自成一體,成為創新書體的領軍人物,被後世稱為書聖。他的書法成就主要在于天下第一的行書,但其楷書也為後世所重,雖未見他的大字楷書傳世,但留下來的小楷如《樂毅論》、《黃庭經》、《曹娥碑》等,可作為代表。
東晉以後,南北分裂,書法亦分為南北兩派。北派書體,帶着漢隸的遺型,筆法古拙勁正,而風格質樸方嚴,長于榜書,這就是所說的魏碑。南派書法,多疏放妍妙,長于尺牍。南北朝,因為地域差别、風俗習性,造成個人書風迥然不同。北書剛強,南書蘊藉,各臻其妙,不分上下。包世臣與康有為,極力推崇兩朝書法,尤重北魏碑體。康氏舉十美,以強調魏碑的優點。這一時期書法的典型風格表現為字體介乎隸楷之間而又非隸非楷,總體上屬于楷書。
楷書在這個時期努力地擺脫着隸書的羁絆,取得了長足的進步,但又不可避免地殘留有一部分隸書的痕迹,從而表現出兼具隸書簡樸厚重之餘緒又有楷書精緻靈動之新意。鐘繇、王羲之、王獻之三位以他們的創新意識和傑出才能,為楷書走向成熟做出了卓越的貢獻,堪稱楷書之祖。尤其是二王的“新體”,更加表現出一種平和自然,清麗婉約,含蓄典雅之美,樹立了楷書美的新典範。
隋朝的楷書并沒有形成明顯的時代特征,表現為,筆法逐漸精整規範,南北朝碑刻“雜亂”現象有所收束。雖然在書法史上堪稱絕佳的作品很少,但是這一時期著名的楷書如《龍藏寺碑》、《董美人墓志》、智永《真草千字文》等,運筆平正舒暢,結構嚴謹安雅,已經具備唐楷的雛形,開唐楷規範嚴謹之先河。
唐代是曆史上最重視書學的一個朝代,也是中國書法史上的第二個高峰。與唐詩一樣,唐楷藝術成就達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成為這一時期的代表性書體。唐代産生了衆多的書家和精美絕倫的書法名作,楷書集前代之大成進一步形成“尚法”的格局和特色,“法”的形成,是楷書高度成熟并定型的标志。與唐詩在嚴格的格律中創造出衆多燦爛的篇章一樣,唐代的書法家們擁有精湛的技術,鮮明的個性于森嚴的法度之中創造出多種不同風格的典範之作,壘砌了一座楷書的豐碑。
楷書作為中國文字最後的定型書體一直延續至今,不再變化。這充分說明楷書作為一種實用的交流工具和書法藝術書體,有着不可替代的優越性,體現了中國文字和書法發展的必然趨勢,達到了書法藝術形式和内容、實用性和藝術性的高度統一。
那麼,楷書在唐朝到達高峰完全定型之後,其作為成熟的楷書,或定型的楷書,或者作為書體之一的标準的楷書,或者說現代的楷書概念,都有哪些明确具體的書體點畫特征呢?正是這一特征才使楷書自成一體,有别于其它書體而獨立存在。
古代最早系統論述楷書書寫規範的應當是《永字八法》。
唐張懷瓘《玉堂禁經》:“八法起于隸字之始,後漢崔子玉曆鐘、王以下,傳授所用八體該于萬字。”“大凡筆法,點畫八體,備于‘永’字”。清包世臣《藝舟雙楫·述書下》:“聚字成篇,積畫成字,故畫有八法。唐韓方明謂八法起于隸字之始,傳于崔子玉,曆鐘、王以至永禅師者,古今學書之概括也。隸字即今之真書。”又雲:“以‘永’字八畫而備八藝,故用為式。”
由上述可見《永字八法》便是最早對于楷書點畫書寫規範、書寫藝術的要求和總結。盡管我們現在沒有發現“隸字之始”叙述八法的典籍文章,但是,後曆代書家多有涉及,如唐李陽冰,宋朱長文,元李溥光、陳繹曾,清包世臣,現代白蕉等對永字八法都有具體的描寫,除有詳繁些微區别外,都基本規範統一,大同小異。另外還有東晉衛夫人在其著名的《筆陣圖》中對漢字書寫主要的七種點畫做了具體明确的書寫要領總結。唐歐陽詢在其《八訣》中也對漢字書寫主要的八種點畫做了具體明确的書寫規範要求。這些可以說是永字八法的變相說法或在其基礎上的進一步發揮。
唐李陽冰《翰林禁經》論永字八法:
1、點為側,側不得平其筆,當側筆就右為之;
2、橫為勒,勒不得卧其筆,中高下兩頭,以筆心壓之;
3、豎為努,努不宜直其筆,直則無力,立筆左偃而下,最要有力;
4、挑為趯,趯須蹲鋒得勢而出,出則暗收;
5、左上為策,策須斫筆背發而仰收,則背斫仰策也,兩頭高,中以筆心舉之;
6、左下為掠,掠者拂掠須迅,其鋒左而欲利;
7、右上為啄,啄者,如禽之啄物也,其筆不罨,以疾為勝;
8、右下為磔,磔者,不徐不疾,戰行顧卷,複駐而去之。
王羲之《筆勢論十二章》:“凡字處其中畫之法,皆不得倒其左右,右相複宜粗于左畔,橫貴乎纖,豎貴乎粗,分間布白,遠近宜均,上下得所,自然平穩,當須遞相掩,蓋不可孤露形影,及出其牙鋒展轉翻筆之處,即宜察而用之。”
歐陽詢《三十六法》:“排疊:字欲其排疊疏密停勻,不可或闊或狹。穿插:字畫交錯者,欲其疏密,長短、大小勻停。”
唐孫過庭《書譜》:“隸欲精而密”。
唐張懷瓘《評書藥石論》:“蓋欲方而有規,圓不失矩,亦猶人之指腕,促則如指之拳, 賒則如腕之屈,理須裹之以皮肉,若露筋骨,是乃病也,豈曰壯哉!側書亦須用圓轉,順其天理,若辄成棱角,是乃病也,豈曰力哉!”
從上面古代楷書書論發展的脈絡可以看出,楷書書寫的要求是極其規範的,有規,不失矩,疏密停勻。也是非常具體、詳盡的。它從形體上要求勻,宜均,平穩,從點畫上要求更是具體明确,一點一畫皆有所本,都有規範。正是在永字八法等楷書書寫規則的引導、要求、總結、規範下,才使得楷書這一最精美、最正式、最規範、最終定型的漢字書體得以确立。一經确立之後使用至今不再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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