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虛與委蛇

清晨，送女兒到南站，乘坐地鐵去上班。妻子同去，趁天氣好，要将冬天的棉被等洗出來。車上，聽收音機裡說到虛與委蛇，女兒立即讀出了正确音，我還從沒聽說過這個詞，她就幫解釋。

其中的蛇是多音字，讀姨。如同心寬體胖，習慣性地讀長胖了的胖，其實在這個詞中讀盤。漢字真是太深奧，中學時代，自己隻讀了高一，如果把高中讀完，應該能多學點基礎知識。

虛與委蛇，最早出自《莊子·應帝王》：“鄉吾示之以未始出吾宗，吾與之虛與委蛇。”意思是指對人虛情假意，敷衍應酬。在句子裡，一般作謂語、賓語、定語。後人由此提煉出成語“虛與委蛇”。

戰國時期，列子是壺子的學生，學習老莊之道，後來他遇到鄭國的神巫季鹹，就把他介紹給壺子。他們在一起開始鬥法比高低，壺子跟季鹹虛與委蛇，讓他感到難以捉摸，就落荒而逃。列子刻苦學習，修煉老莊之道，終于達到忘我的境界。

《紅樓夢》中，有段章節描寫王熙鳳戲弄賈瑞的故事。甯國府賈靜過生日，甯榮兩府的人紛紛到場祝賀。期間，王熙鳳抽空去看望閨蜜秦可卿，返回的路上，獨自在後花園觀賞景緻，沒想到賈瑞從假山後面跳出來。

賈瑞是賈府玉字輩的子孫，父母早亡，跟着祖父賈代儒生活。雖然家境貧寒，卻不學上進，一肚子男盜女娼。在學堂裡，他不僅勒索子弟，還依附花花公子薛蟠，天天做一些偷雞摸狗尋花問柳之事。

在後花園裡偶遇王熙鳳，他便頓生歹意地說：“也是合該我與嫂子有緣。我方才偷出了席，在這個清淨地方略散一散，不想就遇見嫂子也從這裡來。這不是有緣麼？”

王熙鳳是有一萬個心眼的人，遇上這種好色之徒，有的是辦法。當場表揚賈瑞是個聰明和氣的人，并讓他等有閑空時再說話。賈瑞信以為真，過後竟然不知死活上門找王熙鳳，最終落入了王熙鳳設下的相思局裡，先後遭到三次戲弄。

王熙鳳第一次出手，不算很重。她迎接賈瑞進屋後，假意殷勤，讓座讓茶。閑談之際，王熙鳳對他說，天天盼着有人來說話解悶，喜得賈瑞忙表态自己願意來。鳳姐笑着表揚他懂人心，比賈蓉和賈薔強多了。賈瑞信以為真，湊到王熙鳳跟前，觑眼看她的荷包和戒指。王熙鳳趁機施計，讓他晚上悄悄的在西邊穿堂裡等她，賈瑞聽了之後，喜不自禁，忙忙的告辭回家。

晚上趁着别人鎖門之前，鑽入穿堂，沒想到他剛進去，穿堂東西兩邊的門全被鎖上。賈瑞感覺大事不妙，推門門不開，南北兩側又是大房牆，跳也跳不出，隻能在寒冬臘月裡凍了一夜。回家後，因為一夜不歸，被賈代儒打了三四十闆，罰他跪在風地裡讀書。

第二次戲弄，王熙鳳做得比較狠。遭到王熙鳳戲弄的賈瑞不知悔改，過了幾日，再次找上門來。王熙鳳見他自投羅網，又約他晚上在小過道的空屋裡等候。

為了徹底讓賈瑞不再上門糾纏，王熙鳳安排人員，設下圈套。晚上賈瑞先到空屋，急不可耐之際，黑影中看見來了一個人，誤以為是鳳姐，上前摟在懷裡，正要恣意妄為，燈光一亮。賈薔舉了個撚子照亮全屋，賈瑞這才發現自己剛才摟抱的是賈蓉。轉身要跑，被賈薔揪住。在兩人威脅下，各寫了50兩銀子的欠契。往回跑的路上，按照賈薔的安排，躲在院外的大台矶底下，又被人澆了一身的屎尿。

第三次戲弄，王熙鳳拿他的命當兒戲。受到王熙鳳的兩次戲弄之後，賈瑞再也不敢上門。賈蓉和賈薔兩個人則經常上門來索要銀子。兩次被王熙鳳戲弄後，又添了債務，惶惶不可終日之際終于得病。為了救他之命，賈代儒出面，向王夫人讨要人參為他熬制“獨參湯”。王夫人讓王熙鳳稱二兩給他，王熙鳳隻找了些渣沫泡須，湊了幾錢敷衍了事。

王熙鳳十分狡詐，她對付賈瑞的調戲，便是虛與委蛇……經過三次戲弄之後，賈瑞病入膏肓，最終死于風月寶鑒中王熙鳳的幻覺裡。

漢語詞彙中的逶迤，也可寫作“逶迆”、“逶蛇”。古人最初造字很簡練，後來字義承載負荷越來越大，所以不斷細化。逶迤一詞是個最好的說明：古貌為“委它”。委，曲也；它，蛇也。即如彎曲的蛇，所以後人也有寫作“逶蛇”“委蛇”。

我們在與人交往中，要真誠待人，不可虛與委蛇。人世間，虛情假意的人肯定少不了，如果遇到，不能深交，最多打個招呼，千萬不莫上他們的圈套。

（2022年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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