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士時代,美國的嚴肅文化以文藝創作反對犬儒主義浪潮,許多嚴肅雜志對此敞開懷抱,比如《斯克萊布諾氏》(TheScribner’s)就重金買下海明威的《永别了,武器》的連載權,可《紐約客》卻另辟蹊徑:激發幽默力。
E.B.懷特曾在《談談幽默》中說過:“每個人的生活裡都流淌着一股深深的憂愁,而幽默家則或許較常人對此更敏感些,他們能以一種活潑、樂觀的态度為此做出補償。”從中不難看出他對幽默力的認同與厚愛。作為《紐約客》的主要編輯之一,他的立場也在一定程度上昭示着雜志的立場:幽默比起嚴肅來更為從容——這并非是對脫軌的世界現狀後知後覺或視而不見,而是在迅速地感知社會之後選擇面對——以笑待之。因此,1920年代的《紐約客》并非一本正經地鞭笞社會,而是選擇柔軟的方式揭露,讓人發笑,使幽默“在真理的火焰周圍上演”。比如,在1925年11月7日刊,“城中話題”欄目就曾發表一段小文章,說上周五的大雪至今未化,變得有些髒,而紐約的城市詩人們就站在百米開外記錄這一景象(以免看到雪中的髒點),刻畫出了一群書呆子詩人的畫面。
E.B.懷特
《紐約客》的漫畫更能凸顯其諷刺技巧。首先,封面漫畫就往往通過描繪上流生活,自嘲這個附庸風雅的爵士時代。比如,1926年12月25日刊,封面畫的是聖誕老人來到貴族家庭,卻被上流社會家仆的威嚴氣派所震懾,乃至他禮物袋中的娃娃也相形見绌——這顯然在嘲諷紐約上層社會當時做作、奢靡的生活做派。其次,内頁漫畫專欄也着力于諷刺城市新貴的沒有文化、視野狹隘、鋪張浪費等陋習。1926年聖誕刊上刊登了一幅漫畫,描繪了紐約的藝術學生、海報設計師、肖像畫家(成功的)、肖像畫家(不成功的)、藝術家、鄉村理論家、對權貴妥協的藝術家這幾類人。其中的諷刺意味極其強烈,肖像畫家中的成功者意氣風發,頗有貴族的油滑氣,失敗者雖自視清高,實則捉襟見肘;藝術家們整日窮困潦倒、借酒消愁,而那些妥協者卻能坐上高級轎車揚長而去。這就是一個被物欲掌控的紐約上流社會,連帶着藝術也受到了操縱。
作為一本綜合雜志,《紐約客》在文學領域反而超越了許多文學雜志,孕育出了一批美國文學的才能之輩。比如,E.B.懷特原本隻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廣告撰稿人,但進入《紐約客》後,他開始寫文章,寫出了許多風格清新又不失辛辣的散文,他所著的《文體的要素》後來成為了學習寫作者的教科書;他還出版《美國幽默文庫》,為幽默力正名;另一位著名幽默小品文作家詹姆斯·瑟伯,著有《當代寓言集》和《當代寓言續集》,風格滑稽諷刺,擅長影射都市現狀,有人将他譽為“繼馬克·吐溫之後美國最偉大的幽默作家”,所不同的是:如果說,馬克·吐溫的幽默像爆米花,能瞬間迸發并炸傷你,而瑟伯的幽默就像溪流回旋中的浪花,其中的歡樂藏在連翻的幾個筋鬥裡,讀者必須集中注意力,才能體會其中一連串的辛辣諷刺。
(本文節選自王肖練湯順佳,《回望1920年代的<紐約客>》,刊《文彙學人》,2018年11月9日)
編輯:陳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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