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孫少平離開雙水村到鎮上讀高中後,在鎮上教書的潤葉常常請孫少平去食堂大吃一頓,吃完會讓少平給家裡的老人和小孩捎一大袋白面回家。
潤葉這麼做不為别的,僅僅因為她從小便喜歡孫少平的哥哥孫少安,對他和家人隻是愛屋及烏。
潤葉三令五申地提醒孫少平回家見到哥哥後,一定要讓他到鎮上的學校找她,說她有很重要的話要對他說。
其實潤葉是想向少安表白,可是怎麼等都等不到少安來學校找她,她隻好一次又一次地跑回雙水村找少安。少安要麼避而不見,要麼想盡辦法阻止葉潤開口。
少安怎麼會不懂得潤葉的心思,他何嘗不是同樣喜歡着潤葉,但在現實面前,少安放棄了他們之間的感情。
有人說,孫少平和哥哥孫少安都同樣出身寒門,同樣喜歡上高幹子弟,孫少平勇敢地和田曉霞在一起;而孫少安卻懦弱地不敢開始,就和潤葉剪斷了情根。
而在我看來,孫少安不是懦弱,他才是真正人間清醒的那一個。
2.
潤葉是雙水村書記田福堂的女兒,她不但漂亮,學識淵博還為人善良,這樣的人間精靈任憑誰也無法抗拒。
孫少安家裡有愛惹事的姐夫,姐姐和一雙外甥需要依賴他;還有年邁的老奶奶,未成年的弟弟妹妹,能幫得上忙的孫少平在鎮上讀高中;而他自己小學沒畢業,是家裡唯一的勞動骨幹,沒有他的勞動,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風。
潤葉和孫少安無論是門第上,學識上,社會地位上都是門不當戶不對,況且潤葉還有一個特别勢利眼的村書記爸爸。
假如孫少安堅持和潤葉談戀愛甚至結婚,估計田福堂會提起菜刀上少安家讨說法;哪怕潤葉不顧家人反對,和田福堂脫離父女關系也要嫁給少安,他們就一定幸福嗎?
也不見得,潤葉不可能放棄她的事業回雙水村陪少安種田,孫少安也不可能抛開責任,放棄家裡的老老少少跑去和潤葉過他們的小日子。
所以孫少安和潤葉的人生,就是兩條永遠不相交的平行線,如果非得一方有所取舍,經曆了鹽食油鹽的摻雜和年久月深的怨對,誰能保證這樣的婚姻還能幸福?
抛開世俗的門當戶對,一個餓了就想吃,累了就躺平的莊稼人孫少安和知書達禮的潤葉之間能有精神上的交流和互動嗎?
3.
孫少安婉拒了潤葉後,很快娶了賀秀蓮,他對秀蓮談不上喜歡,但也不讨厭。
秀蓮就是普普通通的大家閨秀,家勢比不上潤葉,但父母和哥哥都做點小買賣,小日子也過得不錯;她沒有潤葉的學識,樣貌也算出衆,但她豐滿的身材能讨少安歡心,更重要的是自第一眼就喜歡上孫少安,覺得少安不但長得标緻,還踏實可靠,對他近乎有一種崇拜的情愫。
秀蓮自嫁給少安後,便和他一起撐起了這個風雨飄搖的家,少安家窮得連他們婚後落腳的窯洞都沒有,隻能借住在生産隊的土窯裡。
秀蓮非但不嫌棄,還用自己的身體和溫聲細語陪伴着孫少安度過不知多少心酸又無助的時刻。
秀蓮心疼丈夫吃不飽,幹活時使不上勁,每天吃飯時,會刻意地往少安碗裡添米;少安卻心系家裡的老人和小孩,不知有多少回勸秀蓮不要太自私,秀蓮就是不聽;沖動之下少安揮掌打了秀蓮一巴掌,然後夫妻倆又緊緊地擁抱在一起,那種無奈又時時心挂彼此的溫情彌漫在窄小和破舊的窯洞裡。
孫安開燒磚廠,資金不足,是秀蓮跑山西老家死皮白臉地向娘家借了整整四百塊。投資存在風險,有可能成功,也有可能失敗,面對選擇必須三思而後行。好在秀蓮支持他,在夫妻倆日以繼日地操勞之下,小小的燒磚廠漸漸地有了口碑,他們的日子雖苦卻未來可期,在秀蓮再三堅持下,他們沒幾年光景便打了一口亮堂的土磚窯洞,有了屬于他們的小家。
在孫少安事業蒸蒸日上,燒磚廠規模不斷擴大後,孫少安小口子根本忙不過來,不得不外請燒磚師傅。
可就是因為孫少安用人不當,聘請的燒磚師傅技術不過關,燒出的磚全部都是次品。燒磚廠口啤壞了不說,衆多顧客都紛紛上門讨說法,一時之間孫少安陷入了從所未有的困境。
之前的顧客變成債主紛紛上門讨債,幫他打工的那些村民都開始到處散播謠言。
夫妻倆抱頭痛哭,面對巨額債款,惶惶不可終日。後來在秀蓮的鼓勵之下,孫少安又想方設法借了一筆貸款,外加秀蓮娘家借的一筆錢,再次東山再起,最後成為了雙水村最成功的企業家,還出資在雙水村建了一間學校,為雙水村的村民做了巨大的貢獻。
4.
孫少安不愛潤葉嗎?當然不是,隻是他是活得最清醒的那一個,他知道自己和潤葉在一起不可能會幸福,所以快刀砍情根。
孫少安不愛秀蓮嗎?一開始可能是,但逐着他們年久月深的相濡以沫,那些他們一起吃過的苦,無助時流過的眼淚,艱苦時揮灑過的汗水,彙成一條奔流不息的河流,緩緩地溶進他們的血液裡,刻進他們的骨子裡;成為他們生命的主心骨,也成就了他們患難與共的深情厚愛。
亦舒在《我的前半生》裡有一句經典的台詞:這個世界像一個大馬戲班子,班主名叫“生活”,拿着皮鞭站在我們背後使勁地抽打,逼我們上刀山,下油鍋,你敢不去嗎?皮鞭子響一下,我們隻能咬着牙關堅持往前走啊!
孫少安抛棄潤葉娶秀蓮,看似無奈實則是生活最好的選擇。
在生活的皮鞭抽打之下,被迫放棄愛情,放棄夢想的又何止一個孫少安?而是千千萬萬的平凡人啊!
但我們終究要明白好的婚姻不僅需要愛情,也需要世俗和精神上的門當戶對,更需要平凡生活裡相濡以沫的傻氣,面對選擇時肝膽相照的俠氣,經曆苦難時不舍不棄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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