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物長宜放眼量

——談陳振濂《書法美學》

馮墨卿

猶記得小時候習書之時，内心是有一點排斥的。小孩子的天性都是踢天弄井的，很少可以端坐于桌前，細細研磨橫豎撇捺之間的千秋變化。偏書法是一門需要靜心領悟的藝術，最是急躁不得，因此小時候沒少挨家父的闆子。如今增添了幾輪年歲，閱曆也随之豐厚，卻要感激年幼時家父的嚴厲，才讓我從小就接觸到書法，并為之堅持，才能感受到這其中的風華絕美。特别是在近日拜讀陳振濂先生的《書法美學》一作後，這種感受尤為強烈。先生對書法的研究幫助我打開了思路，擴大了視野，同時也激勵我對書法美的存在、價值以及與生活的關系、所擁有的文化含義等進行了更深層次的思考。

書聖：王羲之

一、春和景明

神秘莫測的筆迹之界與神秘莫測的流美之人，此乃書法美學得以存在的最大理由。先生在書中強調了人的重要性，萬事萬物皆以人為本。同樣，書法這門藝術也不例外。自古以來，書法作為中國傳統藝術文化，引無數文人墨客為之傾倒。然而，有關文字與内容的争論卻持久不休。點墨之間，書寫的不僅僅是單個沒有靈魂的文字，更是一個個囊括世間百态的故事。因此，我們在研究書法美學時，更不應該局限于其本身，而應該探赜索隐，究其背後的人，最大化與之感同身受，方能全面領悟其精髓，不将美的感受流于形式，浮于表面。同時，我們也應該避免“當局者迷”，熱愛生活，提升生命的廣度與高度，嚴肅、冷靜、理性地對書法美學去作多方位、多角度的思考。這種思考不止是時間上的，還包括空間上的。春和景明，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紹興：蘭亭

二、璧合珠聯

書法家不是抄書匠。書法美學的獨特之處在于，它不是一個文字形式的個體表現，其書寫内容與文字載體是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先生言：任何一種内容，隻有當它作用于形式，或作為形式中所積澱的深層構架而存在時才具有價值。如天下第一行書——《蘭亭集序》，從字形上來看，通篇遒媚飄逸，字字精妙；從字義上來看，全篇從容娴和，氣盛神凝。形與義的完美結合，即使是我們身處千年之後的今日，再次欣賞，仍能在字裡行間感受到作者與友人雅士會聚蘭亭時的怡然自得。又如顔真卿的《祭侄文稿》，其書法氣勢磅礴，縱筆豪放，一氣呵成。再看其内容，父陷子死，巢傾卵覆，書家摧心剖肝，不顧筆墨工拙，點豎撇捺之間全是對從侄的思念。此時書法與文字之間是不分你我的。

顔真卿：祭侄文稿

三、千岩競秀

千岩競秀，萬壑争流。欣賞書法美學不應該局限于某一個方面。楷書形體方正，橫平豎直，便于辨認；草書不拘章法，筆勢流暢，字形奇變百出；行書不如楷書端正，不似草書潦草，但其實用性和藝術性卻頗高；隸書蠶頭燕尾，去繁就簡，字形優美；篆書筆法簡單，其形有意，其書有趣。百花争放，各司其長。除美學之外，先生關于書法藝術之中的“醜學”的見解，讓我對美學的認識又有了一個更加全面的認識。醜學，是美學在特定時代的新的表現方式。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是一般美在新的條件下的升華。當今社會發展節奏快，對于美的欣賞也在不斷地更新着。社會的飛快發展導緻人心浮躁，無法靜心去發現美，欣賞美。同時一些利益驅使，出現了一大批嘩衆取寵的所謂“醜學藝術”，對此現象衆說紛纭，沒有一個系統的見解可以客觀公正地來鑒别。拜讀先生大作後，才醍醐灌頂，越是眼花缭亂，應接不暇時，越應該秉承自己内心，堅持自己心中所想，而不應該随波逐流。

隸書：曹全碑

四、雅俗共賞

存在決定意識。書法美學的類型氣象萬千，這就決定了我們在對其進行賞析時，更要兼顧到各個方面。從古至今，書法作為一門藝術，好像是種高不可攀的藝術品，尋常人隻知道其形或其義，或隻知道其流傳至今的部分名作，而不知道具體的内裡的靈魂。因此，這就導緻書法美學被許多人誤解，或是因為信息交流的不及時、不全面、不透徹，緻使書法隻被部分喜愛之人關注，不被普及。然而，任何一種美都是來源于生活的。因此，作為學書之人，我們更應該肩負起傳揚書法文化知識的重任。特别是目前信息紛雜，很多人無法辨别其中的意義，導緻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占據主流，誤導大衆。在很小的時候，由于對于世界的認知還不夠全面，遇到很多問題習慣聽從他人的見解，沒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因此，在美學欣賞上，我走了許多年的彎路。其中，也不乏因為沒有辨别之心，而白白浪費了許多光陰。随着年歲的增長，對于書法，對于美學，我也逐步開始培養獨立思考的能力。正是因為我個人的習書之路頗為坎坷，甚至中途幾年差點“誤入歧途”，因此，我才深知，有一個正确的、系統的、客觀的教程來引導是一件多麼令人珍惜的事情。對于習書之路上的諸多困惑，能夠得到指點，在日後的學習過程中，方能追昔撫今，不斷彌補自身不足，保持一顆熱愛的心。

風物長宜放眼量。我們不能當那井底蛙，隻看那方寸天地。而應該走出去，去看這大千世界，領悟風景秀麗，感受人間百态。在生活與生命中，尋找到書法美學的真正意義。并且不斷潛心修煉自己，不可驕傲自滿，剛愎自用。生機勃勃的中國實踐需要我輩去學習，去傳承。正如先生所言：書法是一種最為抽象、而其觀念形态也最為純粹的藝術門類，它最集中地體現出了中國人的美學觀與藝術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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