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電視劇《天道》中,除了五台山論道那比較難懂外,還有一段非常難懂的劇情,那便是最後丁元英送了一疊白紙給劉冰,劉冰之後便含恨一跳,結束了短暫而年輕的生命。我把這一段歸結為全文第二難理解之處,一旦理解了這一段劇情,那基本上《天道》這個劇本就看懂了七七八八。
丁元英為什麼要在最後給劉冰送一疊白紙?劉冰又為什麼不先打開看看?劉冰的最後跳樓的結局,丁元英是否有意料到?劉冰的死是丁元英計劃的一部分,還是純屬偶然?帶着這些問題,我們開始今天的解讀。前面有一些是鋪墊,幫助循序漸進地理解。
在電視劇《天道》中,通過格律詩公司的扶貧,來造就王廟村的神話,貫穿了整個劇情。這個神話的起源便是芮小丹,用她的話來說就是:“王廟村的窮既然是文化屬性的産物,如果一個神話改變了村子,那又該如何理解文化屬性?”芮小丹有此疑問,便來自丁元英的文化屬性一說。
芮小丹問:“文化屬性?沒聽過這個詞,這個很重要嗎?”
丁元英說:“透視社會依次有三個層面:技術、制度和文化。小到個人,大到一個民族和國家,任何一種命運歸屬歸根結底都是那種文化屬性的産物。強勢文化造就強者,弱勢文化造就弱者,這是規律,也可以理解為天道,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芮小丹問:“什麼是強勢文化?什麼是弱勢文化?”
丁元英說:“強勢文化就是遵循事物規律的文化,弱勢文化就是依賴強者的道德期望破格獲取的文化,也就是期望救世主的文化。”
大部分人很自然地就把劉冰歸納為弱勢文化一類,同時很多觀衆和讀者都不太喜歡劉冰這個人物設定,認為劉冰是個小人。
劉冰是個小人物不假,但是作者豆豆卻把劉冰這個小人物的角色刻畫得淋漓盡緻。可以說劉冰這個角色,代表了普遍存在的一類人,這類人是每個時代下的不少人的典型代表,是時代的産物,是普遍而又真實存在的人物縮影。
對待劉冰最後的宿命,作為觀衆和讀者,可能更多的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也許我們都忘記了,劉冰其實還是個“追夢人”,而且是個執着的夢想者和實踐者。
劉冰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出身?我們來看看劉冰的第一次出場的人物介紹。
劉冰生活在一個普通的工人家庭,父母有固定的退休金和醫療保險,他自己一直做點不固定的營生,沒什麼家庭負擔,拮據的時候還時常能得到點父母的貼補。對他自己而言,生活說不上好,也說不上不好。這些年他做過不少事情,在酒店當過服務生,開過出租車,與人合夥賣過服裝,現在經營一個小唱片店,都是掙幾個小錢,而他的夢想是掙大錢,是過上流社會的生活。但是那隻是一個與很多人都一樣的夢想,遙不可及。現實的情況是,他的唱片店生意越來越慘淡,盜版的不敢賣,正版的不賺錢,眼看就支撐不下去了。
自己能幹什麼呢?這對他來說一直是個問題。
也就是這個出身和背景,讓劉冰有了因缺有需(缺什麼就強烈渴望什麼)的心态。所以他渴望出人頭地,他渴望高人一等,他渴望面子和名分,他夢想着總有一天能掙大錢,然後就可以過上自己認為的高雅和榮耀的生活。
接着我們看看劉冰是如何用實際行動表現的。
這次的場景是劉冰在葉曉明的雅風音響行搬家的場景(葉曉明音響店也實在撐不下去了,店面轉讓了)。“誓為完美主義音響戰至最後一兵一卒”的門店就此關閉,足見創業不易啊。
汽車開動後,葉曉明搖搖頭感歎道:“玩高雅的錢不好掙啊。”
“呵呵,可誰不想玩高雅呢。”劉冰應了一句,然後問道,“啥事好兆頭了?”
葉曉明說:“就是你買他唱片的那個人,約世傑去談談。”
“哦--”劉冰半信半疑,說,“這個人都窮得賣唱片了還能有什麼實力?他沒少到我店裡送唱片,我怎麼就沒看出來他是個人物?”
葉曉明心不在焉地說了一句:“你實在,除了錢看什麼都沒價值。”
.....
劉冰說:“你們忙,不用管我,我就在這兒等着聽信兒,晚上我請你們吃宵夜。”
葉曉明瞟了劉冰一眼說:“哪兒跟哪兒呀?八字還沒有一撇呢。”
這一段的描寫,說明劉冰腦子還是轉得很快的,從葉曉明的随便一句話,便能推測有什麼好兆頭。而且哪怕自己完全看不出丁元英的厲害之處,但是看到馮世傑這邊八字還有沒有一撇的丁點希望,依舊想辦法摻和其中,期待也能分到半杯羹。
馮世傑說:“都快十二點了,你說劉冰會不會還在店裡等着?”
葉曉明說:“可能會,這種事情要摻和就得趕第一時間,不用誰去教。”
果然,汽車駛入人民路不久馮世傑就遠遠看到汽車美容店的大門敞開,店裡店外燈火通明,劉冰和店裡的兩個小夥子坐在門口閑聊。劉冰顯然一直注意着從正面方向駛過來的汽車,當他确認馮世傑的車過來了便馬上起身到路邊等着,其心情不言而喻。
......
葉曉明說:“你就一直在這兒等着?”
一句“丁哥”的稱呼已經讓劉冰感覺到幾分事态,他加重語氣說:“我哪敢走啊?說好了請你們吃宵夜。”
也就是說從下午的五點多到午夜十二點,劉冰在店裡等了快7個小時直到淩晨。隻為等一個和自己沒半點關系的,而且還是八字沒一撇的事情。由此可見,生活在底層的劉冰,其實平時能碰見好的機會并不多,哪怕是渺茫的希望,也緊追不舍。社會底層人群的命運由此可見一斑,誰都不容易:馮世傑是,葉曉明是,劉冰也是。
隻是很可惜,不管劉冰如何努力,如何對抗命運,哪怕是經常不要臉地保持着不屈不撓的意志,依舊改變不了其人性的弱點:扒井沿看世界,飽了眼福苦了貪心。
正所謂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如果關鍵時刻内心被“貪嗔癡”所占據,那改變命運的機會注定一再錯過。
丁元英說:“弱勢文化造就弱者,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
《現代漢語詞典》第7版 對“意志”一詞解釋
意志:決定達到某種目的而産生的心理狀态,往往由語言和行動表現出來。
按照扒井沿的邏輯,假設劉冰天生就是井底之蛙,難道劉冰這類人,注定就要暗無天日地默默渡過一生?連努力争取的權利都沒有?人生在世無法決定出身,但心存志遠,向往外面花花世界總歸還是無罪的吧?
有一句話說: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這句話也許不一定對,但生命不息奮鬥不止。
劉冰和很多人有一樣的夢想,隻是這個夢想,對大部分人來說可能有點遙不可及。我們不應該貶低任何一個有夢想的人。
那如何才能改變“弱勢文化造就弱者”的命運歸屬?
芮小丹帶着同樣疑問,向丁元英要了一個禮物:“一個神話,一個能改變号稱“貧困縣貧困村”的王廟村貧苦現狀的神話,一個弱勢群體逆天改命的神話。” 就此由格律詩公司運作,所謂的“殺富濟貧計劃”正式上線。
韓楚風笑了笑,說:“一招殺富濟貧引出的得救之道的讨論,罵的是你,疼的确是傳統觀念。一年多不見你怎麼有了這麼高的境界?”
丁元英擺擺手說:“哪裡是境界,我還沒沖動到為了讓輿論濺幾滴水花就去招惹那種罵名。當‘得救之道 ’的讨論浮出水面,那就是我要送給小丹的禮物。”
丁元英煞費苦心最終想告訴芮小丹就是:這個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神話,所謂的神話不過是常人的思維所不易理解的平常事。能改變現狀的不是靠救世主的神話,而是要靠“自身的覺悟”。
林雨峰輕蔑地問:“殺富濟貧,真的能救貧嗎?”
丁元英說:“不能。”
林雨峰追問道:“說說,怎麼個不能?”
丁元英平靜而淡漠地說:“殺富富不去,救貧貧不離。救主的文化唯救主可說,救主的不是人,是道,得救的不是破了戒的狼吞虎咽,是覺悟。 ...... ”
是的,殺富濟貧救不了貧,能救的隻是覺悟。最後,芮小丹懂了,悟了。
“你送給我的不是神話,是覺悟。 ...... 我不想當律師了,突然有一種想寫作的沖動,寫小說,寫劇本,揭示不同文化屬性的人生命運。”
芮小丹此時的轉變,大有魯迅先生當年棄醫從文的感覺,要救人救國必須先喚醒民衆的覺悟。隻是很命運似乎很喜歡捉弄人,這次小紙條談話,也是芮小丹和丁元英最後一次面對面交流,之後便相隔兩世。
芮小丹去世以後,格律詩公司和王廟村所謂的神話,對丁元英來說其實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離開古城,離開這個傷心的地方,便是丁元英唯一的選擇,丁元英孤獨而來,孤獨而去。
輕輕地我走了,正如我輕輕地來。--徐志摩
本來故事到此便差不多要結局了,那丁元英為什麼要在臨走之前送劉冰一疊白紙呢?
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需要先思考一下這幾個問題。
劉冰有錯嗎?如果有錯,那劉冰究竟錯在哪裡?如果換位思考:假設我們是劉冰,我們又會怎麼做?
後來我發現,劉冰本質不在于錯與對,而在于覺悟不夠。覺悟的高低,決定了命運的方向。
用丁元英的話說:“有道無術,術尚可求也,有術無道,止于術。覺悟天道,是名開天眼。”
也就是說,弱勢文化要改變命運就得先提高覺悟。
用五台山智玄大師修改過的丁元英半阙詞說:
悟道方知天命,
修行務取真經,
一生一滅一枯榮,
皆有因緣注定。
正是由于丁元英不認為劉冰有明顯的過錯(底層人群有底層人群的生存法則),所以最後送劉冰一疊白紙,隻是為了來了結一段和劉冰的唱片之緣。
送一疊白紙就和送給芮小丹一個神話禮物一樣,其實本質送的就是覺悟。如果劉冰當時悟了,也許劉冰的命運從此改寫,隻是很可惜,丁元英的一片苦心,萬萬沒想到,反倒造就了一個悲劇的結果。
歐陽雪問道:“亞文,你上次來古城,大哥說過劉冰什麼事沒有?”
肖亞文說:“大哥說劉冰留在公司的本意不在打工,如果劉冰最近的敏感期間沒有什麼特别不當,可以考慮給他點股份,讓他有個實在的前途。”
歐陽雪明白了!
那邊丁元英從樓裡出來了,衆人紛紛上車,丁元英和韓楚風坐進寶馬車裡,兩輛車駛向嘉禾園小區大門,彙入馬路上的車流中消失了。
歐陽雪失神地望着大門對外的車流,心中自語:大哥,你又要挨罵了。
芮小丹不在了,也許最後隻有歐陽雪明白并讀懂:丁元英送給劉冰一疊白紙真正的用意。
所以一句“大哥,你又要挨罵了”作為本篇劇作的大結局,非常到位。
這最後一句話是異常值得令人深思的話。
話說丁元英上一次被罵,便是通過“殺富濟貧”的方式,向衆生傳遞“得救之道”的讨論。而這一次被罵,則是通過送白紙的方式傳遞。
白紙是什麼意思?白紙代表的意思就是“空”,那麼何為空?
【空】是佛教的常用詞彙,是這麼解釋的。
因緣和合而生的一切事物,究竟而無實體,叫做空。
即所謂的:“因緣和合,緣起性空”。
《金剛經》有言:“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
也就是說丁元英認為劉冰心中的那份“貪欲心”太過執着。送白紙(代表:空)的意思就是讓劉冰放下執着,妄想,妄念,貪欲。
言下之意,劉冰看重的那些面子、名分、虛榮其實都是不存在的。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又何須太過執着,心念放下了,才能更好地實現夢想。
本篇解讀篇幅很長,共有9000多字,所以拆分成上下兩篇。歡迎繼續閱讀下篇。【上篇鋪墊,下篇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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