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地群衆在進行菊花采摘比賽(資料照片)。 胡 成攝

“走，上地裡插苗子了!”

“好嘞!這就來!”

這打頭吆喝的，是湖北省麻城市黃土崗鎮伍家河村的村民伍嶽；應聲而來的，是同村的老大姐們。天剛蒙蒙亮，伍嶽就戴上草帽，扛上鋤頭，叫上大夥兒往地裡趕，要抓緊把菊花苗種上，才能趕上今年的花期。

伍嶽和老大姐們曾經有個共同的身份——貧困戶。這幾年靠着種菊花，一起脫了貧、奔小康。

每逢村裡人問：脫貧後感覺怎麼樣？伍嶽總是大聲回答，“走路腰杆都直了!”

從脫貧到緻富，這一路，伍嶽走得其實挺不易。細算算，起碼闖了有“三關”。

遇災獲賠

40出頭的伍嶽，2015年還是貧困戶。伍嶽身體壯實，怎麼就成了貧困戶？

“家裡兩個病人，沒法出去打工啊!”說起當時的情況，伍嶽一臉黯然。過去，伍嶽每年都出門打工，在建築工地幹活雖然辛苦，但收入還不賴。但幾年前，他的母親、妻子一前一後患上重病，而孩子才上小學，一家四口有三口需要人照顧，伍嶽隻好留在家中，靠兩三畝田勉強糊口。

一家人擠在破舊的土坯房裡，牆壁裂了大口子，下雨漏雨、刮風漏風，“一年總收入也就幾千塊錢，媽媽、老婆還得看病、吃藥，真是窮得叮當響。”伍嶽說。

要說伍嶽“站起來”的第一關，得從4年前說起。

2016年3月，村裡動員貧困戶種菊花。在住建部的幫扶下，黃土崗鎮引進一家農産品加工企業，種苗、銷路都有保障。“企業對貧困戶還有額外優惠，免費提供種苗，免費提供技術培訓。”伍家河村支書周汝橋說。

伍嶽本來就會種植，這下動心了，決定跟着幹。

第二年開春，剛栽花苗不久，周汝橋就把伍嶽叫到村委會，說有個事情商量，“是關系到種菊花的大事”。

“我聽是‘大事’，趕緊過去，哪想到是要我掏錢!”原來，周汝橋要他買保險。

伍嶽第一反應是“不幹”，不幹有不幹的理由：為了種花，伍嶽從捉襟見肘的兜裡擠出錢來買了化肥、農具等，再要掏錢就得找親戚朋友借了。

周汝橋耐心勸他，“你剛起步，保不齊有個天災的。有保險，就能保個底。”

“隻聽說過疾病險、人壽險，哪個農民種地還買保險？”伍嶽心裡直犯嘀咕。

周汝橋繼續勸：“保險公司是政府給找的，你還信不過？最關鍵的是，保費有補貼，政府出七成，你伍嶽個人隻出三成，每畝地你隻花14塊錢!”

一聽政府牽線，還有補貼，伍嶽最終買了來年的保險。

說巧不巧，買了保險後，伍嶽地頭的90畝菊花，突然一大半葉子出了斑點。心急火燎的伍嶽跑去叫來農技員，打了藥，斑點是消了，可秋天收獲時，産量卻減了一大半。伍嶽買農藥、請人工好多都是賒的賬，這下急得他嘴上起泡，偷偷抹眼淚。

周汝橋聽說後，找到伍嶽，“春天那會兒勸你買了保險，這情況，找保險。”

伍嶽根本沒想到：這一年，雖然遭了災，但因為有保險，還是增收了兩三萬元。

種花有方

“南京農業大學的教授來教菊花栽培，你來不？”

“農大教授，咋還來我們這小地方了？”伍嶽感覺挺意外。原來，對口支援單位專門請來專家，講解種地知識。

經過保險風波，伍嶽懂了一個道理：隻埋頭種地，不懂政策、不懂技術，這地種不紅火。種好地，必須過技能培訓這一關。于是，在離開校園20多年後，40多歲的伍嶽又一次走進了教室。

農大教授講得深入淺出，伍嶽一聽挺對路。此後，隻要村裡有農技培訓，他總是搶着報名。從選苗育苗、病蟲害防治到成本管理，他逐一記錄，回去後再反複學習。

湖北穩步推進複工複産，伍嶽第一時間打電話給鎮裡的農機手，請他們上門翻耕。有人問他：“自己翻一下不就行了？請機器還得花錢。”

伍嶽回答：“教授說這農機翻耕啊，比人工翻得深，花苗紮得深，肥力強，這是花小錢辦大事。”

越學越深入，伍嶽對種花上了道。插苗前，他向鄉親介紹：“這是脫毒苗，就像人的免疫力強就不容易生病，這苗也不容易染上病蟲害。”插苗後，他又跟大家講怎麼侍弄作物、怎麼打藥。

有人問，“伍嶽，你咋知道這麼多？”伍嶽說，“我可是教授的學生!”

直播帶貨

“咱的菊花啥時候出來？”

“下一個保不齊就是了!”

……

4月10日下午，伍嶽和其他村民們一起，略帶緊張地守在家裡，盯着手機直播。他們等的是為湖北帶貨的一場網絡直播。

16點整，麻城金絲皇菊準時上線。“觀衆朋友們，抓緊時間刷單，金絲皇菊帶回家!”“這是我們的菊花!”當聽到主持人介紹的時候，大家都歡呼起來。

“這次趕上直播帶貨，真是搭了便車。”伍嶽感慨，受疫情影響，技術員過來指導不方便，菊花外運也不容易，經營壓力很大，“萬一返貧怎麼辦？”這次直播帶貨銷售火爆，僅其中一家企業就幫當地銷了20萬元的菊花。據說接下來，還會舉辦多場直播帶貨活動。

銷售難這一關，算是渡過了。通過直播帶貨，伍嶽發現了網絡的力量。他計劃着，接下來要把菊花種植面積擴大到180畝，同時學學電商，看看怎麼能把菊花放在網上賣。

邁過一道道關口，黃花帶來黃金，伍嶽越過越好。2017年，種了90畝菊花，毛收入10萬元，但因遭災純收入隻有兩三萬元；2018年，種植面積擴大到120畝，毛收入達20多萬元，純收入七八萬元；2019年，毛收入一舉超過30萬元。

如今，伍嶽家也起了新房。“一年四季行好運，八方财寶進家門。”他指着新家門前的對聯說，“這一切，成了真!”

本期統籌：楊爍壁

《 人民日報 》( 2020年06月06日 04 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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