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晶晶
電影《一秒鐘》裡,範偉演活了一名電影放映員。吃飯時,人未落座,印着“電影放映員001”大紅字的搪瓷缸先“坐定”。在娛樂相對匮乏的年代,這個身份帶給他的,是食堂師傅多給的一勺油潑辣子,是人們超乎尋常的禮遇和尊重。
上個世紀,先進生産者的跨欄背心,勞動競賽獎的臉盆搪瓷缸,一度是職場身份的象征。同樣的配方,熟悉的味道,現在的年輕人,和範師傅一樣,也流行曬“身份”。
互聯網盛傳,北京“人上人”的三大證,不是車證、結婚證和房産證,而是人大附中的校服、北大的飯卡和字節的工牌。朋友圈裡,曬包太低級,高級炫是曬互聯網大廠的工牌。印有公司LOGO帶子,露着一股低調的奢華。
段子手出沒,把大廠工牌搞成了一場互聯網凡爾賽——有人編排,丈母娘本來要30萬彩禮,看到我的字節工牌,直接倒貼30萬;有人調侃,把互聯網大廠工牌插進ATM機,一頓操作直接取錢;還有人寫起了小作文,帶着字節工牌去同學聚會,桌上法拉利、蘭博基尼等豪車鑰匙也會失去光彩。
有人說,現在的年輕人,癡迷互聯網大廠像極了60後癡迷國企。曬工牌的年輕人,和當年端着鋁飯盒,拼命擠進大食堂的工人一樣,尋求的都是一份人才金子塔尖的優越感。
十幾年前,年輕人最想進入體制内,進入大國企,考公端上鐵飯碗,才是職場的康莊大道。現如今,996、“35歲危機”都攔不住年輕人向往“大廠”的心,因為在他們眼中,互聯網公司是代表未來的産業。在那裡,薪酬福利高,擁有更多成長機會,也讓互聯網成為最大的人才淨流入行業。
然而,2021年,我國高校畢業生将突破900萬人,創曆史新高。華為、阿裡巴巴、騰訊、百度等科技互聯網企業最受“一流大學”畢業生青睐。這也意味着,能進入頭部公司就職的,注定隻有少數頭部同學。
有個朋友,身在某著名互聯網頭部企業。他告訴我,現在招人門檻越來越高,公司也開始迷信名校,不像當年重能力、輕學曆,中專生也能進“大廠”。有的團隊,還有招人潛規則,默認給清北學生開綠燈,招收這兩所高校的學生,不占用人名額,為的就是面子上好看。
當互聯網公司招聘也開始搞學曆内卷,難怪大廠工牌成為新時代人才的“身份牌”。不過,人才削尖腦袋擠進“大廠”,凡爾賽式曬工牌,也等于将人生早早放進了設定好的程序,在算法的運作下,失去了嘗試其他方向的可能。
有人将互聯網公司比作巨型機器,人才進入其中成為螺絲釘,工牌就是螺絲釘上的編碼。越來越多年輕人,隻想成為優秀的螺絲釘,缺乏自己打造一台機器的動力,是否也可以看做是人才資源的浪費?
每個時代,都有屬于自己的鋁飯盒,它代表着安穩、從衆,随潮流而動。這個時代,是互聯網大廠工牌,下個時代,又将是什麼?上個世紀的鋁飯盒,已沒有用武之地。我更想知道,如果更多年輕人願意擺脫格子間的冷氣,不滿足于螺絲釘的命運,未來的世界将會怎樣?
設計 王璐瑤
責任編輯:沈彬
校對:劉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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