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每個人都口稱“減肥”的時代,你如果說一個人“碩大無朋”,那麼人家大概是要不高興的。尤其是女孩子,更會不滿。
——你什麼意思?是說我胖嗎?
胖的标準似乎變得極低,反正隻要不瘦,那一定就是胖了。這種對于胖瘦及美的觀念,實在是有點過于狹窄了。
錢鐘書在《管錐編》中說:“徐渭《青藤書屋文集》卷十三《眼兒媚》雲'粉肥雪重,燕趙秦娥',古人審美嗜尚,此數語可以包舉。”燕趙秦娥,大概和如今的審美标準差不多,是婀娜纖瘦的。這固然是一種美,但“粉肥雪重”也是美啊,這是一種豐腴的美。
在任何時代,“胖”都不是美的,現在人們經常說唐朝以胖為美,那是不準确的。是人們用今天偏狹的審美觀去理解了古人審美。準确的說,唐人應該是以“豐腴”為美。
“豐腴”自然不瘦,但也絕不是胖。在現代人看來,隻要不瘦,就是胖,二百斤是胖,一百二十斤也是胖。以現在瘦的眼光去看唐人審美,那那唐朝美人确乎可算是胖了,但這種“胖”,隻是不瘦而已。要真是二百斤,唐人也不會以之為美的。
劉過《浣溪沙》雲:“骨細肌豐周昉畫,肉多韻勝子瞻書。”這才是“粉肥雪重”的美,你能說這就是胖嗎?這是豐腴。并且,“風韻”一詞,非豐腴之體而不能為。
“粉肥雪重”,自然風情萬種,但其所顯出的氣質是慵懶富态的,是雍容風韻的。和《詩經》中的美人又不同。
《詩經》中的美人,自然絕非“燕趙秦娥”式的美,但也不能算“粉肥雪重”,是别一種氣質的美。如果“粉肥雪重”是一種悠閑雍容的風韻,《詩經》中的美人則是一種具有生機的健美。
《詩經》中最著名的描述美人的詩句大概就是
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蛴,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但不要忘記。這首詩叫做《碩人》,其第一句為“碩人其颀”。
這些手、皮膚、牙齒、脖頸等等的美,是張在一個”碩人“的身材之上的。體型高大,絕對不瘦。
“碩”,在《詩經》中對人的描述,幾乎等同于如今的“美”。幾乎所有的美人,男也好,女也好,他的身材一定是“碩”的。
《邶風·簡兮》中讓人念念不忘額西方美人,是“碩人俁俁”;
《陳風·澤陂》在湖邊邂逅相遇的美人是“碩大且卷”的。
《唐風·椒聊》對遇見心儀美人的贊美,是“碩大無朋”。
你很難想象“碩大無朋”曾經是對一個女孩子美麗的贊美。
《詩經》中的美人,自然不瘦,但又和“豐腴”不同,而是一種充滿生機的質樸的健美,是一種生命力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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