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冬
十月江南天氣好,可憐冬景似春華。
霜輕未殺萋萋草,日暖初幹漠漠沙。
老柘葉黃如嫩樹,寒櫻枝白是狂花。
此時卻羨閑人醉,五馬無由入酒家。
七律詩《早冬》,是中國唐代詩人白居易所作。作品深刻、全方位地展現了江南早冬時節的場景。
白居易(772—846),字樂天,号香山居士,祖籍太原,生于新鄭。唐代偉大的現實主義詩人。其詩歌題材廣泛,形式多樣,語言平易通俗,有“詩魔”之稱。白居易與元稹共同倡導新樂府運動,世稱“元白”,與劉禹錫并稱“劉白”。官至翰林學士、左贊善大夫。有《白氏長慶集》傳世,代表詩作有《長恨歌》、《賣炭翁》、《琵琶行》等。白居易故居紀念館坐落于洛陽市郊。白園(白居易墓)坐落在洛陽龍門石窟對岸。
那麼白居易這首詩寫于何時呢?
很顯然,根據詩歌首句提示,白居易此時為官江南。那麼,白居易在江南為官的時間段有哪些呢。
翻閱《白居易年譜》,不難找到答案:建中四年(783),十二歲。時兩河用兵,逃難于越中。貞元六年(790),十九歲。回宿州符離家。元和十年(815),四十四歲。上疏請捕刺殺宰相武元衡之賊,貶江州司馬。至元和十四年(819),四十八歲。春,離江州赴忠州刺史任。長慶二年(822),五十一歲。自中書舍人除杭州刺史。敬宗寶曆元年(825),五十四歲。除蘇州刺史。五月五日到蘇州任。與元稹、崔玄亮唱和,又與劉禹錫以詩相贈答。寶曆二年(826),五十五歲。二月,落馬傷足,卧月馀。五月末,又以眼病肺傷,請假百日。九月初,假滿罷官。十月初,與劉禹錫相遇于楊子津,結伴遊揚州、楚州。從此離開江南。
以上幾條,皆是白居易在江南的時間段。
青少年和在江州寫這首詩的可能性首先排除。青少年的白居易,不可能随便去酒家,因為他是一個刻苦讀書的好孩子。
江州司馬期間,心情比較苦悶,亦無閑情吟出如此清新可愛的詩作。唯有杭州、蘇州為刺史期間最有可能。
那麼到底是在杭州所寫,還是蘇州所寫呢?
根據《年譜》可知,公元825年秋天,詩人曾遊太湖,作新詩《池上早秋》。此時的心情,是開朗的,是閑情的,特别适合《早冬》這首詩的呈現。在蘇州第二年,詩人落馬傷足、眼病肺傷以及假滿罷官,幾乎沒有什麼好事情,所以是沒有寫這首詩的情感基礎。
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公元825年的早冬,五十四歲的詩人,寫下了這首《早冬》。詩人于蘇州為官期間,迎來了自己暮年之後的新的生活。比起五十一歲就去世的白行簡弟弟,白居易此時面對大自然的變幻,是充滿感激與熱愛的。
他熱愛這一輩子的颠沛流離,他也曾想過老死江南,當然後來升官過上豪奢生活,詩人此時是無從想起也不會料到的。
白居易,此時已經安于做一個蘇州刺史,從他寫下的那些《憶江南》的詞句,就可以觸摸到詩人此時對于這座城市的熱愛。
怎麼能不喜歡呢,“人人都說江南好”,“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在詩人眼中,蘇杭的江南冬日,也跟“日出江花紅勝火”的春天是一樣惹人喜歡的。
因為愛一座城,所以愛這座城的春夏秋冬。姑蘇江南的冬日是怎樣子的呢?還是用得老一招,一個“好”字,作了提綱契領的概要。與他的《憶江南》遙相呼應。
首聯,詩人說江南早冬的天氣好,跟春天一模一樣,惹人喜愛。
颔聯,“霜輕未殺”對“日暖初幹”,“萋萋草”對“漠漠沙”,對仗工整,語義準确。霜兒都是那麼小心翼翼地來臨,害怕凍死綠油油的小草。太陽暖洋洋的,将大地照射幹幹的,應了《黃帝内經》裡說的“地氣以明”。萋萋與漠漠兩個疊字,表現出詩人心中無限的柔情。在這個初冬,詩人對待眼中的一切自然,都充滿了一種愛憐之情。
頸聯,“老柘葉黃”對“寒櫻枝白”,“如嫩樹”對“是狂花”,寫出了對于初冬新生事物的無限欣喜。嫩樹上剛發的黃芽兒,枝頭上剛開出的白櫻花,都仿佛告訴我們現在不是進入冬日,而是春天的來臨。
春冬時序,在這裡發生了交替。其實,交替的不是季節,而是詩人在經曆人生颠沛流離之後,對于世界的一種寬容與和解。他原諒了曾經的傷痛,也放下了政治上的不得意,最終回歸到本來的初心。草木本無心,何須美人折。詩人也就在這首詩中,做到了物我兩忘,将人世間的一切經曆都看成是一種必然。
既然老天要我來蘇州為官,那麼我就安心下來,感受一下它的呼吸與溫度吧。
尾聯,交代詩人已經完全融入到初冬的蘇州城裡去,這裡不但天氣好、風景好,還有和我一樣好酒的閑人,不如和他們一起走入酒家,與之同醉吧。
多麼深情的愛,也隻有江南的蘇州和杭州能夠給于詩人無限的靈感。哪怕隻是一片黃葉兒,哪怕隻是一朵小花兒,詩人都能在這裡找到最美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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