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人有文人的脾氣,除了清高之外,他們往往還有一個“逆鱗”:不願自己的作品被人随意更改。其實這一點,咱們想想也能明白,正如賈島所言:兩句三年得,一吟雙淚流。作品對他們來說,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豈容他人指手畫腳。
當年蘇轼畫了一幅石竹圖,大畫家李公麟偏多事,非要在上面添上個騎牛的牧童。這被黃庭堅發現了,專門寫了一首《題竹石牧牛》,替恩師蘇轼調侃了李公麟一番。
當然,也有為人豁達的。比如詩僧齊己曾寫了一首《早梅》,大詩人鄭谷給他把“數枝”改成了“一枝”,齊己當場跪地下拜感謝。
本期筆者要和大家說的,也是改一個字兒的事。唐代有位著名詩人,名叫王貞白。提到這個名字大家或許還不熟悉,但提到他的“讀書不覺已春深,一寸光陰一寸金”大家應該是很熟悉的。王貞白成名後,曾寫過一首名叫《禦溝水》的詩作。當時詩問世後,衆多文壇名家都說寫得好、寫得妙,王貞白也得意得很,寫了不少信給文壇好友人們,表面上說是希望大家指點,事實上是有心顯擺而已,詩如下:
《禦溝水》
一帶禦溝水,綠槐相蔭清。
此波涵帝澤,無處濯塵纓。
鳥道來雖險,龍池到自平。
朝宗本心切,願向急流傾。
當時收到信的就有著名詩僧貫休。貫休讀完這首詩後,覺得一個字用得不太對,可以改一改。但又覺得這樣掃了王貞白的面子,所以回信時也就沒說什麼。後來兩人在一位朋友的酒宴上相見,王貞白又念起了自己這首詩,讓大家提意見。這下貫休就忍不住了,直言說你這首詩有個字用得不好。
當着衆人的面兒,王貞白聽他這樣說,氣得不行,二話不說,揚長而去。其實從王貞白的角度來看,貫休确實有點兒不太厚道了,之前問你你不說,現在卻又當衆說。眼看二人友誼的小船說翻就要翻了,貫休卻不以為然,他對衆人說王貞白是真正的好詩之人,隻是一時想不通而已,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不一會兒,如貫休所說,王貞白果然回來了,他對貫休很恭敬地表示想把詩中的“波”字改成“中”字。貫休聽完,打開手掌心,原來他也寫了一個“中”字,兩人想到一塊兒去了。王貞白對貫休佩服地很,當場拜他為師,成就了一段一字之師的佳話。
大家仔細讀一讀王貞白這首詩,所謂禦溝就是皇宮前的河道,可把它理解成護城河。詩的前兩句,寫得是頗有水平的,隻輕輕勾勒,水、槐都入了畫,大氣中自帶娟秀之氣。
第三句就是要改的句子,把“此波涵帝澤”改成“此中涵帝澤”。這樣一改後,不但更有禅意,而且“此中”也與後句“無處”在字意上對得更工整,确實改得妙!這兩句詩,後來也成為了被後世文人很推崇的名句。
最後4句,也一樣是妙筆。鳥和龍的引入,讓這首詩更顯大氣。最後的落筆,與開篇呼應,急流的河水将畫面帶得更遠,令人回味無窮。
這首詩本是一首好詩,改一個字後就更妙了!其實文壇還有不少為他人改詩詞的事兒,咱們下棋的時候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但對于詩詞咱們顯然不能這樣。所謂品詩,其實正如品茶一樣,講究論詩評詩。好詩之人,當如王貞白、齊己一樣,有一顆豁達的心。這一點,古人如此,今人也當如是。對此事,大家怎麼看?歡迎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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