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西沉，無論是在山上守翠金鵑，還是在山下守黃鹂的人都收拾了腳架和相機，離開了。我仍然不想離開，幹脆上山看一看，雖然知道無法找到翠金鵑：一連數天，都沒有人能夠再見到它了。而我也不是專程為它而去，能遇見當然好，不能遇見，也沒有什麼。

山上已空無一人，夕陽的光映在白楊微微變黃的葉子上，就像黃金打造的一般。地上已鋪有一層落葉，這些天來，因為拍翠金鵑的緣故，山上總是人來人往，那些落葉大多被踩碎了，沒有踩碎的，也很灰暗，像泥土的顔色。于是猜想，泥土裡是有許多落葉的吧，因為一年又一年的落葉，泥土層會越來越厚吧。

我其實很喜歡這樣的山林，很安靜，卻不僻靜，既不擔心被打擾，又不用憂心有危險性的東西存在。而且，在這樣的山路上，有的相遇是非常美妙的，比如，有一隻鳥就站在小路上。不知道它有沒有看見我，但它沒有躲避，而是在路中央時而張開尾羽，時而閉攏。

這是扇尾鹟。

與它初謀面，是在植物園。它就在溫室旁的樹上，我一走過去就看到它，它并不驚慌，對着我張開了尾羽，又收攏，又張開，很傲嬌的樣子，也十分漂亮。等我想起要拍照時，它一展翅就飛走了。後來每次去植物園，都去看一看那棵樹，卻一直沒有再見到它。

後來在黑龍潭見到，才知它像是得了多動症一樣的鳥，在樹上幾乎沒有一刻停歇，不停在打開、關閉尾羽，不停地跳過來，躍過去，活潑得不得了。如此活潑的它是很可愛，但卻特别考驗我：無法把它清晰地拍完整，往往不等對上焦，它就跳走了，好不容易對上焦，它已飛離，按快門的動作快一點也隻能拍到它的尾羽……

扇尾鹟并不稀少，有時候，能夠看到三、四隻在同一棵樹上跳來跳去，但也隻能看到一時它在這裡張開尾羽，一時那裡又有一隻打開了尾羽，卻從來不能夠把它攝入鏡頭裡。

然而這一刻，它出現在前路，單獨為我表演它的絕活：展示尾羽。

扇尾鹟之所以有這個名字，是它的尾扇張開時，像一把扇子。其實它的模樣與性子有着很大的反差，它的羽毛顔色以黑為主，是那種濃得化不開的黑，有少量的白色點綴：修長的白眉，下颌有一道細白紋，尾羽的邊緣也有一圈白紋。這樣的裝扮，應該是非常成熟穩重的，偏偏它蹦來跳去，尾羽又不停地張開閉攏，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像個頑皮的孩童。

因而，見它乖乖站在路上，是有驚喜的。

它不飛，我不動，有風吹過，白楊葉在風中飄飄悠悠地落下來。我想，這或許就是秋天的美好，更或許，這也就是日子引人入勝的地方：就像落葉讓泥土越來越厚實一樣，隻要還在喜歡，隻要還在堅持，在一日又一日的積澱與期望裡，總有一天能夠在前路遇見一直想而未得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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