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孟子·離婁章句下》這章裡,有一句“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亦五世而斬”的話。“澤”就是恩澤、滋養的意思,也含有庇佑、蔭庇的含義,成語裡講“澤被蒼生”、“福澤子孫”,就是對“澤”的解釋。概括地說,就是指一個人創造、積累的物質财富和精神财富對後世的影響力。
在孟子所處的春秋戰國時期,“君子”的概念和現在的人理解的不一樣,指的是那些出身高貴、地位崇高的社會上層人士;“小人”則指那些被“君子”所管理、統治、壓迫的底層勞動人民和窮苦大衆。到了後世,“君子”、“小人”才逐漸轉變為分辨人的品行的标簽。
被後世譽為“亞聖”的孟子,在曆覽古今無數興亡盛衰的事例之後,得出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小人之澤,亦五世而斬”的結論。意思就是說,不論是誰,不論曾經做過什麼樣的努力和拼搏,創造和積累了無論多麼顯赫、耀眼的财富,但經曆五世之後,就全部煙消雲散了。這個“斬”字用得非常貼切,就好比用刀斬斷一樣,一刀兩斷、幹淨利落,絲毫不會拖泥帶水,比喻所有人遺留的恩澤到了五世的時候就徹底斷絕了。這句話就被人命名為“五世而斬定律”,也有人說這是一句帶有魔力的咒語。
在民間,也有類似的俗語在流傳,比如衆所周知的“窮不過三代,富不過三代”,從本質上說,這句俗語幾乎是亞聖話語的通俗版,和“五世而斬定律”所表達的思想是一緻的,最基本的哲學基調就是中國古典哲學中“盛極而衰”、“樂極生悲”、“否極泰來”的規律,到了佛教這裡就是非常形象的“無常觀”了。
“五世而斬定律”到“不過三代”的通俗化過程中,為什麼會有從“五”到“三”的差異呢?這是因為“亞聖”主要強調的是“澤”,含有物質财富和精神财富的雙重含義,而民間版的“窮”和“富”則重在對物質财富的強調。這也符合兩種财富的屬性特征,物質财富是實體化,可測量、估算的,精神财富則是虛幻的,無法進行實質性操作的,但精神财富因為會更加深入到靈魂、思想、品格,是屬于文化層面的東西,所以雖然似乎虛無缥缈,但卻相比物質财富更加不容易耗散,其影響也就可以更加深遠一些。一個很淺顯的例子,今天的我們永遠無法再看到孟子當年的房屋、車馬、服飾,乃至他的肉身,但時隔2000多年之後,我們依然可以學習他的思想,體悟他的智慧,敬仰他的高度。
“五世而斬定律”在現實中的例證比比皆是,不勝枚舉,幾乎我們每個人的生活都會受到這個魔咒版的定律的支配。高高在上的“君子”,卑微勞苦的“小人”,也或者“窮”或者“富”都是相對的,我們每個人都很難逃出這個定律所包括的範疇。即便是君臨天下、至高無上,每天被朝臣山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的帝王,期望着自己的江山是鐵打銅鑄、萬世不朽,但最終都會走下曆史舞台。
“五世而斬定律”之所以可怕,是因為它揭示出生生不息的宇宙萬象和人間萬物的變動規律,從來沒有什麼東西是永恒不變的,所有的狀态都是由此及彼、由彼及此地轉換、動蕩着。而這個定律最為可怕的地方就在于,它在預言從良好狀态向惡劣狀态轉化方面,幾乎是百發百中,例無虛發的,那些地位尊崇、權勢熏天、财富累累的門第,幾乎沒有一個是可以傳承過五代的。
當然,使這項定律産生如此奇效的是隐藏得非常深刻的自然規律,變動不息這是其一;其二就是所有的事物,從良性狀态轉變為惡性狀态是容易的,但讓這個過程逆反則是非常艱難的。例如一座房子,修建它的時候是何等的費勁,要它倒塌、朽壞卻很簡單,你可以挖掘讓它倒塌,甚至你什麼都不需要做,它就自然而然朽壞坍塌了。一顆蘋果,變壞是很容易的,但你要讓這些業已腐爛的物質重新組合成香甜可口的蘋果,則需要更加漫長的時間和艱辛的努力。
自然規律的支配可怕,但對于人世間的事情來說,人在其中發揮的作用也不能忽視。倘若被惠澤的子孫能夠認識到這個定律的可怕,心生警惕,積極作為,要打破這項規律當然很難,但至少可以延緩後果的發生。但現實中,那些富貴之家的後世子孫,卻幾乎都在做着加速這項“五世而斬定律”變現的“努力”。
“生于憂患,死于安樂”,富貴之家的人,體會不到祖輩創業的艱難,感受不到生活的辛苦,認為所有的餡餅都是天上掉下來的,或者祖宗留給他的,上進心、進取心遠比祖輩就糜弱得多;富貴安閑的生活,會滋養出驕奢淫逸等種種習氣,而這種種習氣,沒有一樣是可以創造、積累财富的,相反都需要用大量财富的耗散來作為資本。倘若說進取心喪失還不怎麼嚴重,那麼驕奢淫逸的習氣一旦上身,無論多麼龐大的基業、多麼深厚的“恩澤”,都會很快蕩然無存。
中國的傳統文化非常注重家風傳承,家風就是一個家族世世代代積累起來的思想、理念、品格、規矩,這既是一個家族的文化印記,也是曆代宗親在不斷地與天鬥、與人鬥的曆程中,總結出來生存智慧和處世策略,是一種精神集合。而且如果仔細研究那些良好的家風内涵,就會發現,那些家風幾乎都可以看作是對治“五世而斬定律”的良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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