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雎與式微的異同?《關雎》篇系于《詩經·周南》之冠,《詩大序》由對它的闡釋而生發無論《詩經》的編排,抑或《詩》教之傳統,皆以其為首,決定了它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的地位從文化史的角度來看,《關雎》則堪稱周代禮樂文化傳播的經典,值得專門予以研究從《詩經》内部諸篇的比較切入,從地域文化傳播形态的角度出發,探讨周代禮樂傳播的方式與途徑,是今天《詩經》研究的應有之義,今天小編就來說說關于關雎與式微的異同?下面更多詳細答案一起來看看吧!
《關雎》篇系于《詩經·周南》之冠,《詩大序》由對它的闡釋而生發。無論《詩經》的編排,抑或《詩》教之傳統,皆以其為首,決定了它在中國文學批評史上的地位。從文化史的角度來看,《關雎》則堪稱周代禮樂文化傳播的經典,值得專門予以研究。從《詩經》内部諸篇的比較切入,從地域文化傳播形态的角度出發,探讨周代禮樂傳播的方式與途徑,是今天《詩經》研究的應有之義。
我們發現,《陳風》中的《澤陂》一篇,其形式和内容都對《關雎》有着濃重的模仿之迹。《關雎》篇以雎鸠和鳴起興,以采摘荇菜為比,以琴瑟鐘鼓作結,叙述了“君子”對“淑女”的追求及其婚姻的完滿,以此構築了周代禮樂文化氛圍中的一個理想的婚姻模式。詩篇婚戀情節描寫生動優美,吸引了曆代讀者,人們耳熟能詳,文不具引。為便于讨論,茲引《陳風·澤陂》全篇如下: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
彼澤之陂,有蒲與蕳。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悁悁。
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俨。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毛詩序》言,《澤陂》所述,乃“男女相說(悅),憂思感傷”。它與《關雎》篇一樣,都涉及男女之間的愛情。孔穎達《正義》說:“彼澤之陂障之中,有蒲與荷之二草。蒲之為草甚柔弱,荷之為葉極美好。以興陳國之中,有男悅女雲:汝體之柔弱如蒲然,顔色之美如荷然。男女淫泆,相悅如此。”如果去除經學家“男女淫泆”的負面評價,可知該篇的寫法與《關雎》一樣,皆由比興而引出男女相思之情。
《澤陂》“寤寐無為,輾轉伏枕”,與《關雎》“悠哉悠哉,輾轉反側”之間的關聯,古人曾有注目。孔穎達《正義》在解釋《關雎》“輾轉反側”一語時,引《澤陂》與之比附說:“《澤陂》雲‘輾轉伏枕’,伏枕,據身伏而不周,則輾轉同為不周,明矣。反側猶反覆,輾轉猶婉轉,俱是回動,大同小異。”
細心考較,可知兩篇在感情内涵的抒寫方面尚有其他雷同。如前所述,《澤陂》一篇的基調是“憂思感傷”,但人們很少注意到,《關雎》一篇的相關情節與之極為相似。《關雎》三章:“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毛傳》:“悠,思也。”《鄭箋》言其意為:“思之哉,思之哉,言已誠思之。”學者對此皆無異議。然而《傳》《箋》的這一解說其實很不到位。此處之“悠”,不僅有“思”,更有“憂”在其中。《說文》:“悠,憂也。”《段注》:“《小雅》‘悠悠我裡’,《傳》曰:‘悠悠,憂也。’按此《傳》乃悠之本意。”考察《邶風》的《終風》《雄雉》,《鄭風》的《子衿》,《秦風》的《渭陽》諸篇,以及《段注》所引《小雅》的《十月之交》,其中“悠悠”一語,皆意為“憂傷”,《關雎》自不例外。朱鳳瀚先生指出,海昏侯簡《詩經》對《關雎》篇有:“憂思曰悠”之注。詩篇此處言男主人公求女不得的感傷,從情節上來講,完全符合叙事的邏輯。孔子言《關雎》“哀而不傷”,切中肯綮。總之,兩相比較可見,《關雎》“悠哉悠哉,輾轉反側”與《澤陂》之“寤寐無為,涕泗滂沱”,及“寤寐無為,輾轉伏枕”所述,如出一轍。
除以上所述外,《澤陂》所反映的審美觀念亦與《關雎》一緻。具體來說,篇中“有美一人,碩大且卷”,“有美一人,碩大且俨”,與《關雎》篇之“窈窕淑女”,在人體審美與道德評價兩個維度的内涵表達上均極為相似。
《關雎》首章“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句的說解,曆來多從《毛傳》。《毛傳》言:“窈窕,幽閒也。淑,善。逑,匹也。言後妃有關雎之德,是幽閒貞專之善女,宜為君子之好匹。”此說實大有可商。現在人們已經知道,“窈窕”為表示長大的聯綿詞。這一詞語在《詩經》中有多種變體,在《詩經》中出現的頻次很高。用于描述人體形貌時,表壯碩健美之意。這是由先秦時期的審美風尚所決定的。
《唐風·椒聊》言主人公“碩大無朋”“碩大且笃”,即高大豐滿。而詩篇下文以“椒聊且,遠條且”,即颀長的花椒樹枝條為喻。古人質樸,詩句簡潔,須以互文理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言體态高大壯健之“淑女”,宜為君子匹偶,而《澤陂》亦然。
将《澤陂》對女主人公的其他描述用語與《關雎》比較,是饒有興味的。《澤陂》中“碩大且卷”之“卷”,《毛傳》釋為“好貌”。“碩大且俨”之“俨”,《毛傳》釋為“矜莊貌”。綜而觀之,詩篇的女主人公,乃美貌且矜莊之女子。兩篇用語雖有小異,其實質何其相類,皆體現了周代社會理想的貴族女子風貌。
上述《關雎》與《澤陂》之間的相似不是偶然的,而是周代禮樂文化傳播的結果。大家都知道,《關雎》屬于《周南》,而《周南》之詩,傳統上被認為是文王化行南國所用歌詩。《詩大序》說:“《關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風,故系之周公。南,言化自北而南也。”《周南》之“南”是否解為“自北而南”,另當别論,但《毛傳》所說“文王之化”,即周文化自周而南播江漢,則反映了武王克商之後,随着統治區域的擴展,周文化向江、漢、汝、淮地區傳播的曆史事實。這一傳播基于陳國與周王朝的密切關系。
周人取得天下之後,大舉分封諸侯。即《左傳·僖公二十四年》所說“封建親戚以蕃屏周”。周初, 武王、周公封建子弟及姻親,陳國為其中之一。鄭玄《詩譜》說:“帝舜之胄有虞阏父者,為周武王陶正。武王賴其利器用,與其神明之後,封其子妫滿于陳,都于宛丘之側,是曰陳胡公,以備三恪。妻以元女太姬。”此說有《左傳》及《禮記·樂記》等為證,可以據信。周初,經營南國,勁敵是淮夷。故汝、淮地區的經略,與江、漢地區同樣重要。武王以“元女太姬”妻陳胡公,即出于此種考量。
大家都知道,周代天子的權威,可以用“禮樂征伐”四字來概括。周人經營南國的策略,甚至以天子親征的形式貫徹。昭王南征,是西周著名的曆史事件。昭王南征荊楚時,曾得到汝、淮流域異姓諸侯的襄助。《商周青銅器銘文暨圖像集成續編》中收錄的《胡應姬鼎》銘文,記述昭王南征時,胡國國君的夫人、姬姓應國公族之女胡應姬曾谒見昭王,“辭皇”而受到王的賞賜。李學勤先生《胡應姬鼎再釋》(《武漢大學學報》2017年第4期)一文通過研究提出,該鼎銘顯示胡國公族“公叔乙”其間随昭王征伐,并以身殉。據裘錫圭先生研究,胡國漢代為汝陰縣。汝陰近世為郾城縣,位于今漯河市境。陳國位于今周口市淮陽縣境,兩國相去不遠,皆為周人所封建之汝、淮流域的異姓諸侯,同在周人經營南國的布局中。
與征伐并行的是禮樂的傳播。周代有王室向諸侯國賜以禮樂的制度。《左傳·定公四年》記賜魯、衛以禮樂威儀:“分魯公以大路、大旂、夏後氏之璜、封父之繁弱”;“分唐叔以大路、密須之鼓、阙鞏、沽洗”。《禮記·王制》記述有天子賜樂的具體程序:“天子賜諸侯樂,則以柷将之。賜伯子男樂,則以鼗将之。”包括《關雎》在内的《周南》歌樂向陳國的傳播,伴随着周人政治勢力向南國擴張的曆史進程。
應當提到的是,《關雎》《澤陂》兩者用語相似的重要原因還在于皆使用雅言創作。關于這一問題,容以另文專述。
(作者:姚小鷗,系聊城大學文學院特聘教授)
來源:光明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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