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二年,除夕之夜。
這是一年的終點,同樣也是一個人生命的終點。
他生于繁華,終于寥落,唯一讓他放心不下的,不是紙醉金迷與榮華富貴,而是那一部耗盡他畢生心血的書——《紅樓夢》。
他就是曹雪芹。
或許連他也沒想到,這本書竟能成為傳世經典,備受後人推崇。
清代文人黃遵憲說:“《紅樓夢》乃開天辟地、從古至今第一部好小說,當與日月争光、萬古不磨者。”
魯迅先生評價:“自有《紅樓夢》出來以後,傳統的思想和寫法都打破了。”
曹雪芹|人民文學出版社
如果說生命如花,那麼《紅樓夢》便是曹雪芹窮盡一生,換來的一次美麗綻放。
而曹雪芹更是将自己這種花開花謝的薄命際遇,賦予了那些“行止見識,皆出于我之上”的閨閣女子。
正所謂:以花喻人,人花共命。
在原著第六十三回《壽怡紅群芳開夜宴 死金丹獨豔理親喪》中,曹雪芹寫到衆女兒“占花名”玩,各人所擲的花名,正是其自身的真實寫照。
薛寶钗: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在“占花名”時,寶钗首擲得牡丹,題曰:“豔冠群芳”,下面镌有一句唐詩:任是無情也動人。
衆人都笑道:“你也原配牡丹花。”
牡丹被稱作“花中之王”,雍容華貴,花型寬厚,給人以性穩持重、典雅大方之感。薛寶钗容貌端麗,舉止端莊,不僅生得雍容華貴,其為人處世也穩重平和,與牡丹最是匹配。
在榮國府那樣人際關系複雜的環境裡,寶钗穩重謹慎的處世之道深得衆人稱贊。賈母就曾當着衆人的面誇寶钗說:“提起姐妹,不是我當着姨太太的面奉承,千真萬真,從我們家四個女孩兒算起,都不如寶丫頭。”
寶钗出身大戶,可她并沒有大小姐的脾性,反而處處謹言慎行、講究分寸。
在書中第二十八回,寶玉和寶钗在王夫人處談起黛玉的病,寶玉說隻要給他360兩銀子,就能替林妹妹配一料特效丸藥。
王夫人不相信,寶玉便說薛蟠也配過這方子,并請寶钗作證。
可寶钗卻連忙笑着搖手道:“我不知道,也沒聽見,你别叫姨娘問我。”
王熙鳳說她:“不幹己事不張口,一問搖頭三不知。”
不過,寶钗又不是冷漠之人,相反,她還處處為别人考慮。
寶钗與黛玉一開始的關系并不太好,後來卻因為一件小事盡釋前嫌。
那是一次行酒令,黛玉不小心說出了《牡丹亭》裡的一句“良辰美景奈何天”,被寶钗聽了去。
細心的寶钗留意到黛玉的失言,并未當衆指出黛玉的不妥,等到事後單獨相處,才誠懇地勸告黛玉。
周國平說:“分寸感是成熟的愛的标志,它懂得遵守人與人之間必要的距離。”
有分寸的人,做事都留一線,懂得照顧别人的感受,從對方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林黛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林黛玉“占花名”時抽的花名簽是“芙蓉——風露清愁”,抽得此簽後,黛玉自己也滿意地笑了。
芙蓉又名拒霜花,幾乎在所有花都凋零後才開,比菊花還晚,能傲霜。
三月中旬,桃花花期将盡,開始成片凋零。
黛玉不忍看凋落的花瓣被人踩踏,于是特意立起一個花冢來葬花。
她選擇将花瓣收在絹袋裡埋上,讓其日後随土而化。
除了有雅趣外,黛玉還有着不同凡俗的高潔風骨。就算在貴妃賈元春面前,她也沒有絲毫的低眉順眼、巴結讨好。
賈元春讓大家作詩,黛玉想的不是如何借詩歌對元春歌功頌德,而是想要大展其才。
自始至終,她珍視的都是自身的價值,也正因如此,在那個紅粉朱樓的大觀園裡,“質本潔來還潔去”的林黛玉才顯得尤為不凡。
有一次,賈寶玉問及選擇何處為自己的住所時,黛玉笑道:“我心裡想着潇湘館好,愛那幾竿竹子隐着一道曲欄,比别處更覺幽靜。”
在她看來,潇湘館最是符合自己的地方——優雅高潔,遺世獨立。
木心曾說:“人生在世,需要一點高于柴米油鹽的品相。”
淡雅,便是人生中那高一點的品相:淡是清歡,雅為從容。
史湘雲:隻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要說《紅樓夢》裡最灑脫的姑娘,想必是史湘雲了。
“醉卧芍藥蔭”,在睡夢中還在行酒令。
當史湘雲擲得海棠花簽“香夢沉酣”時,黛玉便打趣說,應該把詩中“隻恐夜深花睡去”的“夜深”改成“石涼”二字。
海棠,花開爛漫、随遇而安,具有頑強生命力,隻要一撮濕潤的土壤,就能開心地成長。
史湘雲正是如此。
“襁褓間父母歎雙亡”的童年陰影,在叔叔嬸嬸家做針線活兒到半夜的辛酸,都沒有讓她陷入怨天尤人的境地。
相反,她始終奮力向前,在大觀園中,活成了一個愛說愛笑、灑脫率性的陽光女孩。
第四十回裡,劉姥姥講了一個“老劉,老劉,食量大似牛,吃一個老母豬不擡頭”的笑話。湘雲聽後,一個撐不住,把飯都噴了出來。
寶玉生日那天,她嫌酒令太繁瑣不盡興,幹脆與寶玉劃拳拇戰,與丫鬟玩笑打鬧,沒有大家小姐的架子。
湘雲是不拘泥于閨閣的“脂粉英雄”,她堅強獨立,敢愛敢恨,也有着打抱不平的俠義之心。
邢岫煙家庭窮困,常被一衆刁奴欺負,本就少得可憐的二兩月錢還要拿來籠絡丫鬟、婆子們。可姑姑邢夫人還讓她每月省出一兩銀子,孝順父母,邢岫煙不得不典賣綿衣,應付生活開銷。
湘雲聽聞,就動了氣:“等我問着二姐姐去!我罵那起老婆子、丫頭一頓,給你們出氣如何?”
湘雲身上有一股灑脫的“俠義”,當真如她自己所說——“是真名士自風流”。
成年人的生活雖說不易,可灑脫随性能夠消除世界的冬色,讓人春風春雨般生活着。
無關風月,不羁世情,惟有一襲清風,拂盡塵埃。
紅學家周汝昌在《紅樓花品》中寫道:“雪芹原是處處以花喻人,名花美人的互喻,是中華文化中的一種高級的審美觀,極古老,極獨特,極有意味。”
曹雪芹以花喻人,向我們展示了不同的人生韻味。
穩重大方如牡丹,能給他人帶來體面和溫暖;
淡雅高潔如芙蓉,為自己守住一份純真與赤誠;
潇灑随性如海棠,讓生活綻放一些肆意的爛漫。
願我們人生皆如花,靜待花開,不念落英,隻緣燦爛。
作者|不雨亦潇潇,說書的俠客,仗劍的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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